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於雪歸如此境地,我心中更是鬱郁難安。

本想原路返回,轉身卻遇見了一群醉酒的巡夜侍衛。

為首的向我呵道:“站住!什麼人?”

我剛要答他,他便捏住我的下巴道:“喲,姿色不錯嘛。”

“把手拿開!”我有些惱火,斥道。

他喝得爛醉,聽了我的話反而更加放肆,將我壓在牆邊問:“你是哪裡的丫頭,脾氣這麼橫?看來小爺今日得給你點顏色瞧瞧。”

巡夜侍衛們紛紛起鬨。

他伸手想解我的裙帶,我一個巴掌甩了過去。

他俯視著我,嘴角微斜,用一隻手壓著我的雙臂,另一隻手扯我的裙帶,身子緊緊貼住我。

我不停用腳踢他,他毫不理睬。

“何人在飛雪樓喧譁!”

聞聲而望,那群侍衛立即跪了下來。

“李公公,您饒了小的......饒了小的......”

李公公拿著拂塵另一端砸了為首那人的頭,訓斥道:“你們就是這樣當差的!知道你們惹了誰嗎!”

那人磕頭道:“小的知錯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李公公指著那群侍衛道:“看看你們一身酒氣!乾的是些什麼事!”他嘆了口氣,又道,“你們走吧,回去聽候陛下發落。”

一群人落荒而逃。

“咱家奉陛下的旨意到飛雪樓取抄好的經書,竟遇著姑娘在此受人輕薄。”李公公笑道,“讓姑娘受驚了。”

“公公來的及時,奴家還要多謝公公。”

“舉手之勞,姑娘言重了。這麼晚了,姑娘為何會在這兒呢?”

“難以入眠便出來走走,尋著歌聲走到了這兒。”

“於夫人歌唱得確實好聽,咱家也喜歡,只是可惜......”李公公頓了頓,又道,“時間也不早了,姑娘還是早些回去吧。”

與李公公道別之後,我蹲在荷花池邊,想著剛才的事情,此前旁人於我皆是以禮相待,從未有過這樣的事情。

想著想著,我便想喝酒了,可是宮中藏酒的地方有人看守,不是隨意進出的。

今日晚膳是桃花酥配酒,因我還在病中,不宜飲酒,便將我那份酒換成了補湯。

我想著御膳房或許還有些桃花酒,便偷偷溜進了御膳房。

“好酒......”御膳房中還剩幾壺桃花酒,雖是桃花釀出的酒,卻比青稞酒要濃烈,我喝了兩壺便有些醉了。

隱約又聽見納蘭央那句:“在下路經此地,口渴難耐,特來向姑娘討碗青稞酒喝。”

我笑著拿起一壺酒向口中倒,接著起身準備回棄疾館,出了御膳房便蹲下哭了起來,抽泣著道:“納蘭央.....你到底在哪裡......”

哭完起身回去,搖搖晃晃中彷彿見到了納蘭央,他就站在我面前,好似夢一般。

我快步走上前,踮起腳抱住他的脖子,憨笑道:“終於找到你了......”

他推開我,皺眉道:“你喝酒了?”

我撇嘴道:“你別推開我,也不要再離開我,我跳支舞給你看......”

那年在格桑花海的舞,我又為他跳了一遍,跳完我便倒在他的懷裡睡著了。

近日總夢見納蘭央,這一夢太久,醒來已是正午時分,若楓的聲音越來越近。

“姑娘!陛下身邊的李公公來了!”若楓一路小跑到屋子裡叫我。

我還未清醒,又起身迎了李公公。

李公公笑道:“尹姑娘可好?”

我扶著頭,輕笑道:“都好。”

“陛下吩咐咱家來請姑娘到明政殿一趟。”

“什麼?陛下叫我去做什麼?”

“昨夜陛下偶遇姑娘,想著有些日子沒見了,特讓咱家過來。”

見我一臉疑惑,若楓湊到我的耳邊,小聲道:“昨夜是八王爺扶你回來的。”

昨夜發生的事情我一點兒也記不清了,我分明是在夢中見了納蘭央,為他跳了一段舞。

陛下為何會偶遇?八王爺又為何會扶我回棄疾館?

“姑娘可快些喲!陛下近日政務繁忙,難得放鬆一下,連個稱心的宮妓都找不到,咱家只好來請您了。”

我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若楓替我先應了過去:“公公容我們姑娘先更衣,一會兒就到明政殿。”

“那咱家先到門口候著。”

我平日裡甚少裝扮,忽然要面見元帝,一時不知如何裝扮。

“若楓,從前我在陛下宮裡如何妝點?”

若楓拿起一支素色簪子,道:“姑娘天生麗質,無需濃妝豔抹,略施粉黛,稍稍描一下眉便好了。”

鬆鬆的雲髻由碧釵挽著,臉上敷了淡淡的脂粉,丁香色羅裙覆上淡青色外衫,既不會濃重也不會太過隨意。

見我推門出來,李公公身邊的隨從輕聲說:“尹姑娘可算是照著陛下的喜好打扮了。”

李公公敲了他的腦袋,轉而笑著對我說:“姑娘好了,便隨咱家去吧。”

棄疾館到明政殿有些距離,路上我問若楓:“從前我在陛下面前當真是這樣裝扮?”

“陛下喜歡姑娘這樣穿。”

“這樣啊。”

若楓挨在我身邊輕輕說:“姑娘還是忘了清樂王吧。”

“清樂王?我已經不記得了。”

“當真?姑娘總是喃喃自語,又總避著陛下,難道不是心裡還有他?”

若楓這樣一問,我便開始猜想,納蘭央會不會就是她口中的清樂王。

“到了,姑娘先在此等候片刻,咱家進去通報一聲。”

李公公還未走多久,便聽見殿內傳來男人的怒吼聲:“曲唱不好,舞跳不好,回去思過,七日不得踏出餘音水榭!還不快滾?”

隨後蘇柳青帶著幾個丫頭灰溜溜地走了出來,臉色並不好看。

見若楓與我在殿門前候著,蘇柳青抬眉道:“妹妹當心著點兒,陛下今日可不好伺候。”

方才聽元帝的語氣,想必蘇柳青不得元帝歡心。

她讓元帝斥責還能在我面前這般趾高氣昂,可見我之前的日子並不好過。

“尹姑娘,陛下叫您進去。”

我緩緩進了明政殿,想著若是元帝知道我既不會唱曲也不會跳他喜歡的舞,罰的會不會比蘇柳青更重。

直到下跪行禮,我都沒敢抬起頭。

“你來了,免禮吧。”

這聲音冷冷的,還帶著濃濃的倦意,可是卻分外耳熟。

我抬起頭,只見案上堆滿奏摺。

他一手扶額,另一手拿筆批奏摺,身邊的隨從皆低著頭,不敢出聲。

“讓你免禮了,怎麼還跪著不起來?你病傻了嗎?”

元帝說這話時連頭都沒抬,手中的筆一直未曾停下。

聽他語氣不悅,我嚇得連忙站了起來,也不敢出聲。

“陛下,喝杯茶休息片刻吧。”

“放下吧。”

他的聲音仍是冷冷的,對李公公說話的語氣卻能聽出幾分溫情。

聲音雖然變得冷漠,但我仍聽得出來,那曾是最能使我安心的聲音。

終於,他停了筆,頭微微抬起,我瞥了瞥。

良久,他放下奏摺,端起茶抿了幾口。

我見了他的臉,心中早已波濤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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