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佑和程七七不約而同停下動作，朝巷子深處看去。
這些聲音似乎就是從她們站著的這條巷子裡傳來的。
“你他媽的，借錢的時候哈巴狗一樣舔老子，要你還錢的時候屁都沒一個了？”
“燁哥，我說就該給這胖子一點教訓，這點小錢都還不上，難道水高就是這樣教學生的？！”
一陣嬉笑之後，巷子內又傳來幾聲悶響，似是一幫小混混在教訓什麼人，打鬥聲中夾雜著一個男生的喘息和哀叫。
“求求了，我錯了……我錯……”
這聲音……
程七七渾身一顫，握著姜佑衣袖的雙手下意識收緊。
“你認識？”
姜佑不明所以，轉頭看她。
“是……是李一。”
“李一是誰，二班的麼？”
姜佑這學期剛轉來二班，還沒上兩週課，班上的同學也不大認識，這會兒只覺得這名字耳熟的很。
“是我的同桌，”程七七的聲音有些發顫，聽著深處接連傳來的哀嚎，神經都繃緊了，似是沒見過這樣的場面，害怕的直往姜佑身後鑽。
“今天下課他還說要早點走，不知道為什麼現在……人還在這裡。”
姜佑把書包放下，從巷子裡傳來的對話和七七的隻言片語中聽了個大概。
大概是，李一在外面借了錢沒及時還，這會兒被混混找上門了。
……
姜佑駐足聽了會兒牆角。
直覺告訴她，事情沒這麼簡單。
如今社會中的混混是最不講道理的。
那個李什麼的有錢就算了，只要按時上交也不會出事。
但如果沒錢……
那就可不是一頓毒打就能結束的。
……
“胖子，這就不行了？”巷子深處，五個大漢正把趴在地上抽搐的男孩圍在中間，氣焰囂張而狂妄，“老子翻了半天，連個毛爺爺的像都沒看到，錢呢？”
“我……我已經還清了，”李一雙手抱頭，左眼腫成一個大燈泡，手臂上佈滿淤青，整個身體伏在洋灰地上，嘴裡偶爾蹦出幾個字，含糊不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聽清了嗎？”
一個穿著青色背心的青年聞言倏地狂笑出聲，隨手將口中咬扁的菸頭取出，緩緩蹲下身瞅他。
“你說你還清了……你還了多少，嗯？”
李一喘著粗氣，艱難的舉起右手比劃了一個五。
“五，五百——啊！”
話還沒說完，青年手中還未熄滅的菸頭猛然紮在他的手背上。
下一秒，一股大力朝他的手背壓來。
一隻髒舊的球鞋狠力的踩在他的右手背上，碾滅了那支菸。
“記性不好，該罰。”
彭燁撤開腳，李一的右手立刻腫了起來。
周圍的混混都笑了。
“李胖子，記住了，咱們燁哥借你的是兩千塊錢！”
其中一個混混走上前來，伸手抓起地上已然不省人事的李一，笑的猖狂，“你要是今天還不起錢也沒關係，昂——”
說罷，從他的口袋裡抽出手機，輕輕拍在他臉上。
“用這個手機打電話給你們班漂亮的妞，來一個抵五百，來兩個抵一千，怎麼樣？”
“誒，四哏你這就漏了啊！”另一個混混提醒道，“這胖子可是和程七七一個班的，要是能把她叫出來陪燁哥一天，這兩千咱都不要好吧！”
四哏拍了拍自已的頭，回頭看提醒他的那個人，“瞧我這記性，光顧著催債，竟把老大的終身大事給忘了。”
說罷，又看向李一。
“都聽清楚了？”
“……”
回應他的只有粗獷的鼻息，還有一片寂靜。
“那若是來個男生呢？”
安靜狹小的環境中，角落裡驀然傳來一聲極低的輕笑。
“誰？”
四哏腦中一炸，猛然回頭張望四周。
角落裡，一道身形高挑纖瘦的身影從暗處走來。
夕陽一寸寸爬上他的面容，眾人這才看清是個男生。
他戴著黑色的口罩，卻依然遮擋不住他清秀的面容，裸露在外的眉目疏朗如畫。
“你是誰？”
“耳朵不好？我剛說了啊，”姜佑斜靠在一側的牆上，懶散的把玩著手中的手機，“我是他的同班……男生。”
“呵，原來又是個愣頭青。”四哏吐了一口口沫，放開抓著李一頭髮的手，站起身來，瞪眼看面前懶散的不成樣子的姜佑，惡狠狠的警告道，“我勸你小子不要多管閒事。”
“哦？”姜佑慢悠悠的直起身體，伸起雙手示意自已的清白和無辜，“大哥誤會了，我只是在想……李一，他借了多少錢啊？我這兒剛好有一點，幫他還了也無所謂。”
“兩千。”
“這麼多啊？”姜佑故作驚訝，不可思議的看著地上的李一，“你怎麼隨隨便便借那麼多錢，不要命啦！”
“我，我只借了三百……利息兩百，”李一嘴裡喘著氣，不知是被打的還是太胖了趴在地上吸不上來氣，喉間發出的聲音又悶又甕，“我都還清了。”
“這就怪了，那這些大哥們怎麼說你借的是兩千呢？”姜佑露出疑惑的神情，看向眼前凶神惡煞的青年，一臉無辜，“大哥，你們有借條嗎？”
“沒有。”
“啊，那這口說無憑的，不太好吧……”姜佑愣了愣，急急忙忙的摁開手中的手機，動作毛糙像個愣頭青，“大哥們放心，今天這錢我雖然還不起，但作為同班同學，我一定要督促李一還上，你們等一等我剛好有個辦法。”
說罷就操作起自已手中的手機。
四哏看著面前眼神清澈的少年，心中不知怎的驀地升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你幹什麼？”
“報警啊，”姜佑眼神無辜，“我看大哥你和我的同學好像還錢的數額沒有扯清，所以我剛才一不小心就錄了個音……不過大哥們也別急，待會兒警察來這個錄音剛好能用上，我不會外傳的。”
四哏：“……”
眾混混：“……”
剛才他們說什麼了？
借了兩千高利貸。
給未成年。
還沒借條。
警察來了都要愣幾秒該抓誰。
“你他媽耍老子呢，”四哏反應過來，猛的站起，過來就要掐姜佑的脖子，“給我掛了！”
“您好，這裡是110派出所。”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正義的聲音從姜佑手機那端傳來。
四哏的手就這樣僵在半空中。
尷尬，真是尷尬。
姜佑舉起手機，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看向四哏，示意他有話和對面的警察叔叔說。
說什麼？
說他是個混混，快來抓他麼？
“喂，請問您能聽到嗎，這裡是110。”
電話那端的聲音再次響起。
四哏立刻定在原地，聽著那道像是催命符一般聲音，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