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引蛇出洞
祝星遙很是不悅。
他斜睨一眼旁邊正吃包子的宋清洛，心情更加煩悶。
“虧我還想著給你帶包子，你就是這麼對我！”
嘴裡半口包子還未嚥下，聽到他的控訴，宋清洛不解的轉過頭：“我怎麼對你了？”
下一秒在看到他蓬頭垢面邋里邋遢得模樣的時候，心虛的往回找補。
“這……不是也挺好的。”
祝星遙立刻瞪起了眼，趴在河邊透過水麵打量自已：“好什麼好！頭髮像雞窩，臉還這麼髒。”
他邊說邊扒拉著被宋清洛故意弄亂的頭髮，臉色陰沉。
“這不都是為了引出那兩個賊人，才出此下策麼。”宋清洛蹲在他身後繼續啃食剩下的包子，“而且，我也犧牲了好嗎，你看我這衣服，夠不夠破？”
祝星遙瞥了一眼，有些氣結。
日落西斜，已是未時，臨安城內依舊人聲鼎沸。
“哎呦，這是誰家可憐的孩子？”
“這也太慘了吧……”
安慶街正中央的十字路口處，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正遭受過往路人的指指點點。
身板瘦小的孩子面色沉重，跪了已有半個多時辰。而他身後癱坐在地上體型較大的孩子正聚精會神的把玩著手中的泥人，與前面孩子不同，他的眼中透著的盡是無憂。
面前擺放的巨大血書吸引了過路的百姓紛紛上前：“家鄉慘遭百年不遇的洪水，父母雙雙殞命，只留下我與毫不懂事的痴傻哥哥。我二人流落到此，只求一位好心人能夠收留我與兄長，能有口飽飯不餓著我們就行。我願當牛做馬，來報答您的恩情！”
這驚天地泣鬼神的感人肺腑之言，惹得在場一眾人潸然淚下。面前用來乞討的破碗，與銀子的碰撞產生悅耳的響聲。
跪的時間長了，膝蓋隱隱犯痛，瘦小的孩子端起破碗坐到痴傻孩子的對面休息。
痴傻孩子依舊保持著玩泥人的動作，悄悄地用餘光掃視周圍：“清洛，這招到底行不行？”
宋清洛低頭往荷包裝著乞討來的銀子，淡淡的開口：“碰運氣。”
“我這麼聰明的人你居然讓我裝個傻子，簡直埋沒人才啊。”祝星遙壓低嗓音，憤憤不平。
“可我看你的演技還不錯，沒人看出破綻，這難道就是所謂的天賦？”
什麼叫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這就是了。
祝星遙正要反駁回去，此時攤子前慢悠悠走來了一身形瘦弱的中年男子，一身素色長衫，頗有文人墨客之風。他盯著用雞血寫成的血書，發出深深哀嘆，看向兩個孩子的眼神流露出無比憐愛。
他將一塊稍大的銀子放到攤子上，抬手偷偷擦去眼角的淚水：“孩子，拿著這些錢幫你和哥哥買幾身好點的衣裳穿吧。”
那麼多的錢，比之前乞討來的加一塊兒都要多。宋清洛眼尾猩紅，趕忙上前跪下，接連磕了幾個響頭。
男子蹲下身子揉著宋清洛的發頂，扯出一絲苦笑：“錢雖然不多，但衷心希望你跟你哥哥往後一切順遂。”
末了，他站起身來向別處走去，那身影稍顯落寞。
“這衙門的韓主簿也是個苦命人。“
”唉，大概是觸景生情了吧。“
眼看日暮西沉，明星乍現。圍觀的群眾漸漸散去，可要等的賊人絲毫不見蹤跡。
宋清洛捶著痠麻的腿，轉過身瞧見某人靠著路沿沉睡不醒。他閉著眼睛，眉目舒展，呼吸深沉而有規律。
宋清洛踉蹌著挨著他坐下，窸窣的聲響吵醒睡得正酣的人。
”天都黑了……”祝星遙緩緩坐直，舒展四肢，頸項一動，發出輕微的鬆動聲。
