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往事知多少，人怎麼樣不亡3

班主任到校長面前訴苦，談論起小帆又氣憤又惋惜，又無可奈何。唐校長剝著一個雞蛋，咬了一口，細細品味雞蛋的滋味，慢條斯理的一臉滿足。開啟搪瓷缸的蓋子，白氣嫋嫋，滾燙的茶水，散發茶葉清香的氣味，滋嚕嚕呷了一口。

校長似乎沒有在聽他說話，班主任看著他悠哉哉的樣子，心理百爪撓心，恨不得把他的搪瓷缸扔出去。

唐校長說：“告訴張小帆，不論月考期中期末，如果每次還科科考滿分，每次都獎勵他一百塊錢。”

班主任訝異：“一百塊這麼多，能行嗎？其他學生怎麼辦？”

唐校長說道：“其他學生也一樣，我說同志呀，咱們幾十年了，你見過第二個這樣的學生嗎？”

班主任會意，這方法可以試一試，說道：“還是領導的辦法多，這種方法我們是怎麼都不會想到的。”

滋嚕嚕呷了一口茶，唐校長自吹自擂道：“所以嘛，你們要一直保持對我，無上的佩服和崇高的敬意，時時刻刻不要忘記我光輝偉大的形象！”

那個時候，小帆小詹同齡的孩子，在鎮上讀書，房租一年才三五百塊，一個星期的生活費，也就幾塊錢。“真的嗎？”小帆不信的問，班主任說：“唐校長親自許諾的，只要你能科科考滿分，每次獎勵一百塊錢。”

“我有一個要求，上學我想來想來就來，不想來就不來，不要管我，我保證每次都全部考滿分。”張小帆說道。

班主任認為這個要求太過分，可轉念一想，先不要拒絕順著小帆來，若成績沒有下降，也沒有多少關係。隨之而來的又一次月考，小帆交了考卷，老師們迫不及待的批閱，滿分。一科滿分，又一科滿分，再一科滿分，全部滿分，這樣的奇蹟，又一次轟動了全校。

到了初三中考，張小帆不出意外的以科科滿分的成績，取得了全縣第一。不過暑假之後，小帆並沒有選擇縣一中，而是要留在墨鎮讀高中，班主任大為惱火：“這怎麼可以？”

重點中學永河一中，全縣學生的夢想，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才能考的上，考上一中等於一隻腳踏進了大學。初三複習班的學生知道後，一個個心裡五味雜陳，那些復讀了兩三年的，更是苦澀無比，人比人氣死人。

唐校長剝著一個雞蛋，慢條斯理的咬了一口，閉上眼細細咀嚼雞蛋的滋味，睜開眼滋嚕嚕的呷了一口茶，滿足的說道：“這個選擇甚好！甚慰我心！”

班主任好似被潑一盆冷水，自已辛苦培育的學生，要留在本校讀高中，豈不是誤人子弟。那時全縣的鄉鎮中學，唯有墨鎮中學，還保留高中部，不過一個年級只有一個班，高二一個班才五個學生，各科的老師加起來比學生還要多。縣裡幾次要取締墨鎮高中部，都被唐校長給頂了回去，儘管他強勢堅持，奈何形勢如此，朝不保夕，隨時要有取締的風險。

“校長，咱們的師資條件，咱們這裡的學習環境，這麼好的學生，只會耽擱了他的前途，白白浪費了一棵好苗子呀！”班主任痛心的說道。

唐校長說：“咱們的師資條件怎麼了，科科滿分全縣第一，難道不是你培養的嗎？通知教務處重新調整一下，你做張小帆的高中班主任，你們幾個老師還做他的高中老師。”

感到不可思議，班主任說道：“我們都沒有帶過高中的課程，匆匆上陣會很吃力，沒有經驗，可能會教不好。”

唐校長笑道：“我說同志呀，你們現在教出了一箇中考全縣第一，三年之後高考，你以為還是全縣第一，那是全市第一，全省第一，甚至全國第一！到時候，你這個教師職稱，別說升級，就是高階教師，甚至特級教師，都沒有問題。這買賣不能做嗎？話說回來，像張小帆這樣的學生，你要教他什麼，他要學的知識你能教的了嗎？”

班主任醍醐灌頂，心中大喜說道：“還是校長目光長遠，高瞻遠矚，像我們就看不到這一步，這一下子就把壞事，變成了前途光明的好事。”

滋嚕嚕呷了一口茶，唐校長快活的說道：“所以嘛，你們要時時刻刻把我光輝偉大的形象放在心中，一直保持對我的無上佩服和崇高的敬意！”

暑假沒有開學前，永河一中的老師，已經暗中走動，爭取張小帆劃分到自已班級裡。然而，等到開學不見該學生報到，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打電話詢問，墨鎮中學回答：“張小帆嘛，留在我們墨鎮讀高中。”

“他們這是瞎搞！”永河一中，立馬炸了鍋，沒落的墨鎮高中部，怎敢如此。

一中組織了人馬，由校長領隊七八個人，從縣裡驅車到墨鎮中學，興師問罪，討要張小帆。進入辦公室，寒暄之後，一中說明來意，擺事實講道理，氛圍還算良好，共同商量張小帆同學的未來。

