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良拽住九鳳的胳膊往沿著陡壁修築的三層樓閣飛去,並非進入屋中而是落在了屋頂上。

此樓朝西,恰逢夕陽晚照,落日的餘暉映照在連綿的山巒之巔,熠熠生輝,顯得天櫃群山分外瑰麗。

九鳳抱膝而坐後,強良也屈著一條腿坐在了她的身邊,嘴裡不知何時叼了一根忘憂草,浪蕩散漫的目光在九鳳臉上游走,含笑道:“你就說,本王是不是很浪漫,帶你上來共賞這良辰美景。”

九鳳嘴角微勾,極目遠眺,看橘紅色的霞光染透半邊蒼穹,看孤雁劃過夢泊澤波光粼粼的水面,而後看向強良,平靜道:“北峰這裡是我的地方,梧桐宮更容不得你放肆,限你三日內帶著你的人搬離。許多年前我是不是警告過你,千萬別惹惱了我。”

強良吐掉口中仙草,怔忪道:“你都知曉了?”

九鳳目視前方,面無異色:“那女子佩戴著你倆的定情信物堂而皇之在我跟前晃盪,你以為我瞎呀?”

強良撓頭笑笑,九鳳問:“你我本無情,不過是主神錯點鴛鴦譜,我又不拘著你胡來,你何必橫生事端,難道是想讓我知難而退?”

“沒有的事。”強良解釋,“本王又不知你會忽然回山上來,往常你一走不是一年便是半載,十年也是有的,還有一次甚至……”

“說正事。”強良正努力回想過往時,九鳳蹙眉催促。

“要說我借住到貴寶地的因由啊。”強良難得臉紅了一次,“都是因為婉兒妹妹。”

九鳳冷眼瞥視過去,他連忙接著說:“不久前,本王在山外客棧內遇見婉兒,一見就傾心,那些花妖啥的根本再也入不了眼。奈何她呀,心中所想之人卻不是本王。”

九鳳輕笑:“想不到你自詡魅力無雙,竟然也有追不到的美人。既然她心有他屬,你就不必自討苦吃了。”

“不行!”強良怒道,“本王實在是太不甘心了!竟然敗給了女人。”

“女人?”九鳳忍俊不禁,“展開來說說。”

強良道:“那個該死的女人不就是你咯。婉兒妹妹一心只想著進山來投靠你,奈何靈力低微,入不了你設在北峰外的結界法陣。”

“所以你便將她帶入梧桐宮。”九鳳質問。

強良解釋:“婉兒對你可是滿心的敬重啊。你難道忍心見到對你頂禮膜拜之人受苦?”

九鳳冷聲回答:“她既然是仰慕我的人,自然知道我與你的關係。千百年來,崇拜我者眾多,她的崇拜倒是別具一格。”

“這……”強良目視前方,放浪不羈的表情裡難得摻雜上憂慮,過了一會兒,強良道:“即便是有一絲妒忌,也是因為你在大荒中太過富有盛名。”

九鳳冷冷瞥視他一眼,正要離開,屋簷下蜿蜒的青石路上走來兩名妖怪,低聲討論妖王搬來梧桐宮的因由。邏輯清晰的分析中有一條深得九鳳的心:要論打架,妖王哪裡是九鳳殿下的對手,婚後自然是不敢造次,往後只能依著殿下住在梧桐宮中。

九鳳柳眉一挑看向強良,強良正凝目捻訣,而後兩個小妖怪的衣袍後就像打雷閃電般一陣電光火石和劈劈啪啪急響。兩名小妖見狀互相指著對方大笑,直到臀部傳來劇痛,才意識到後袍已燃起烈火,連忙為對方滅火,卻是徒勞,眼看著臀上的一大塊皮肉已燒到黢黑,火團仍然滅不了。

九鳳捻訣,五彩的熒光射過去,如冰水從天而降,將那兩團烈火熄滅。小妖怪逃竄而去後,九鳳朝著氣呼呼的強良道:“山上林木多,你再敢放火小心我收拾你。”

強良委屈道:“他們說老子是贅婿!”

