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南下。
鬼子已經把屠戮百姓大多轉移到對付抗日力量。而抗日力量的不斷壯大,也激起鬼子更加兇殘的報復,同時聯合漢奸賣國賊,奴役國民。
這一路走來並不輕鬆。
國民的逐漸覺醒到有組織的反抗,遇到的阻力不僅僅是小鬼子,還有一些幫兇,以及掌權者對時局的判斷與掌控。
忽然有些疲憊。東北之行驚心動魄,也讓我感觸良多。
想起宮老爺子送我的卷軸,慢慢展開,看著四個大字:人生三見。
電影《一代宗師》裡,宮二曾說過:習武之人有三重境界:見自已,見天地,見眾生。
其實,何止是習武之人,每個人的成長都要必須經過這三個階段。只是習武之人對這三個階段的解釋有自已的感悟。
我並不喜歡王家衛的電影。我是個簡單的人,那些特寫和對話,看得我一點不爽利。
這人生三見,也不一定就是固定框架。
弘一法師的解釋是:見自已,自已是什麼?是一團慾望,七情六慾,貪嗔痴念,見了自已,感受了本我和真我,所以豁達。
眾生是什麼,是人性,妖魔鬼怪名利權情,見了眾生,明白了眾生相,所以寬容。
天地是什麼,是規律,陰晴圓缺生老病死,見了天地,知道了偉大與渺小,所以謙卑。
聽起來很好聽,很曠達,就是覺得很空洞。不大喜歡佛裡佛氣的話,但是對大師總要給予必要的的尊重。還得找個明白人開解。
和玉竹商量回她孃家看看,玉竹很是高興。
醜兒又不知從哪裡鑽出來:師父,去丈人家有好吃的吧?
滾。我媳婦回孃家,不許跟著。
醜兒嘟囔著有些不樂意。愛咋咋地,媳婦的孃家可是清靜之地,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去的。
老道長拉著玉竹邊看邊問,跟著我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受欺負,完全一副見到出閣女兒回孃家的歡喜模樣。
我把兩袋米麵交給啞巴,一些肉罐頭給了道童,他倆樂顛顛的做飯去了。
看著他們做完晚課,我和老道長說話。
見自已,見眾生,見天地,怎麼劃分?
自已就是眾生中一分子,生死都在天地間,分得開嗎?
境界總有高低之分。
境界,就是疆界,也可以說是自已的世界。每個人所見,所聞,所思,所想的不同,才構成這個大千世界,也就是在這個境界,又有無數小世界,很難分清楚孰高孰低。自已的世界具足,就想看眾生的世界。眾生不盡相同,便想讓他們如你般具足。可是,子非魚,子也非我,你的天地,和未必是眾生的天地,眾生眼中的自已,也未必是你眼中的自已。
老道長說的明白,我也聽得清楚,只是一種無力感升起。
老道長又抬頭望天: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盈,意聲相和,先後相隨,這個世界都是這樣繁雜紛呈。天地,眾生,自已,都不過是這個世界的一分子,怎能用自已的眼光和標準度量他人。見或不見,他們都在各自的小世界存在,見到什麼,每個人眼中也不一樣。
還記得你說過的軌道嗎?你看這些星星,看得見的,你數不清,看不見的,你更數不清。它們有自已的軌道,也有必須要走的別的軌道。夫物芸芸,各復歸於其根。大千世界,每個人,不同的物種,都有自已的使命或作用。只是有的人知道,修正完善自已的軌道;有的不知道,出於本能,在命運的推動下行走在自已的軌道。
漫天的星斗閃爍,我找到了北斗七星。斗柄已經指向東方。
坐在春夜的星空下,不由得懷疑:那對蝴蝶翅膀,不是程蝶衣,而是我。
我要是一隻蝴蝶,命運把我拋在這裡,我的使命是什麼?上輩子就是屁民一個,這輩子還不如一個屁民,我可不想承擔什麼使命,壓力太大。
低聲說:我能離開這裡嗎?
老道長:既來之,則安之。
若是不安呢?
既有來路,自有歸途。
接下來,我請老道長考校功夫。老人家擺擺手:你已經明白自已眾生天地那些七七八八的道理,大道至簡,就記住一個:國術是用的,不是比高下的。把人放倒,就有用,人家把你放倒,你就沒用。
玉竹縫補漿洗,我幫道童煉藥製藥,順便補充下我的庫存。
把我們的防彈衣拿出來,修補一番。
所謂的防彈衣,是找做皮活兒的師傅用生牛皮,夾著兩層鬼子的軍毯,縫製的防彈背心。也就是現在的子彈殺傷力沒那麼大,還可以抵擋一下。
忙活了幾天,老道長要把我們攆走,有人敲門。
一個揹著筐子的黑臉漢子,焦急的問:“老神仙呢?”
道童扳著門不讓進:“唸經呢,現在不收藥了,你走吧。”
漢子懇求:求老神仙救命啊!
