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蘇窕沉思之際,旁側的人漫不經心地坐下來,身上淡淡的檀木香似一道雪浪掃開她沉鬱的心扉。

這個人好似沒什麼心眼,但也不容易看透,無所求,讓蘇窕心裡又忌憚一分。

她忽的又想起前世在玄光谷時,那時候半大的陸堯升就是她的小跟班,屁顛屁顛跟在她身後,唯命是從,軟軟糯糯的,欺負起來眼淚汪汪。

饒是長成少年後也是一個心思透明、特別好哄的人,什麼話都不藏著。

可也正是這樣,陸堯升得知她女扮男裝、與聶俽娃娃親後,她再難見到乖巧的小師弟纏著她。

直到後來,天各一途,分道揚鑣,她始終不解他為何要叛出師門,那是在她最無助無力的時候。

橫亙在兩人之間的牆幕成了難以釋懷的心結,她卻始終惦念著海棠閣裡那一株繽紛燦爛的海棠樹,以及樹下起舞弄劍的少年。

那是前世死前,最懷念的時刻。

因為這場劫難,她好像放下了糾纏在心頭的怨恨,由死向生,她有了想要抓住的東西。

想到這裡,心裡的某一處榆木探出細芽,抓撓她凌亂的心神,剎那長成那株海棠樹。

她沒有摁得住這樣澎湃的心思,也許不過是那日陽光太好,讓後來所有的回憶都黯然失色。

她不由得嘴角莞爾,回憶裡的甘甜足夠慰藉此時的傷感。

陸堯升見她眸光閃爍,便道:“是想到什麼事情了?能令你如此開顏。”

蘇窕只道:“一個故人,我分外想念。”

陸堯升心中一悸,眉頭不由得皺起來。

這也只能是指轉世前的交好,除去玄光谷的師兄弟,沾惹過的桃花煉器師牧鴻羲、鬼女向雪柔,也只有娃娃親的聶俽。

那些風流孽債,在她看來是萍水相逢,對別人卻是驚鴻一瞥。

甚至兩百年前她消散在世間,也有人念念不忘。

自已在她心中分量或許還能稱得上是故人,但能值得她這樣想念嗎?

陸堯升不敢去想。

明明已經千難萬險來到她面前,卻不能明說自已的身份,她也還需“郎蔓蔓”這一層身份保護,無法敞開心扉。

他越想,越難受得要緊,那些奇怪的心思作祟,偏偏自已連問一句故人的資格也沒有。

陸堯升心裡苦笑,依舊淡淡問道:“是很重要的人吧。”

蘇窕也不避諱,“等日後見到他,自然能把話聊開。”

陸堯升一怔,越發想不明白,蘇六還有什麼奇遇是他還不知道的,能讓她從前世惦記到現在。

轉念一想,我憑何去問呢?

“說起來,你找我有什麼事情?”蘇窕雙眸微眯,探出陸堯升一些不同尋常的情緒。

“郎師柒”是個一團迷霧的人,好在對她來說不是什麼威脅,誰還不是一身秘密呢?

陸堯升攤開手掌,露出手心的晶石。

流光溢彩的琥珀晶石上包裹著一層薄薄的霧紗,似玉非玉,渾然天成,宛如大地深處萬年而成的髓骨。

小小的一塊包含了濃郁的生機,其內的玄力更是不可估量。

但很奇怪的是這樣的生機卻在流失。

蘇窕目露訝然之色,面上雖鎮定自若,心裡卻明白這是什麼,這是地脈之晶。

與九夷嶺幼弱的玄晶脈不同,這是來自十萬大山地界正值壯年的主脈,蘊含著最濃郁的玄力。

只是看一眼,她便明白了“郎師柒”來這裡的目的。

陸堯升道:“地脈在枯竭,以一種無法遏止的速度,我想你在收服地火晶和流金石裡也看到了類似的情況。”

蘇窕:“這是你來狼族的目的,前來探尋嗎?”

陸堯升:“我並無惡意。”

蘇窕點點頭:“我知道。”

陸堯升不由得心中一漾。

他繼續道:“地脈的源頭就在這一處,觀山澗、十方碑、斷雲巔聚合成一個陣法,很古老的陣法,我必須要了解源頭處的問題。”

蘇窕皺眉,“這本是我狼族的事情,倒沒想到你會如此上心。”

陸堯升揚唇,“可你是人族,你真心實意幫他們,他們也不一定對你感恩戴德,點到為止,此乃忠言逆耳。”

他一向知道她重恩義,郎老爹養大她十八年,她不會袖手旁觀,這些事情可以交由他來做。

“你!”

蘇窕瞪他一眼,並狠狠踹了他一腳,陸堯升倒也不頑抗,唇邊的笑燦若生花。

“謝郎姑娘手下留情!”

“你知道就好!”

蘇窕覺得這人頑劣得緊,嘴裡總沒幾句好話,一出口就能把她氣到。

她盯著這人的模樣,好似沒有什麼特別,玄境也不高,實力受到觀山澗的限制只有五重天玄君,是真身還是分身呢?她暫時看不出來。

“我知道你為什麼沒有煉化玲瓏牌。”蘇窕淡淡道。

於尋常修者而言,玲瓏牌裡的蠱蟲未除,始終是一大禍患。

但這與地脈衰竭並沒有太大的關係,觀山澗內的詛咒只在於蠱蟲,蠶食神魂,向誰反哺,已經不言而喻。

蘇窕心下一沉,又想起狼祖殘識消散前對她說的話,似乎存在著兩個狼祖,誰是原身,誰又是後來者?

陸堯升:“可是你卻煉化了,郎姑娘你明明也知道其中的危害,卻還是這麼做了,這詛咒只對狼族之人有效。”

他心念一動,忽然湊近蘇窕耳邊。

那瓷白的脖頸被呼來的一縷熱氣驚掠,如月色銀波上拋下一顆小小的石子泛起的漣漪。

他清音微吐,比魅魔更加撩人,“我還知道,你是證道師。”

似這一瞬間,所有心扉敞亮,一夜天明。

蘇窕短暫的愣怔後,是更深的警惕和疑惑。

但見他手指抵在唇邊,做出噤聲的姿勢,隨後笑靨粲然、

“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沒人比我更明白他們是什麼樣的,從不是禍害,也不是災星,而是獨行一路的衛道者。”

“你為何能……”

蘇窕見他坐直了身子,自已卻結巴起來,這是此世頭一遭有人認出了她的身份,並且沒有惶恐害怕。

“因為我也曾有一個這樣的故人。”

陸堯升覺得自已說的太多,會很容易暴露,他卻又想要搶在別人之前留下印象。

她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一個人的名字,如果真的是他的話,還會不和自已相認嗎?她又想到不久前見過的銀髮尊者,內心一時混亂。

只是蘇窕不敢多想,不敢去確認,眼前平平無奇的人也只是給她一絲難以言喻的感覺,畢竟知道自已是證道師的人並不多,前世除了玄光谷的師兄弟,便是軒轅盟的死敵。

證道師偽裝極深,若非自已透露多條元脈,尋常修者是絕難發現的。

兩百年前身死,困在無盡虛空之中,凝魂轉世,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既然眼前的人對自已沒有敵意,她也不便深究下去。

此時此刻,兩人心照不宣,不再繼續證道師的話題,對於這個世界的禁忌,默契地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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