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心有良人
半個時辰後，方入淮已經繞了大半座山。
他半靠著石頭，擦拭額間的細汗。
面前兩山對峙，泉水在山澗汩汩流淌，響聲清澈。“唰”的落在中間的舒緩窪地，氤氳繚繞的空氣，圍繞著溫泉四周潮溼的岩石。
周圍鳥蟲棲息，鳴聲此起彼伏，與別處截然不同。他踩在凹凸不平的岩石上，緩慢前行。
“嘩啦。”
朦朧的霧氣中，水中若隱若現浮出一抹倩影。濃墨色長髮溼漉漉垂在身後，肌如玉脂，衝擊強烈。少女伸手輕撫每一寸肌膚，水滴滑落，閃爍著誘人的光芒。
方入淮腳步停滯，眼底情緒劇烈一顫，臉漲得紅色瞬間燒到耳後。來不及多做思考，轉頭躲進附近巨大的岩石後。
心臟處傳來激烈的跳動，他背靠石頭，努力使心情平復下來。不敢相信，水中的少女，正是這些天與自已朝夕相處的宋清洛。
少女唇紅齒白，眉眼如畫，極為清麗的模樣湧入腦海中，他喉嚨微微發乾，緊攥簍繩的手沁出一層薄汗。
不敢多做停留，他抓緊逃離了現場。
一路上思緒萬千，方入淮都不知如何回的家。送別老漢後，他端坐在院子裡盯著手中的彈弓陷入沉思。
這些天二人共處一室，竟還讓她為自已換藥。想到這隻感覺心頭一股燥熱直衝入腦。
直到宋清洛喊了好幾聲才將他的思緒拽回。
“方淮，這彈弓，你做的嗎？”
看到彈弓的那一瞬，宋清洛眼底滿是歡喜，一把從他的手中奪來，像看寶貝似的對它愛不釋手。
”嗯……看桌上有個半成品，順手做的。”
少女明媚的笑容落入他眼中，精準擊中那暗自萌發的慾望。他注視著她，心跳逐漸加快，彷彿要突破胸膛。只是短短几秒，耳根再次染上一抹紅色。
“怎麼還有隻小貓？”宋清洛端詳著那個圖案，拇指輕輕來回摩擦。
“那個是……正巧有隻灰頭土臉的小狸花路過，挺可愛的，就給它刻下來了。”
方入淮呼吸沉沉，垂眸直勾勾看著她，眼底掩去絲絲炙熱的慾念。
“我去試試手。”
宋清洛擺好姿勢，閉上右眼，對準瓦片就是“嗖”的一下，頃刻瓦解一地。
那眼角眉梢的笑意，漸漸暈染開來。恰似春日嫩桃花，溢滿花香，令人心神俱醉。
晚膳過後，宋清洛一口一個往嘴裡炫著桌上買的兩包蜜餞。
她悄悄朝床的方向看去，方入淮此刻正安靜端坐著閉眼調息，思慮過後開口：“謝謝你，給我做彈弓，還……給我買蜜餞。”
方入淮依舊緊閉著眼，低柔而清冽的嗓音緩緩響起：“救命之情，這些小事不足掛齒。”
這話倒也沒錯，畢竟她可是救了他的命，給買兩包蜜餞也不過分。
宋清洛點點頭，擦去手上殘留的蜜糖，起身走到床邊伸手去解他的衣服。
“該上藥了。”
還未碰到衣邊，一隻骨骼分明且修長勻稱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因為用了力，顯露出淺淺的筋骨來。
宋清洛愣在一旁，看向他的眸底帶著幾分不解。
方入淮睜開眼睛，往上一抬。那樣的雙眸，溫潤如月，眼底細碎的光好似點點星辰，“快要痊癒，無需再上藥了。”
空氣滯住一瞬，宋清洛不知為何只覺有些燥熱，明明這才剛入春不久。
她連忙抽回手，背過身情緒隱去一絲波動：“真的？不上藥，那就收拾收拾睡覺！”
窗外，月影遍地，微風輕拂河畔。
宋清洛躺在打好的地鋪上輾轉反側，那塊令牌像塊石頭壓在心底，無人可說，也不能說。
她時常懊悔，當初為何頭腦發熱應了這個苦差事，以至於現在夜不能寐。
宋清洛側過身枕著胳膊，看著床上熟睡的人，心裡輕嘆，又背過身去。
屋裡漸漸安靜下來，方入淮睜開雙眼，偏側過頭去注視著那個嬌小的背影，嘴角微揚。
不知不覺間，整個三月悄然而過，伴隨著溫暖的春天，迎來了劉阿婆六十歲壽辰。
在吉祥村，每當有重大的日子，全村人都會趕來一起幫忙。男人負責裝飾佈置場地，女人圍在一起洗菜做飯，閒聊嘮嗑，孩子們則穿梭在大人之中，嬉笑玩鬧，熱鬧非凡。