話裡話外，一定要把張小帆帶走，不能留在墨鎮，一中的班主任情緒激動的說道：“以你們這裡的師資條件，學習氛圍，張小帆留在這裡，就是誤人子弟，一棵好苗子，要被你們培育成歪脖子樹！”

張小帆的班主任，原本也是認同這些客觀情況，此時聽起來卻非常憤怒：“你也是老師，我也是老師，你這樣說話一點素質都沒有！什麼誤人子弟，我們怎麼誤人子弟了，中考科科滿分全縣第一，你能教的出來嗎？”

唐校長俯下身體，在抽屜裡扒拉東西，吧嗒一聲，一根擀麵杖落在了桌子上。一中校長看到那根棍子，只覺後背發涼，當年縣裡要取締鄉鎮中學高中部的時候，唐校長就是用一根擀麵杖，當著全縣的面敲了縣教委一個領導的腦袋，保下了墨鎮中學高中部。

唐校長胖嘟嘟的，看上去和和氣氣，要是耍起流氓來，估計他們一行人沒誰頂的住。一中校長賠笑說道：“這根擀麵杖，怎麼看上去這麼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唐校長滋嚕嚕喝了一口茶，滿不在乎的說道：“這一根是新的，還沒有用過。”那意思是想不想試一試，一中的同仁，立時噤聲，面面相覷。他們與唐校長雖然不熟，但是當年的神勇事蹟，在教育系統誰不知道，難道這老頭子，今天真要耍流氓。

要是真被敲了腦袋，從縣裡風風火火跑到墨鎮找不自在，傳出去那笑話就鬧大了。一中校長說道：“大家都不要動氣，我們主要是瞭解情況，既然你們說是張小帆同學不願意到縣裡讀書，不如請小帆同學來當面說一下，我們也尊重他的選擇。我們大老遠跑來，總要見見人嘛。”

唐校長讓班主任叫張小帆，一中校長說道：“你是他的班主任，一起去請你的學生。”一中班主任心領神會，推了推眼鏡，跟著過去。

走到教室外，班主任往裡瞅了瞅，張小帆不在，說道：“他不在教室，我們去街上找他。”

一中班主任以為在誑他，不滿的說道：“上課時間不在教室裡，你當我三歲小孩子？”

班主任冷冷看了他一眼，說道：“我有那麼無聊嘛，你去不去？”

一中班主任跟著，心想陪你去找，看你耍什麼花樣，又說道：“你看你班裡稀稀拉拉的，十幾個學生，還有一個再逃課，你們能教出什麼學生來，誤人子弟，誤人子弟！”

班主任不搭理他，直接無視，一中班主任自討沒趣，一路跟著。出了校門，往菜市場方向走，遠遠看到遊戲廳的招牌，一中班主任心想難道是去遊戲廳抓人，邊走邊祈禱，不要進遊戲廳，不要進遊戲廳。走過遊戲廳，一中班主任鬆了一口氣，過了街口，轉一個彎，赫然出現了新華書店的大字招牌。

張小帆坐在高大的凳子上，趴在櫃檯上看書，一個營業員坐在櫃檯後，低頭織毛衣。看到班主任進來，女孩子站起來，笑道：“張小帆，老師來找你了。”

張小帆看了半天的書，眼睛疲倦，一臉迷糊的扭頭看著班主任，班主任說道：“唐校長有事情叫你。”

“什麼事情呢？”小帆問道。

“你去了就知道了。”班主任回道。

小帆跟著兩位老師，回到學校走進辦公室，一中的老師，看見張小帆小小的個子，一臉童稚，還沒有青春期發育。一中校長問道：“張小帆同學，你今年多大了？”

“快十六歲了。”

“我是永河一中的校長，這些都是一中的老師。永河一中是重點中學，二中三中一直到六中，跟我們都差的遠著哪！咱們一中集合了全縣，最優秀的老師，最優秀的學生，像你這麼好的學生，就應該和最優秀的學生一起讀書一起競爭，才能更上一層樓，取得更好的成績。”一中校長還想繼續鋪墊，唐校長的擀麵杖，漫不經心的敲了起來。

一中校長訕訕笑了笑，接著說道：“我們這次來就是為了接你去縣裡讀書，我們聽說，你是不願意去縣裡，你自已說願不願去，不要怕說心裡話，有什麼就說什麼！”

張小帆班主任，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真怕小帆說出他不想聽到的話，然而小帆並沒有說話。看了看眾人，小帆扭頭看著屋頂，呆呆看了一會，還是不說話，眾人情不自禁的一起跟著看屋頂，也想看看屋頂有什麼。

一中來的人，感覺腦門子發昏，急的正要發問，小帆說道：“我要留在墨鎮，不想去一中。”

一中班主任難以理解的問道：“為什麼？”

張小帆說道：“因為墨鎮天空是藍色的，陽光是金色的，當薔薇花開滿田野的時候，天地間都是童話。”

這是什麼理由，唐校長耍流氓固然可氣，這個小子不是理由的理由，比耍流氓更可氣，讓一行人感到抓狂憋屈。墨鎮中學的人也一臉茫然，不過小帆同學，二百五的理由，實在不錯，實在有才。

一中班主任憤憤不平，還要說話，被一中校長打住，他說道：“我們尊重小帆同學的選擇，既然見到了本人，我們也不枉此行。唐校長打擾了，以後去縣裡到我那裡坐坐，我還留著好酒等你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