“今天怕是碰不到了，走吧，我們先找個落腳的地方。”
祝星遙單手撐地，一個騰躍輕鬆的站起身。他拍去手上的塵土，轉眼瞥見坐在地上無動於衷的宋清洛。
“不是要走嗎？”
微風輕拂，遠處傳來夜晚特有的鳥兒鳴叫聲。宋清洛伸出手仰首看他：“拉我，腿麻了。”
他頓了頓，忽然便笑了，眼底彷彿映出天上點點繁星。他十分自然的握住她的手，借力一拉，將她從地上拽起。
“我看你比我有天賦，而且還很有毅力。”看她因長時間跪著而走路不穩的腿，祝星遙饒有興趣的打趣。
二人互相攙扶行走在茫茫夜色中。
翌日，他們特意起了個大早，扮好妝容換了個位置繼續蹲守。
碗裡隨時有錢進賬，只是沿途經過的各色行人中，並未發現可疑人物。
祝星遙緊蹙起眉，仰天瞧著日頭，他撩起衣袖擦去額間的汗水，隨即耷拉下腦袋去，整個人顯得毫無生機。
一雙蹭著泥巴的布鞋站定在攤子前，宋清洛順著視線抬望，來的人肥碩矮小，身著靛青色麻衣，嘴角下的黑痣，異常醒目。
“小兄弟，我這還缺個人做工，每月六錢銀子，要不要來？”男子雙手扶腰，嘴裡叼根狗尾巴草，居高臨下的盯著她，“包吃包住。”
一霎間，她表情變得僵硬，渾身上下好似被冰凍一般，動彈不得。
倒不是被男子口中的薪水所嚇到，而是她想起了昨日高大勝的話，一共兩個賊人，其中一人的嘴角下有顆明顯的黑痣。
腦海中的人物畫像與現實重疊，好傢伙終於來了，可真是讓人好等。
宋清洛連忙換上一副在外人看來渴求錢財的可憐模樣：“真的這麼多錢嗎？”
“沒錯，養活你跟你哥哥綽綽有餘，怎麼樣，考慮一下？”
什麼工作能一個月六錢銀子，想必這裡面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扭過身，對上祝星遙肯定的視線，轉回身又問：“我哥哥能去嗎？”
“他？我們是去幹活的，招個傻子進去做什麼。”
……
祝星遙的牙都快咬碎了。
“我哥哥這病並不是一直髮作，只要我看好他，就不會有事的。”
男子擺著手，拒絕了她的請求。
“既然這樣，我也不去了。哥哥沒了我，他會活不下去的。”
宋清洛收拾好地上的東西，牽起“哥哥”就要離開 。男子見狀，一時犯難。
“我們真的要走？”
祝星遙餘光瞥向身後，低聲問道。
宋清洛也不確定 ，她在賭，賭這個人一定不會放走到嘴邊的鴨子。
“好了好了，讓你帶上哥哥就是！”
眼見兩個孩子即將拐進小巷，男子再也沉不住氣。上頭分派的二十個目標，現在只差兩個就可以完成任務，管他有病沒病，先帶走再說。
宋清洛淡然一笑，心中稍鬆口氣，沒想到還真讓她賭對了。
男子第一時間並沒有帶他們離開，反而找了間城外的破廟，將他們安置，對守在門口的人囑咐幾句便出門去了。
“果然就是他們。”
祝星遙背靠柱子，雙眉輕挑，示意宋清洛看向站在門外的人。
“不過，怎麼還不帶我們離開？”
“先別急，看看情況再說。”
不過一刻，男子提著從街邊買來的吃食，招呼門外的人一同進屋。
“吃吧，吃完我們天黑上路。”
這話是對宋清洛他們講的。
不吃飽哪來的力氣查真相。祝星遙沒有絲毫扭捏，拿起吃的就往嘴裡塞，邊吃邊讓宋清洛也快點吃。
這個傻楞的虎勁兒，倒也符合他現在的人設。
天色暗了下來，與以往不同，今夜的風颳的格外的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