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月頓生一股不祥之感。
晉王像是急著趕她走。
用完就扔。
絲毫不替她的安危考慮。
半個月,能把大長公主這個隱患剷除嗎?
日影移向妝臺上的白玉匣。
沈溪月心中一動,前世原身誘殺晉王時寫的那封書信出自黎宸的手筆。信上說,她握有大長公主私通敵國的罪證。
皇室公主是賣國賊……
晉王會信嗎?
就算肯信,罪證也不在她手裡。
黎宸只想挑撥外戚和晉王爭鬥,真假還是兩說。
短時間內,難以坐實這個罪名。
還是要拿陳驥被毒殺來說事,最起碼晉王親身經歷,大長公主也很可能故技重施。
晉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臉上。
之前叫嚷著離開,如今卻不肯走了,她又在打什麼主意?
“晉王不必急於一時,眼下還不是過繼子嗣的好時機。”沈溪月側目看過來,正撞入那雙帶著濃濃興致的眼眸。
她心中發虛。
就算是隻狐狸,也不至於僅憑一句話就猜出她的用意吧……
晉王若無其事地移開眼:“你不願意?”
“不是不願,是時機未到。”沈溪月一副設身處地為他們考慮的模樣:“晉王在青樸院安排護衛,定是防著有人加害定國公。”
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遮掩的。
沈溪月索性將權臣間明爭暗鬥的事挑破:“之前拿我做餌誘國師上鉤,又費心演一出與忠勇侯決裂的戲碼給外戚看,可見晉王處境不妙。”
“暫且撇過國師和何相不提,就算晉王此次能護住定國公的爵位,又如何避免陳旭襲爵後不遭人毒手?”
“眼下最要緊的,是徹底剷除定國公府的內部隱患。”
“一府不安何以安天下!”
沈溪月偷覷著晉王的神色。
同父異母的姐弟。
他該不會下不去手吧?
晉王旋即明白過來,是怕大長公主報復。
借刀殺人倒是用得爐火純青!!!
他唇角微勾:“夫人有何高見?”
機不可失,沈溪月攢足勁獻言獻策:“今日有人替定國公躺在床上,連許姑娘都看不出真假,何況他人?”
“若此時放出定國公有所好轉的口風,東院必定來探虛實。繼母探病之後,定國公的傷勢就乍然惡化,如何操控皆在晉王一念之間。”
前世大長公主誣原身謀殺親夫,這次定要她也嚐嚐被潑髒水百口莫辯的滋味。
為防晉王疑心,沈溪月並未直言“毒殺”。
晉王猝然收起笑容。
她獻出的計策與前世發生的事如出一轍,只不過那個被定罪的人是她。
昨日黎宸在鹿鳴居耗了大半日,今日她就不肯走了,還這麼賣力地獻言獻策。
背後那人果真是黎宸!
他們又攪到一起了!!!
“哦?”晉王定定地望著沈溪月:“是該稱讚夫人聰慧,還是該誇一句國師好謀算?”
沈溪月心頭一跳,還是起疑了。
誘殺之仇,確實難以放下。
可他也捅了原身一刀不是嗎?
“舅父位列公侯,舅母待我如親女。敢問晉王,我是多愚蠢才會站到他們的對立面,與身份不明的國師為伍?”
女子臉色陰沉,鳳眸冷冽。
動氣了!
晉王垂眸捻著手指。
前世她嫁到定國公府之後,忠勇侯夫人刻意親近,卻遭了冷遇。眼見她拎不清,陳氏族人便任她自生自滅,暗中挑選府裡的丫頭做平妻好過繼子嗣。
如今忠勇侯護她,陳氏族人也護她。
她自然不會蠢到再與黎宸勾結。
是他想差了。
晉王抬眸,放緩語氣:“本王提醒過你,莫落入黎宸的圈套。”
她急於剷除大長公主,所以被黎宸蠱惑。
也只有這一個可能了。
沈溪月暗自鬆了一口氣,為證清白,又道:“若晉王想繼續用我探國師的來歷,儘可開口。”
晉王凝眉不語。
想給一個公主定死罪,毒殺繼子遠遠不夠。
除非謀逆或通敵!
前世她曾在信中說,握有大長公主私通敵國的罪證。
或許真能從黎宸那裡套出點東西。
可陳驥執意和離。
離開定國公府之後她只是平民女子,楊慎也不可能時刻相護,不該再拿她冒險。
“既已證明你和國師的清白,他纏你是他的事,你不理會就是。他的身份來歷本王自會查明,倒也無須你來做香餌。”
沈溪月微微皺眉,不用她。
怕她提條件,還是根本不相信她?
沈溪月一副萬事好商量的口吻:“舅父追隨晉王,我也當盡一份綿薄之力。”
記住,我們是利益共同體。
瞥見她臉上的不甘,晉王不得不提醒:“何時離開定國公府由你自已決定,在此期間,需按本王的指令行事,不許耍小聰明擅自行動。”
沈溪月誠心求問:“若國師來訪,見還是不見?”
這種事很難避免。
提前問清,免得今後他再瞎懷疑。
晉王:又沒把她當犯人。
“夫人需時刻謹記,美色惑人不分男女。”他瞥了沈溪月一眼,欲言又止:“夫人自幼孤苦,莫輕易被甜言蜜語矇蔽心智。”
若真如前世那般走上邪路,他定不會手軟!
沈溪月:“……”真把黎宸當前世的姦夫了。
她張了張口,卻無從辯解。
晉王又道:“大長公主那邊就按你說的辦,明日繼續裝病……”
珠簾微動,人已不見了蹤影。
沈溪月長舒一口氣,只要不懷疑她與黎宸有勾結就好。
窗外,婆子稟道:“夫人,大長公主有請。”
沈溪月:“就說我還病著,下不了床……”
……
瀾溪院裡,大長公主將手中的茶盞摔了個稀碎。
蘇洛忙跪下。
陳暉原是衝沈溪月來的,不料美人沒見到,又遇著母親發脾氣。
頂不住母親的威壓,他膝蓋一軟也跪了下去。
“你跪什麼,自甘下賤的東西。”大長公主瞥著烏眼雞似的兒子,忍不住又數落一句:“你就那麼笨,站在院子裡任人家砸。”
孫亦清高自傲,腦子還算好使,當年拿下他費了不少心思。
誰知生的兒子是個窩囊廢。
真懷疑是不是他的種!
陳暉忙又起身,縮到門邊站定。
大長公主愈發煩躁。
那小賤人雖未進沈家的門,卻拿定國公府的銀子邀買人心。
短短一日,她就成了百姓口中的活菩薩。
空手套白狼。
孫亦怎麼就學不來?
大長公主拿眼掃著蘇洛:“孫先生真是好謀算,除了讓本宮去貼冷屁股就再想不出別的招式。你告訴他好好養病,定國公府的事就不勞他費心了。”
早將人除掉,也不會惹出這許多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