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另起疑心

吳尚大張著嘴巴，囫圇吞棗地艱難理解完李雲帆對於這個世界的粗暴解釋。

“你是說，”吳尚按著胸口，“我沒死，只不過你要拯救我，拯救這裡所有生病的人，於是把我的靈魂抽出來了？我現在真的是靈魂？——不對不對，你真的是神？”

“是的，”李雲帆拍了拍吳尚的肩膀，勉強笑了笑，“這個世界神仙多著呢，不差我一個。現在就是麻煩你在這裡呆一會，我把你靈魂抽出來就是為了不讓你受病理上的苦楚而已——而我現在要下去幫你叫醫生了。乖哈，到時候醫生上來我就把你拍進去，你醒來就啥都忘了，少多想。”

“不不不，”吳尚眼冒精光地拉住李雲帆的袖子，“我這是終於遇見屬於我的心軟的神了嗎我靠我病一會沒關係的神仙！”

吳尚本就是個高中生，現在更是阿飄的狀態，這麼看下來比李雲帆整整矮上一個頭有多的。靈魂狀態除非是特殊情況靈魂受損，其他時候都是正常的，無病無災的原身——一個半大的阿飄一天使不完的牛勁，嬌柔做作地往李雲帆胸口處使勁鑽，“神仙大哥帶我飛！能不能幫我看看高考出什麼題？能不能給我開個什麼金手指？透視？飛行？變大變小？算了直接給我高考滿分也行——”

李雲帆滿頭黑線，一時間竟然有些後悔於自已的心軟起來。他將吳尚從自已的身上撕下來，隨手將人給定住，盯著面前激動的眼珠子問道：“你是這裡的人？”

“嗚嗚！”吳尚激動的點頭，兩眼放光。

李雲帆掃視周圍一眼，發現除了吳尚這個活寶有變數之外其他人都是安安靜靜躺在床上，沒有絲毫動靜——吳尚現在的肉身也是。於是乾脆領著他往外走：“問你點事。”

“哎哎哎，”對剛剛成為阿飄的吳尚來說，飄來飄去已經夠限制級了，更何況李雲帆一把將人懸空提起來，“那啥，我是不反對您把我當成褲帶掛鏈的哈——就是我那啥，魂魄離開我的，呃，肉體太遠會不會有啥風險？魂飛魄散？死無全屍？”

李雲帆彈了手下人一個腦瓜崩，實在想不明白現在的小孩怎麼都這麼自來熟。

“那我是幹啥的！”李雲帆哭笑不得，將人夾在肩膀底下帶走，“說白了我現在跟你交流都不是張嘴說的話！你看我帶著口罩看不見是不是？我倆現在交流都是因為我剛剛給你施的印！不然靈魂狀態的人是聽不見任何聲音的！你還想這樣跟我嘮嗑？”

李雲帆拔腿就往外衝，一邊目不斜視地絮叨：“你聽過鯨魚的交流不？那些大塊頭都有屬於自已族群的超聲波音訊，別的魚聽不見——你的靈魂就屬於在自已的靈魂空間，別人一般是闖不進去的。”

“哦——”吳尚在李雲帆胳膊底下不假辭色地發出讚美，“不愧是大神仙！真厲害！2樓才是急救。”

“哦哦，”李雲帆忙不迭地按了2樓的電梯。渺小的電梯間背後有一面巨大的鏡子，吳尚在李雲帆的桎梏下扭了半天，終於在那面鏡子裡——看到了李雲帆臂彎下的一片虛無。

“想什麼呢你，”李雲帆把人終於是放下來，“這種鏡子照不出來你的。怎麼？很好奇你的靈魂長什麼樣子？”

吳尚本來就是一般好奇，這下一把點燃了他的求知之火，他的眼睛刷的一下就亮起來了。“什麼什麼？每個人的靈魂還有不一樣的？那我的是啥？我平生好事做盡從不貪贓枉法闖紅燈亂丟垃圾——”

“哎，你是這裡本地的吧？”李雲帆打斷吳尚，“如實回答我，我考慮考慮給你看看你現在長什麼樣。”

“是啊。”吳尚和李雲帆走出電梯。二樓被臨時開成一整樓的急診，可以說是大半醫生都擠在二樓——更多的是病人，眼見著過半的是歪歪斜斜地靠在鐵椅上，更有甚者是被火急火燎地推著車平躺著進來——

“我靠——怎麼這麼多人？！”吳尚瞪大著眼睛，試圖飛到天花板上找還有沒有空閒的醫生，“怎麼回事？”