說罷向後招招手,簡易擔架抬著兩個人。
道童看了看,漢子說低聲說:小鬼子打的槍,我弄不了,老神仙要是不管,人就不行了。
道童看向山門。啞巴出來,“阿巴,阿巴”連說帶比劃。
道童說:抬進來,留一人照看,其他的都走。
道觀裡有間簡易手術室。我上次離開後準備的,一張手術檯和簡單的器械。
手術器械就是中醫傳統的九針。玉竹也是用這個給我手術取出的子彈。
從鬼子醫院弄出來的藥品和器械,整箱的都給了吃雞的,我只留下兩套器械和不多的藥品,打算給玉竹用。
我拿了出來。玉竹表示不會用。
老道長看了看,說:你倆,一人對付一個。
啊?我不是醫生,玉竹才是。
老道長臉一沉:玉竹是,你也得是。趕緊的,再磨嘰人就完了。
好在給玉竹做過手術,有點經驗。
迅速搭了手術臺,我和玉竹準備好,就開始了。
我這個兩處槍傷。腹部,大腿。傷口有些化膿,病人在發燒,呼吸有些微弱。
死馬當活馬醫吧。打麻藥,切開傷口,清理腐肉,鉗出子彈。
腹部幸好是子彈斜著貼著表皮打過去,只留下一道較深的傷口,沒有傷到內臟,否則我就不會了。
最後,縫合傷口,上藥,包紮。然後聽天由命。
我有些緊張,擦了擦汗。
玉竹有經驗,比我輕鬆。出來後問我那些手術器械的使用知識。
在等待的日子裡,我詳細講解了器械的使用和有限的藥品知識,還有嚴格的消毒程式。道童也很好學,先是觀摩,後來參與換藥,實操越來越熟練。
老道長開的藥很有效,傷員的生命力頑強,燒退了。
那個黑臉漢子叫孫老么,採藥為生,有時候也給人看病。
這次抗日遊擊隊有人受傷,他看不了,領著來道觀。原來老道長也看過槍傷,所以才有了簡易手術室。
南方的抗日隊伍醫療條件也很差,鬼子控制藥品嚴格,受傷後挺不過來,就默默的死去。
孫老么又帶來一個傷員,被炸傷後又中刺刀。面板大面積灼傷,嵌著碎彈片,刺刀從後背捅個對穿。
太嚴重了。
看了看玉竹。玉竹看看老道長。老道長看向孫老么。
孫老么說:試試吧,實在救不活,那也是他的命了。
這是孫老么的侄子。
孫老么抹了一把臉,說:老神仙,你就當他能救,我在一邊學著,也給咱游擊隊留點活命的底子吧。
老道長對我說:後生,你來。
不再推辭。孫老么,道童,玉竹觀摩,我主刀。
從消毒程式,器械的使用,藥品的常識,我所知道的這些有限的知識和盤推出,儘量講解仔細。
手術沒做完,傷員就沒了氣息。孫老么忍著悲痛,讓我把手術程式走完。
最後,包紮完畢,我對著逝去的傷者深深一禮。道童和玉竹跟著我施禮,以表達對英雄的敬意。
隨後的幾天,給玉竹三人講解手術知識。玉竹使用的九針專業性很強,我使用的器械相對簡單些,比較容易掌握。
老道長開的藥很有效,傷員都退燒了。
我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老道長說:後生,和玉竹走吧,你們有你們的天地。
把僅有的兩套器械和餘下的藥品放下,離開道觀,我倆一路走,一路商議再幹一票,搶劫鬼子醫院。
玉竹擔心會連累百姓。
我說:百姓什麼也沒幹,鬼子殺的少嗎?抗日隊伍強了,可以殺更多的鬼子。
徐州。
戰役過後,鬼子加強了統治,軍事力量較強。相應的,鬼子醫院的醫療力量也強一些。
徐州城內。除鬼子外,漢奸特務也多,不時四處檢查什麼,還有隨處可見的鬼子女人,穿著和服招攬生意。
城內有家專給鬼子看病的醫院,不大。
部隊醫院應該在鬼子駐地。
先搶一個,打草驚蛇。
MD,什麼破醫院,器械藥品就一點。
充分發揮了打砸搶的精神,還把日籍醫生的爪子剁了,看他們往哪兒送。
鬼子駐地防守嚴密,硬闖不行,混進去也難。偷溜進去,理論上可以。
觀察幾個晚上,行動。
趁鬼子換防,剪開鐵絲網,摸進去。
鬼子醫生大晚上的還在工作,正好一鍋端。
迷藥加冷兵器,醫生和傷兵,不留活口,。
所有的藥品器械,一點兒沒剩,全部順走。
最後,毀掉電源,扯呼。
我倆這對雌雄大盜,硬生生錘鍊成了慣犯。
既然都是大盜了,那就再幹點打家劫舍的勾當。於是光顧了漢奸頭子家,鐵桿走狗的內宅,居然收穫頗豐。
想起鬼子女人開的店鋪,洗劫一番,沒多少錢。果然窮鬼子不會過日子,只能靠搶劫別國的資源,強盜習性。
給道觀送了些。接著,千里奔襲,回錢塘,我要繼續做戲子。
什麼天地,什麼眾生,在我的世界,我的領域,我只做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