第38章 暗算
離了身旁小姐嘰嘰喳喳喧鬧，園內臘梅倒稱得上是絕色。
沈吟雪仍有心事，慢悠悠走著。
腳步聲踏踏，忽地停了。
她一抬眸，就見陳如煙扶著頭，在婢女攙扶下往亭上坐了。
“走的有些頭暈，我坐下來歇歇。”
滿頭金銀珠寶，雖是奢華高調了，可也盛了不少重量，踩著那帶跟的鞋子走在鵝卵石鋪成的路上，若是不頭暈還真是奇怪。
沈吟雪淡然一笑，在她招呼下也在她身旁坐了。
還未坐穩，忽聞撲鼻香氣。
那精緻小巧的糕點綴在白瓷碟中，碟上金色雲紋，襯了糕點面上鮮紅的臘梅花紋，一碟一碟被婢女擺在剛放下的桌案上。
糕點剛放下，一排婢女又上前來斟茶遞水。
牡丹花茶圈圈盪漾，瀲灩淡淡粉紅，水汽蒸騰搖曳，朦朧了眼前一片花團錦簇。
等婢女離開，陳如煙才脫了護甲，捻了眾星拱月般擺在最上的，梅花形狀的糕點，擺在沈吟雪前。
“這原料可是新開的梅花，叫了宮中最頂尖的御廚來做的，嚐嚐？”
那糕點和其他的都不同，面上綴了片淡黃梅花花瓣，方才出爐，散泛白霧熱氣。
沈吟雪並未著急動作，垂眸望那塊糕點，神情淡然，嘴角淺笑未去。
陳如煙卻有些坐不下去了，以為她留有疑慮，抬手遮了一聲笑，以緩和氣氛，寬慰道：
“這最上面的梅花糕可是特意給沈小姐您留著的，用的是挑出來的最新鮮，最漂亮的梅花。”
沈吟雪不語，雙眸含笑，恍若細雨綿綿，恬靜柔和。
見她不動如山，陳如煙換了策略，清秀的眉染了點點失落，那聲音裡也藏了嘆息：“沈小姐不願吃我家做的梅花糕，這是看不起丞相府？”
只是不吃就被扣了這麼大帽子，沈吟雪抬眸，清落落望她。
陳如煙只是搖頭，臉上失落叫人憐惜。
“既如此，還是我自己吃吧。”
說罷，她抬手從碟中捻了塊糕點，輕輕咬下一口，那餡裡梅花香便如同其上飄渺水汽逸逸而來。
唇上口脂染了糕點一角，她一眨眼睛向沈吟雪，似在詢問她為何不吃。
後者回眸，兩根手指捻起那梅花糕，抵在唇瓣猶豫片刻，還是咬下一口。
麵皮軟糯，裹著梅花香氣散進口腔，香中帶甜，甜而不膩，如同汩汩清泉在舌尖清冽盪漾。
陳如煙鬆了口氣，忽又見她抬袖遮面，低低咳嗽聲傳來，不擴音心吊膽，趁她放下手時假意調整坐姿，實則探頭往她那一望。
好在，她並未吐出來。
沈吟雪嚐了一口便又放下，眼尾勾翹恍若含了春水輕波流盼，泛出比桃花般的粉嫩之色。
那蔥白手指一落，忽又抬起攏了鬢邊碎髮，側眸朝陳如煙一笑。
“不愧是頂尖御廚做的，當真好吃呢。”
她既是已經吃下去了，那笑裡深意陳如煙也懶得再探究，雙手交疊身前點頭微笑：“既是喜歡，就再吃些吧。”
沈吟雪未答，又捻了碟中其他糕點放入口中，眸光一閃，把那塊吃完了。
“今日怎不見太子？”
這隨口一問叫陳如煙有些應激，她果然是衝著太子在才來的。
不過，她估計也見不到太子了。
陳如煙呷了口茶水，也掩不住因欣喜而微微顫抖的手：“說是宮中有事，過會就回來。”
這倒是真話，只是事到如今，她也沒了什麼隱瞞的必要。
“原來如此。”
沈吟雪情緒淡淡，不見分毫因不見太子而生出的失落，與陳如煙想象中截然不同。
“婚約已訂下如此之久，你們何時成婚？”
陳如煙一頓，原來她是想趁一切未塵埃落定之時，見縫插針來了。
既如此，她就不能給她妄想。
“成婚還得挑個良辰吉日，什麼十里紅妝，八抬大轎也要費不少心思，姑父正和大臣商討，不過就在不久之後了。”
“皇上倒是重視。”
沈吟雪一垂眼睫，斂了半個眸子，陳如煙就不知她在想什麼。
雖看她語調平淡，並無豔羨或嫉妒，陳如煙也不敢鬆懈，怕她心底暗自籌劃，只好在接下來的話裡暗暗勸她打消對太子的痴心妄想：
“那是，不只是姑父，太子也可是看重這門婚事了，日日要同我商量婚禮規格，生怕我不滿意。”
陳如煙抬袖遮了面上嬌羞，一副小女子的嬌俏模樣。
卻看沈吟雪巋然不動，心下一顫，不知是不是自己沒說中，又想開口補充，身旁婢女卻先她一步上前，俯身耳語。
沈吟雪聽不到她們說了什麼，只看陳如煙神色微變，那眉梢漸漸染了得意之色。
婢女說完，畢恭畢敬退到一側。
陳如煙也壓了眉間笑意，硬蹙眉裝作擔憂道：“丞相府突發有事，恐怕不能作陪了。”
沈吟雪輕搖頭：“若是急事，陳小姐就先去吧。”
她卻不肯，將手壓在沈吟雪手上，掌心炙熱叫後者有些無所適從，嘴角的笑險些垮下。
“留客人獨自一人，這可不是丞相府的待客之道，我叫幾個婢女……”
“不必了。”沈吟雪打斷她，已是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正好我也想一個人逛逛。”
陳如煙眼含擔憂，卻是利落起身，福身道：“也好。那我就先行告退了，沈小姐自便。”
沈吟雪微笑點頭，算做回應。
看她搖曳身姿，身邊跟隨一眾婢女威風凜凜往庭廊外走去，抬手捻了一塊糕點放進嘴裡。
放得有些涼了。
她起身，見臘梅枝椏縫隙中黑影閃過，恍若未聞，攏了身上衣服，朝與陳如煙相反方向走去。
此處小道旁臘梅正盛，淡黃花瓣小巧玲瓏，美不勝收。
臉頰忽地一片冰冷，轉而化水順流而下。
她一摸，抬頭一望，便是知細雪紛紛擾擾，又下起來了。
白茫茫朦朧眼前淡雅花束，眼睫綴了晶瑩剔透雪花，襯得她膚白如雪，如同幻境仙子，美得動人心魄，頃刻間就叫人勾了魂。
那藏在臘梅中的男子再按捺不住，怎捨得這般美人從自己眼前溜走，扒了身前枝丫衝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