九鳳忍著笑:“不想當贅婿?那當初你就該義正言辭拒婚啊!不過如今也不遲,你去主神座前跪上兩日,興許他老人家能收回成命。”

強良喜上眉梢:“本王還有拒婚這一選項?”

九鳳道:“我因有錯在先,連東華都不敢見更別說主神,你不一樣啊,你將妖族治理得很好,主神十分賞識你,你去爭取爭取也許能成事。”

強良沉思片刻,陰笑道:“九兒,你是在求本王嗎?”

九鳳正懊惱情急下忘了講話的策略,將心中所想太過直白地表露了,強良又破天荒變得聰明起來,他開始講條件:“要想本王扛下所有而你獨善其身?也不是不行,除非你答應本王一件事。”

“答應你什麼?”九鳳問。

說話間,幾名娉婷婀娜的侍女自剛剛小妖怪來的方向緩緩朝這邊走來。

強良的目光即被走在中間的婉兒吸引,九鳳隨之看過去,也頗為欣賞地瞧著在一眾嬌美侍女中分外出彩的婉兒。

“讓本王打贏你一次。”強良聲音低弱,不帶幾分自信。

九鳳嗤笑:“你以為打贏我就能俘獲她的芳心?”

話音未落,強良已不知何時站起,舉掌就要擊來,九鳳冷嗤一聲騰空而起轉身相迎,雙掌相擊的一刻五彩與幽黑的光激烈碰撞,發出的聲音如山石崩裂般震耳欲聾,引得樓閣下的侍女們紛紛舉頭四望。

屋頂上,強良的招式漸漸狠辣,幻化出巨大的虎掌猛地朝站在簷邊赤手空拳的九鳳撲去,九鳳以迅雷的速度閃避後,揮手將那鬼魅般的虎掌擊碎如灰燼。強良臉色不好看,朝前衝了一大步,將簷上的瓦片踩落幾片,簷下的侍女們連忙尖叫著躲閃。

九鳳冷冷瞥視他一眼後,輕盈地飛身而下。強良緊追不捨,幾招的攻擊後並未佔上風,便在與九鳳隔得近時低聲威脅:“你到底想不想被拒婚?”

九鳳嘴硬:“你要是膽敢不拒,婚後每一天都是這樣的下場。”

九鳳想早些出行,強良已佔用她太多時間,便有些惱怒,正要飛走,卻見同樣被激怒的強良手中不知何時幻化出滄月神劍。

九鳳一怔,滄月與紫青是主神親手鍛造的一對神劍,主神贈劍時說紫青斬妖魔、滄月鎮混沌。強良他竟祭出滄月神劍來殺她,卻只是為了一名年輕的鳳族小妖。

九鳳禁不住看向婉兒,瞧見她唇紅齒白的臉上果真浮現彼岸花一般邪美的笑容,也正冷冷與九鳳對視。

九鳳血氣上湧,腳步迅捷朝著強良疾速攻去,強良不敢懈怠舉著長劍全力以赴攻擊。可在與強良相隔不遠時,一陣劇痛從九鳳的腳底襲來,頃刻間渾身痠軟麻木,讓她錯失了一掌擊中對手的良機。面對忽然怔忪的九鳳,強良懵了一瞬後誤以為是九鳳故意放水,便持劍攻來。

滄月劍刺入九鳳的右肩窩裡,侍女們驚呼四散時,強良像是做了場難得的夢,恍惚、迷離又不切實際。

他蹙眉猛地拔出劍,眼見著九鳳天水藍的衣襟處被鮮血染紅,而她卻只是面色疏冷地垂手站在原處,只將目光落於還在淌血的滄月劍上。

而後,阿玄嘶鳴而來,又有侍女將負傷的九鳳扶到鳥背上坐好,大鳥呼嘯而去後,強良才深吸一口氣,似夢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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