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芙錦城的隊伍中有一輛奢華馬車,白盞騎著天馬而去後,燕回和姜姒邀請相柳前去與她們同坐。相柳守著九鳳上馬後,將韁繩遞到她手中,就徑直與燕回、姜姒二人一道往馬車處行去。

人是姜姒邀請的,笑意更加嫣然的卻是燕回,她朝九鳳扮了個鬼臉後一蹦一跳跟在相柳身後。走到馬車邊時,相柳頓了腳步,燕回差點撞在他後背上,而後立刻擺出王姬的風範,抬手遞去相柳跟前,相柳看也沒看她一眼,面無表情徑自上車,身後的姜姒伸手扶了她一把。

九鳳很久沒騎過馬,卻並不生疏,她嫌慢催動了靈力,馬蹄匆匆似在旋轉,當她距離芙錦城三十里時已將隊伍落下很遠。當她正思量要不要在前邊的涼亭裡等等,回望塵土飛揚的林蔭道,見一輛寶藍色車頂的馬車疾馳而來,未到近處已聽見由車伕、車內女子共同發出的驚恐尖叫聲。

極速的馬車驟然緩下,驚恐聲飆到最大,紿紗窗簾被撩起一角,絕美平靜的一張臉望向九鳳,輕聲責道:“很趕時間?”

窗簾落下時,九鳳輕笑。

忽然窗簾又被撩開,坐在相柳身邊的燕回頭發凌亂、臉色煞白厲聲指責她:“你若想早些回城,自有大鳥為坐騎,同我們一起湊什麼熱鬧?害得柳公子施法追趕。”

九鳳想:青鸞要將屈居送回天櫃山養傷一時回不來。她自已倒是會飛,卻何以要與他們同路,也顛簸了一路,她自已也說不清。

九鳳收了笑容若有所思時,相柳正看向她,她抬眼就與他四目相對,如水的美眸令她心跳驟然加快,她便連忙莞爾一笑,掩飾得不夠好,露出的是一抹慌張的笑容。

窗簾還未放下,兩匹馬又撒開蹄子狂奔起來,車伕和車內的兩名王姬慌忙尋找扶臂握住,端坐著紋絲不動的相柳面容冰冷,只狂風撫動他銀色的鬢髮。

九鳳耳中聽著絕望的驚吼,眼中望著絕塵而去黑馬,心中泛起一絲愁緒。

想當年柳子馳騁大荒時可不是坐在馬車裡的。那時候,他身邊的美人雖也有幾分驚怕,可更多的是對周遭美景的流連,遭遇流雲時,還會往他身邊靠一靠。

九鳳覺得那樣才夠詩意,便暗自做了個決定。

朝堂上,屺和王聽了燕回王姬的敘述又將相柳上下打量一番,走下王座來到九鳳身前道:“王妹此次歷經艱苦帶回能人志士,為國為民,實是勞苦功高。國民們目光短淺往往只能看到既得利益,對王妹有所猜疑。王妹不如藉此機會留住宮中好生休養生息。”

九鳳沒有反對,只將目光移向相柳,屺和王立刻低聲在她耳邊道:“放心,本王不會虧待了柳公子。”

屺和王三碗水端得很平穩,將九鳳留住宮中以絕朝臣們的猜忌和非議,讓白盞繼續蒐集阿鐵化身白熊怪為禍民間的證據以定死罪,讓相柳將阿鐵帶回棲梧關押以考驗他的能力和忠心。

九鳳看破不說破,離開時正要去同相柳打個招呼,瞧見燕回快她一步正將相柳介紹給別的貴族公子,幾人圍站著將相柳簇擁在中間。

九鳳怏然走去雲梧閣,那是一處二層的小樓,當初由屺和氏的老祖宗下旨修建,賜予九鳳長居。九鳳不慣宮中禮儀的繁瑣,不喜深夜太過寂靜,於是自已拿出金銀購入繁華之處的宅院,成為屺和國首位沒有成親就自立府宅的王姬。

此番再回到雲梧閣,見屋子裡的裝潢擺設與百年前無異,又撩開長廊上水晶珠簾往院子裡瞧,幾株梧桐樹長勢喜人,許多年過去已高出小樓許多,似碧綠的天穹籠罩下來,令人心境平和。

護衛守在閣外,侍女們正打點房間,有人鋪床、有人燃香、有人插花,明明很熱鬧,可九鳳卻莫名感覺孤寂。她坐在廊上,當微風撫過海貝風鈴發出叮叮噹噹的響聲,九鳳從懷中拿出血珠,閃閃的目光在那拇指大的血珠上停留許久。

從殘陽晚照坐到夜幕四合,九鳳讓侍女去妝奩裡取出一顆雪白的小海貝,她將血珠放入貝殼裡裝好,心道:再有不捨,終將離別,是心甘情願救他性命,難道還要他以身相許不成?

三日內,九鳳只見了阿玄一人。

主僕相見之初,九鳳還未開口,阿玄便將相柳近況彙報的很詳實,從連日來回府太晚說到他結交了白盞的幾名屬下,幾人常去歌舞坊喝酒,又說燕回、姜姒兩位王姬也來過府上,苦等相柳幾個時辰後也去了歌舞坊。

九鳳默默聽了後讓阿玄喝口茶,笑道:“孩子大了,你想管也管不住哇。”

阿玄驚覺失言,連忙解釋:“屬下唐突,口無遮掩了。”

九鳳依舊是笑著:“你帶他去丹穴山孵化,又守著他長成,在一起三十年難免會將他看作至親之人。”

阿玄隱去眼眸裡的不捨:“他終不屬於天櫃山,不屬於我族。屬下明白。”

九鳳點點頭,忽道:“他小的時候長什麼樣?”

阿玄眼中閃出光彩:“軟萌又可愛,面板瑩潤似能擠出水來,就是性子冷傲,有次與南峰的小妖怪們打架,以一敵十將妖王的侄子也打進了夢魄澤,受罰三日卻一聲不啃,後來屬下才知道原是那些小妖怪挑事。”

“如何挑事?”九鳳放下茶盞,身子往前一湊。

阿玄有些為難,見九鳳目光堅決,才道:“原來是那些小妖怪說了主上您的壞話。”

“什麼壞話?”九鳳不以為意。

阿玄不答,九鳳催促,她囁嚅:“貪圖美色,像是花痴。”

“什麼?說我是‘花痴’?”九鳳皺眉,“一定是強良那廝同他侄子亂說。”

阿玄慌張的目光撞上九鳳時,兩人都噗嗤笑出聲,九鳳把玩著茶盞道:“其實強良倒是也瞭解我幾分。”

說回正事,九鳳道:“查檢視毛球如今在何處。”

阿玄若有所思,九鳳低聲似自語:“唯一難辦的是,那小子十分認主,要想將他帶回恐怕並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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