李雲帆一把抓著吳尚的腳踝就往下拽，一臉嚴肅地問道：“關於這個病，你清楚多少？”

“我？”吳尚掰著指頭，“這不就是個流行性感冒嘛？我還覺得你們有點太如臨大敵了呢，你看著一個個的，裹得跟喪屍來的似的——我爸也說要我這幾天呆在家，連數學上課都要給我停了，我說這也太反常了吧——話說我爸媽好像幾天也沒回了，是幾天還是幾個星期？”

吳尚飄來飄去，在李雲帆眼裡就是一整個發亮得大燈泡，一塊不能下口的肥肉在飛。“好像自從我們學校放假來，我爸媽就再也沒回來過了——呃，有點想他們了。”

李雲帆另起話頭：“你爸媽是幹什麼的？”

“醫生啊。”

李雲帆一凜，眉頭一跳，連忙問道：“什麼？！”

“就是眼科醫生啊，你緊張什麼？”吳尚快樂地介紹，“我爸叫吳亮，我媽叫付雪，神仙你要是眼睛不好可以找我哦，友情價八八折哦，他們妙手神醫老厲害了哦——”

李雲帆終於擠到一個“大白”面前，向他簡單講述了一下三樓吳尚的狀況，才轉頭回答無所事事觀察周圍的人道：“哎哎！”

“怎麼了大神仙！”

“我跟醫生說你的情況，一會我把你拍進去，你就好好接受治療吧小夥。別多想！”李雲帆抬手就拍到吳尚的肩膀，悄無聲息地取走了他身上的一點微光，“好好治療，早日出院！”

“哎哎哎——”吳尚頓時感覺到一股沖天的吸力從頭頂而來，直直地吸著他往二樓的天花板上衝！

“要撞了要撞了！”

“你是靈魂怕個腿！”李雲帆目送著醫生匆匆往電梯趕去，估摸著吳尚靈體歸位的時間，抬腳就往外走，“好好治療！”

“神仙神仙！”吳尚半邊身子已經被吸到天花板裡去了，上半身依舊堅毅地扒著燈帶，“你還會來看我不？”

李雲帆沒抬頭，只是隱秘地向上擺擺手，就把人，不，魂送進了天花板。

他摩挲著指尖的那團從吳尚身上吸出來的一點功德，將之慢慢磨成一條金線。這個吳尚來頭不一般，很有可能就是突破口——李雲帆作為降三世明王，本就是信仰因果說那一套的，根本來說就是常人口中的緣分。

既然這位吳尚帶著別人兩三世都修不出來的無匹的功德還在這種機緣巧合下掉在他的手裡，那一定就是天道中自有安排所致。更何況這倒黴孩子似乎並不對神仙術法感到驚嚇，反而從善如流地接受了這位神仙乃至許多神仙存在在世間的詭異說辭。

要知道有些八字輕的人甚至連靠近李雲帆都會出狀況——以前有位不知天高地厚自已有幾斤幾兩的二貨領導以訛傳訛聽說拜李雲帆靈驗的很，不惜屈尊過來在李雲帆面前撅著嘴拜上一拜，結果自已八字太輕根本承受不了李雲帆身邊四溢位來的氣，回去直接上吐下瀉大病一場——此人還十分大逆不道地狂言封建主義迷信色彩，氣的李雲帆託海西青給人寄了十幾本社會主義綱領綱要。

李雲帆反手一挑，便將那根細針扎入手指中，消失不見。他抬頭準備看時間，卻不經意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海西青。

自已口口聲聲說的要自已穿著一身負贅的防護服，不知道跟防什麼似的。李雲帆皺眉，下意識腳步跟了上去。海西青在一眾人群間，穿著最普通的黑衣夾克，背身站著打電話，一邊抬腳欲往樓梯道走！

李雲帆面色一變，只消心念一動，李雲帆耳邊的嘈雜的周圍的聲音就如潮水般褪去，像是耳機放大似的放大了海西青的聲音——

“嗯。這次做的不錯。”

“下次可以不做太大，幾個人去，小範圍，但是去集市人多的地方。”

“我這裡在忙，先不說了——”

霎時間，海西青猛然回頭，眼神直勾勾地對上遠處的李雲帆！

海西青穿過狹小空間裡擁擠，咳嗽的、病怏怏的、忙碌的、急躁的、悲痛的眾生百態，海西青直直地盯著李雲帆，面無表情下，李雲帆竟然從那雙熟悉又陌生的瞳孔中看出了釋然和絕不屬於他的，百年來的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