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何處是歸途
江邊的野草搖曳，草葉的枝幹處纏繞著絲絲紅色的細線。
清脆的劍鳴響起，陳柏又一次被擊退幾十米遠，他大口大口呼吸，嘴裡的腥味許久都沒有散去。
他第一次受這麼重的傷。
可他卻一點都不害怕，反而放鬆身體，仔細感受著疼痛帶來給自已的真實感覺。
榮大還在嚎叫。
一人高的怪物早已不成人樣，原本協調的肢體在觸及到腳下的死屍後瘋狂生長，它哀嚎著生長，射出的骨刺沒有辦法瞄準，肥大的身體散發出難聞的臭氣。
陳柏站了起來，他顫巍巍收起劍，單手拿出一條金光閃閃的腰帶。
榮大感知到了危險，密集的骨刺在它體內合成，增長，蓄力，射擊。
不規則的骨刺插入地面，還有幾枚越過江邊牢牢插在樹上，驚起一陣陣落葉。
虛影在陳柏體表凝聚，隨後化為牢固的盔甲附著在體表。
他甩出一張卡片，半人高的利劍在身前浮現，他一把抓住，眼中紅光更甚，四周殺意凜然。
如果有人站在一旁的話一定會感慨這身改裝帝皇鎧甲真的是太帥了，原本黑色皮衣連線的地方被片片金甲覆蓋，腰間的太極圖案緩緩轉動，手中的極光劍不像原本那樣厚重，輪盤上的五行圖案轉動，最後停在赤紅的炎龍上面。
骨刺在鎧甲面前被擋住，鎧甲雙手橫向閉合，一陣無聲的波動盪起，水面被風吹起的漣漪也被定格在那一刻。
萬籟寂靜，危機四伏。
他沒有多餘的動作，一陣龍吟響起，手中的極光劍飛速射出，沿途的飛沙走石被滯留在半空，只一瞬間，哀嚎的怪物無力出聲，他腹壁破開的大洞凝聚著他自身無法承受的力量，他直直倒下，爆炸聲起，灼熱的高溫將怪物焚燒殆盡。
水浪濤濤，落葉颯颯。
金色的鎧甲在江邊久久佇立，之後消散在天地之間，腰間的腰帶隨著流光化為飛灰，腳下的野草被高溫烤的焦黃，他抬頭看著天空，留下兩行清淚。
代表天道的東西終將歸於天道，可天道無常，就在化身鎧甲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已留不住這尊貴的力量。
這種感覺很熟悉，彷彿演練了千百遍一樣。
死屍上半透明的人影徐徐升起，在陳柏沒有察覺之時向遠處逃逸。
遠處傳來飛鳥的叫聲，他抬起頭，正好看到幾道人影朝自已飛來。
幾條棍狀物從空中落下，圍繞陳柏的四周，以一種玄妙的排列布下，陳柏肩膀一沉，剛剛癒合的傷口又崩裂開來。
他固執地站在原地，任由外力如何幹擾。
“師叔，剛剛出來的波動就是在這裡。”
小道士雙手抱拳，看著下方面目全非的江邊。
就在剛才，宗門突然傳來緊急密令，直指他們追查已久的夢宗太保。
可就在他們行駛到一半路程的時候，卻突然失去聯絡。
夢宗太保長什麼樣，他們到現在都沒有調查清楚，只知道他逃跑功夫了得，而且見過他的人也基本都沒有看到過第二天的太陽。
他們本來都不抱希望，可這位和宗門交好的仙長卻表示可以幫助他們找到所謂的邪祟。
蒙長老不知道姓名，不過他們卻不敢推脫長老的一切要求，包括叫他“師叔”。
原因無他，三十年前的蒙鼓客威名遠揚，實在無法讓人無法忽視。
吞食三千人靈的邪祟被蒙鼓客一人收服，鼓聲傳遍萬里，聽者落淚，聞者傷心。
自此，蒙鼓客被各方勢力接奉為座上賓，畢竟誰也不想得罪這樣一位鎮壓邪祟的好手。
蒙長老點點頭，似乎很享受這種被別人追捧的感覺。
他看向河岸邊，眉頭一皺。
岸邊乾枯的屍體，焦黃的草地，以及貼著水邊泛白的鯽魚。
他目光掃視一圈，卻沒有找到自已想要的東西。
“你們幾個再次等候，待我去會會這小子。”
他冷哼一聲，背後眾人莫敢不從。
天殺的夢宗太保，不是說好了這邊的人靈和自已對半分嗎，怎麼自已看了半天都沒有找到所謂的人靈。
他看著岸邊唯一還站著的人，只一瞬間就到了他面前。
氣味純正，不是自已要找的人，衣著有些雜亂，頭髮更是亂成雞窩了，估計是計劃裡遺漏的雜魚。
蒙鼓客看向天邊，周圍霧氣稀薄，要下手的話要抓緊時間。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已隱藏的手刀被閃開了。
他後退幾步，擺出防禦姿勢，可等了半天也沒見那人有什麼動作。
奇怪，不管是從什麼角度看，他都只是一個普通人。
更何況他還在自已親手佈置的封靈陣裡面，於情於理都不應該站在原地。
他討厭這種脫離自已掌控的事情，三聲鼓響後，陣中人還在原地，不過他周圍一道劍光閃過，蒙長老一眼就看出來此劍的神異。
“竟然還是一柄靈寶，真是天助我也!”
他拳頭緊握，四周的陣棍朝著中心聚攏。
就算是中三境的修士此刻在陣法中也會毫無還手之力。
除非，他真的只是一個普通人。
可普通人怎麼可能逃脫自已佈置的天羅地網，在自已和夢宗太保的聯手下還能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說到底不過是靈寶護體罷了。
他將人靈的異常歸結在夢宗太保的頭上，估計他最近又被人順藤摸瓜，要需要人靈來恢復體力，反正這種事情他幹過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那就在下次見面的時候好好談談。
他毫不費力地握住劍，沒想到這竟然還是一把沒有認主的靈寶，他見此情形一把劃開自已手掌。
“哈哈!靈寶是我的了!”
陳柏站在原地，腦袋暈乎乎的。
他看到非黑非白亂作一團的不明生物，他看到數以萬計的眼睛，透過裡面他看到千千萬萬的人，還有千千萬萬個自已。
一望無際的白色雪地裡，他拖著疲憊的身體負重前行，浩瀚無垠的星空，幽暗深邃的海底，他看到滄桑的人影站在屍山血海中央，吞吃著腳下鮮活的肉塊。
他抬起頭，自已的手指傳來清脆的咔嚓聲，他覺得自已的骨頭被嚼碎了。
滿臉血汙的怪物捧起自已的臉，他看到了，那不是別人，就是自已的臉，被挖掉眼睛的無聲哀嚎的自已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