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梧桐宮,九鳳便被族內的長老團團包圍,眾人逐一向她彙報幾十年來族內的大小事,幾件懸而未決的事情已擱置二十多年,只等著今朝由她來定奪。

一忙就是大半日,本記著要同玄鳥交代的事情也忘了個乾淨。

晚膳時,九鳳驟然想起,擱下竹筷,問:“阿玄,相柳他有沒有同你核實過什麼?”

阿玄為她添了一杯水,坐到另一邊,將一雙手交疊在桌上,尤是鄭重其事:“午後小柳突然來問關於妖王與主上的事。”

“你如何回答?”

“屬下自是如實將事情的原委都告知於他。主上為了他付出這樣多,他卻只想著離開,實是妖性難除,為他添幾分愧疚也好。”

“阿玄,聽你這麼說。強良也牽涉在此事當中?”九鳳雙眉微蹙,放下手中琉璃盞。

阿玄驚道:“原來主上您依然不知實情?小柳今日來問我說主上與妖王是否有婚約?我以為是主上您將此事告知他的。”

“無妨。”九鳳露出一絲苦笑,問,“這麼說,早些時候你說父神要懲戒我,可是已將我許配給強良?”

阿玄迅速點點頭,然後垂下頭去不敢再多話。

九鳳思忖良久,隨後夾起一塊魚肉細細品嚐,一句“也好”淡然如水。

阿玄眨巴著眼睛問:“主上從不喜歡妖王,難道就沒想過反抗嗎?”

“百年前倒是會以死相抗,而今一切都是剛剛好。”九鳳輕聲回答。

九鳳飯後散步,走過後院的一棵蒼天大樹時抬頭看見相柳。顯然他早就察覺到她的到來,一雙美眸也正盯著她。

“我上了啦。”九鳳笑得眉眼彎彎,飛身輕盈躍上枝頭坐於相柳對面。

月光皎明,微風和煦,幾聲淒厲的狼嚎聽在她耳中只如絲竹之音。

“你在這裡坐了多久?”九鳳笑問。

“為何救我?”相柳不答反問,一雙美目緊緊盯著九鳳的眼睛。

九鳳不假思索:“你一定是聽信了阿玄的話,二十幾年的相處你難道不知她慣愛誇大其詞嗎?”

“你與妖王演的那出戏也挺誇張。”相柳唇邊漾起一抹嗤笑,而後正色道,“可我同樣問了青鸞,得知你的確在三十年前受父神指婚,理由是放縱不拘、年紀不輕。”

九鳳收了笑意,蹙眉道:“柳子你瞎說什麼?”而後又臉紅,低聲道,“我不過才長你三千歲。”

“三千歲?”相柳唇角微勾,低聲重複。

九鳳頹喪地低垂下頭,相柳反而侷促,原本靠在樹幹上的背部僵直往九鳳身前略傾。九鳳抬起頭,暗紅色的長髮隨風飛揚,瑩瑩如水的面板玉潤冰清,猝然俯身靠近相柳,將他逼向樹幹靠住。

九鳳戲謔道:“可我自一千歲長成之後,模樣就無甚變化,年歲對你我而言算不了什麼?其實就旁人看來我倒像是年輕你幾歲。”

片刻的沉默,面面相覷。

“對。”相柳露出一抹難得的笑容。

兩人雖靠得近,樹幹卻逼仄,九鳳握住相柳的左手臂,相柳的右手抬起卻沒有觸碰到九鳳的身體,只虛扶在另一側。

便在此時,藉著皎明的月色,九鳳的目光從相柳嫣紅的唇往上望進了他如水的眼眸中。

記憶如玉屏乾坤鏡不斷往後倒。她想起,最初他的眼神可不是這樣的。

那時,他的眼神冷厲如極北之地的幽潭殺伐間才有一絲冰刃般的銳利。不知何時起,他的眼中帶著一種無法言喻的憂傷,似暮煙籠罩,秋雨悽悽。

九鳳的左手輕緩抬起,纖長的指尖觸到相柳高挺的鼻尖,而後輕觸上他的眼。九鳳將那雙眼眸合上,輕聲細語道:“不如重新來一場?”

相柳睜開眼睛時,九鳳已躍下枝頭,身姿輕盈地站在小溪旁,流水潺潺、落英繽紛。

相柳問:“你說什麼?”

九鳳邊走邊道:“明日啟程,我們去芙錦城吧。”

青鸞馱著兩人飛過碧波海洋和崇山峻嶺,在西荒一處四面環山的盆地內降落。

城門巍峨,往來人群如織。

青鸞化作人形後又變出一輛奢華的馬車,與阿玄一同跟在九鳳和相柳身後。

馬車徐徐駛過城門,守衛查視了腰牌後畢恭畢敬放行,又連忙將此事往上傳達,一隻鴻鵠嘶鳴高飛,直往王宮而去。

“你不關心我們要去哪裡嗎?”車內的九鳳望一眼一言不發的相柳。

“這裡是芙錦城?”相柳只問。

“沒錯。”九鳳笑著撩開紿紗窗簾的的一角,看街道上人群往來。

“相傳曾依附於神農氏的屺和氏為避戰亂,找到一處地勢險峻、山巒起伏的避世之所,建立屺和小國。”

“這些年來,阿玄拿了許多舊書給你看吧?”九鳳轉頭,“不過書中的記述也不能全信,屺和國雖地處崇山峻嶺中,可這國都方圓五百里內皆是平坦之地,土地肥沃、物產豐富,是個極好的地方。”

“屺和氏既要避世,如何會被你找到?”相柳問。

九鳳眸光閃動:“大約是在一百年前,我有點厭倦天櫃山上的生活,想要去東荒玩幾年,苦於沒有世家小姐的身份。你也知道我年紀大,自然與屺和氏的老祖宗有交情,他剛好有事相求,便做了場交易。”

相柳並沒問她是怎樣的交易,只問:“你去東荒玩幾年為何需要世家小姐的身份?”

九鳳的臉頰上猝然染上一層紅暈,轉過頭去看向窗外:“興許是想見什麼人,與他長久相伴。”

“可有見到那人?”相柳問。

“見到了。在渡口、食肆裡、歌舞坊、鬥獸場,許多次的擦身而過。”九鳳自嘲一笑,淚光才剛溢在眼眶裡,她撩起窗簾,讓耀眼的陽光透進來。

九鳳轉頭問:“你仔細看看,我長得美嗎?”

相柳點頭,九鳳挑眉再問:“比她美?”

“她是誰?”

停了一瞬,九鳳回答:“自然是花妖。”

“你很美。”相柳沒做比較。

九鳳嫣然一笑:“可惜他眼睛在別人身上,從未看到過我。”

相柳不語,九鳳道:“數日後我便回了天櫃山,再未踏足東荒。這次我們來此地,只當是逍遙人間,將前塵往事皆拋諸腦後,一塊兒玩玩。”

相柳冷冷瞥她一眼,九鳳大笑:“我忘了你並不記得以前的事,不過無妨,興許這段記憶比往昔的更好。”

相柳沉靜的面容下透出一抹不易被人察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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