宋清洛提著三隻雞跟四盒糕點先一步走進屋裡，原本喧鬧的房間瞬間安靜下來，眾目睽睽下，她感到有些不適。
“清洛來了啊，怎麼又帶東西來，上次你給阿婆帶的都還沒吃完呢。”
“您過壽辰，我要不帶東西來，您還不得給我掃地出門啊。”宋清洛憨笑著打趣，惹得周圍一陣鬨堂大笑。
\"你這臭小子！\"
說笑之際，方入淮緊隨其後進門，劉阿婆見狀，滿眼甚喜，“孩子你來就來，還帶啥東西啊。”
他放下東西，從懷裡掏出玉鐲，解釋道：“東西都是清洛買的，我只是費了些力提過來。還有這玉鐲，我們逛街的時候覺得特別適合您，就想著淘回來送給您做壽禮。”
說著便將玉鐲套在她的手腕上。一旁坐著的那些老姐妹聞言都聚攏過來，對著玉鐲連連稱讚。
“這倆個孩子讓我真是高興。”劉阿婆一左一右拉著兩人的手，像自家孩子一樣炫耀著他們。
“阿婆，壽辰快樂！”
嬌糯軟甜的聲音響起，來的少女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身著鵝黃色連裳，扎著兩個雙平髻。
她將手中的花環給劉阿婆戴上：“阿爹養的花我特意挑了幾隻最好看的給您編成花環，阿婆可還喜歡？”
“喜歡，阿然送什麼，阿婆都喜歡。”少女一頭扎進懷抱不停地撒嬌。
方入淮退後半步，輕輕拽了拽另一旁宋清洛的衣袖。
“誰啊？”
“劉阿婆孫女——趙然，之前一直生活在瑤城，去年剛回來。”
兩人縮在後面竊竊私語。
趙然鬆開手，不經意間瞥見身後兩人，其中一人是她從未見過的陌生面孔。
“阿婆，這位是？”
“這是清洛的表哥方淮，最近來走親戚。”
少女眸光靈動，含笑說道：“我跟清洛一般大，他既喊你哥哥，那我也便喊你哥哥啦。”
方入淮微微頷首，神情淡然，眉宇間透出一股子溫和之意。
“你倒真不客氣。”倆人之間的互動全部落入宋清洛眼中，她撇了撇嘴，咬牙切齒的說。
少女瞪著那雙圓不溜秋的杏眼，臉上表情彷彿要將她吃了一般。而宋清洛也絲毫不懼，當即反瞪回去。
“小淮哥哥，你跟我出來一下。”
不等二人反應，趙然抓起方入淮的手腕奪門而出，只剩宋清洛獨自站在原地：“喂，你們去哪兒！”
“清洛來，陪你的這些阿婆們聊會天兒。”劉阿婆一邊張羅著老姐妹們重新坐下，一邊拉過宋清洛坐在身旁，“這倆孩子，也不知咋回事，一見面就掐。”
窗戶半掩著，能清晰的看見遠處樹下站著的兩人。
方入淮後退一步將手抽出，不失禮數的保持適當距離。眼神幽如深潭，看向少女的目光清淡無波。
趙然來回踢著腳下的石塊兒，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才悠悠開口：“小淮哥哥，作為清洛的哥哥，你應該對他很瞭解吧？”
當然不，他才跟她認識幾天。方入淮略微感到驚訝：“怎麼了？”
“你知道清洛他……喜歡什麼東西嗎？”
趙然只感覺面上一燙，臉頰瞬間染上緋色的紅暈，她羞赧低埋下頭，半天都緩不過來。
少女臉上暈開的花，是情竇初開的羞澀。
方入淮頓時反應過來，這是想透過自已來打探宋清洛的喜好。他饒有興趣的開口：“你，是喜歡清洛嗎？”
少女的心思擺在明面，讓人一眼便能看透。
“怎麼可能？我才不會喜歡那個傢伙呢！”她揚起下巴，雙手叉腰，聲音提高了幾分。
這個回答惹得方入淮嘴角的笑意又明顯了幾分。
只是，這趙然顯然不知道宋清洛女兒身這個事實。如果有一天她發現了，那麼此刻多歡喜，到那時就會有多悲痛。
宋清洛，你闖大禍了。
窗戶半掩著，對於阿婆們的聊天內容宋清洛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腔，好奇心驅使著她一直偷瞟樹下兩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