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惡夢
沈招娣捂著被掐紅的下巴，瞧見這一幕眼睛一瞪，張口就想罵，卻迫於沈樂寧駭人的目光，悻悻閉上嘴，抓緊竹籃連忙繞過沈樂寧就往後山跑。
那飛快逃走的背影像是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般。
沈嘉潤不知從哪個角落竄出來，他瞥了眼沈招娣的背影就將目光放回自家阿姐身上，好奇問道：
“阿姐，你方才和那沈招娣說了啥，她那表情像是見了貓的耗子一樣。”
沈樂寧抬手從弟弟髮間抽走稻穗，挑眉不鹹不淡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好奇？”
沈嘉潤看了眼皮笑肉不笑的沈樂寧，嚥了口口水默默搖了搖頭：“不好奇不好奇。”
沈樂寧笑彎了眸，沒在為難傻弟弟，一手拍了拍他的腦袋，指著樹下道：“水壺在那，去吧。”
唉，孩子越大就越不好忽悠咯。
是夜。
一場秋雨猝不及防在夜晚來臨，伴隨著一陣蓋過一陣的雷聲和交錯的閃電。
沈樂寧猛地從床榻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抬手揉著陣陣發疼的太陽穴。
嘖……又是那個夢……
仍舊混沌的思緒再次被拉回夢境裡——
漢白玉所鋪的走道上堆積的皚皚白雪被殷紅的血液侵染，漫天的雪花混雜著血霧，遠遠看去就像是老天落下的血淚般。
為那個傍晚時分的殘陽紅雲增添了幾分別樣的妖異。
“篤篤”——
“寧兒，你醒了嗎？”
是哥哥的聲音！
眼前籠罩的血色驀地褪去，混沌的大腦變得清明，沈樂寧有些虛弱的嗓音在小房間裡響起又恰好被門外的驚雷聲蓋過。
門外，沒聽見屋內動靜的沈硯清眉宇狠狠蹙起，他身旁扒著門的沈嘉潤略有一絲圓潤的小臉寫滿了擔憂。
“阿兄，阿姐是不是沒有聽到我們的聲音？”
“先進去看看。”
管不了那麼多，寧兒一向怕這種雷雨天！
沈硯清一腳踹在門上，還算堅固的木門就這麼要掉不掉掛在門框上，發出不甘的嗡鳴聲。
沈嘉潤水潤潤的大眼睛瞧著這暴力的一幕，眼神有一瞬間的呆滯。
他看出來了，大哥以前揍他已經非常的手下留情了！
兄弟倆一進到屋內，便與沈樂寧那雙泛著一層水光的墨眸冷不丁地對視上。
沈樂寧看了看搖搖欲墜的木門，又轉眸看向眼底藏不住心虛又莫名理直氣壯的沈硯清，最後目光落在神情恍惚的沈嘉潤身上。
有些無奈，又有些想笑，但是，心底卻格外暖融融的。
“怎麼了，怎麼了？”
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出現在兄弟二人身後，是聽見動靜循聲過來的沈父沈母二人。
“乖囡囡，沒嚇到吧？”沈母一個箭步扒開“門神”沈硯清竄到女兒床邊，伸手摸了摸沈樂寧的頭毛：“摸摸毛，不怕不怕，孃親在呢。”
沈父一手背在身後，和大兒子如出一轍的鳳眸對上兒子心虛的視線，冷哼一聲：
“念在你小子是擔心乖囡的緣故，老子就放過你這一馬，還不快找工具把門修好，難不成你想我乖女今晚頂著這個破門睡嗎？！”
哪怕沈硯清的個頭早已比沈父高出半個頭，但他依舊是兒子。
所以，沈硯清麻溜的跑了出去，還不忘捎上一旁看戲的沈嘉潤。
沈嘉潤：？？？關他什麼事，他還想去安慰姐姐呢！
沈父沈母到底因為勞作過度的緣故，陪了沈樂寧沒過多久就回屋去了。
沈硯清也麻溜將門修好，安撫沈樂寧睡下後，才帶著弟弟悄聲離去。
屋門合上之際，沈硯清鬼使神差看了眼青色床簾之後隱隱約約露出一絲身形的妹妹。
寧兒這次大病醒來，總感覺有什麼地方變了，又好像什麼都沒變。
呵欠連天的沈嘉潤揉著眼睛，順著兄長複雜的視線看去，卻被沈硯清手疾眼快闔上縫隙。
沈嘉潤撇撇嘴，睏意湧上心頭也懶得與他計較。
次日一早。
沈硯清不放心的再三叮囑著：“阿潤，你一定要照顧好寧兒，知道嗎？”
沈嘉潤無奈長嘆一口氣，但還是認真回覆道：“我知道的，阿兄，就算是我出事了，阿姐也不會有任何事的！”
“哎呦！”
沈嘉潤一隻手捂著額頭，一隻手捂著後腦勺，沒有任何緣故就捱了兩個爆慄。
沈嘉潤委屈巴巴嘟著嘴控訴瞪著兄長：“阿兄，阿姐打我就算了，你怎麼也動手？”
“別胡說，我們都會好好的！”沈樂寧難得對沈嘉潤黑了臉，沉聲道。
沈嘉潤被沈樂寧陰沉的面色嚇了一跳，他小心翼翼伸出手扯了扯姐姐的衣袖：“阿姐，你別生氣，我再也不會這麼說了。”
沈硯清也沒想到小弟一句無心之言竟會引起妹妹這麼大的反應，同樣伸出手輕輕擱在沈樂寧肩頭，輕輕地拍了幾下，無聲安撫著內心躁動的妹妹。
沈樂寧一手抓住沈嘉潤的手裹緊手心，一手覆在沈硯清擱在肩頭的手背上，神色認真嚴肅：
“那就說好了，誰都不許反悔！”
兄弟二人相視一笑，用力點了點頭。
直到沈硯清下山的背影消失不見，沈樂寧這才看向一旁蹲蘑菇的弟弟，她同樣蹲下身，墨色的瞳眸含著歉意：
“抱歉，阿潤，剛剛阿姐不是故意兇你的。”
正拿著木棍戳弄草叢的沈嘉潤聞言瞬間將木棍丟了出去，水潤的鳳眸對上沈樂寧滿懷歉意的眸子，小大人似的抬手摸了摸姐姐的頭毛：
“阿兄說，阿姐長大了，有自已的小秘密啦；但是，無論阿姐變成什麼樣，我和阿兄還有爹孃他們，我們永遠都會是阿姐最忠誠的守護者哦！”
沈嘉潤的一番話看似輕飄飄的，實則落進沈樂寧的心底卻無比的沉甸甸。
一剎那，暖意和酸澀侵佔整顆心臟。
視線被水光模糊，耳邊似有風拂過，前世阿兄臨行前的話語透過阿潤的嗓音再次響起。
寧兒，此次進京，待為兄取得皇上賞識之時，我必成為你們堅實的後盾！且待我歸來！
可是，阿兄失約了，再也沒有回到沈家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