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闆突然給我打電話，讓我有些意外。
我和他沒有什麼過往，他給我打電話幹什麼。
春蘭看到手機一直響個不停，就說，你呀，樹葉掉下來怕砸破頭，怎麼連個電話都不敢接？
我說，你以為什麼電話都可以接嗎？這是杜老闆的電話。
春蘭說，杜老闆又怎麼啦。你欠他錢啦，還是咋的？你不接，乾脆就結束通話。別讓手機響個不停，聒噪人！
我想了想，還是接通了電話。
原來是杜老闆請我吃飯。
春蘭說，人家請客吃飯，這不是好事嗎。在外面吃了喝了，別忘了，打包帶回家。咱們家裡又省了幾頓飯錢。
這個春蘭，為了攢錢蓋樓，不管做什麼事，都不會跑冒滴漏，真是飯桌上掉個米粒，也要蘸口唾沫，用手指頭粘起來放嘴裡。
我難為情地說，人家請客吃飯，我吃完了，嘴巴一抹，就去打包，那像什麼話。
我丟不起那個人。
春蘭自作聰明地說，你這腦子不會拐彎嗎？你就說，帶回來給家裡餵狗呀，喂貓的。好了，趕緊去吧，別磨嘰了。
杜老闆跟我約定吃飯的地點，是在金一路那邊的新華水餃店。
這個出入豪華酒店的大老闆，約我到小飯店裡吃飯，我搞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飯店老闆娘見到我，笑臉相迎，問道，你和老朱兩個人，怎麼好長時間不來了。都在哪裡發財呀？
我說，瞎忙活唄。
老闆娘用手拉了我一下，神秘兮兮告訴我，聽說老朱發大財了！研究了個配方，賣了一百多萬，領著小三跑到國外享福去了。很多來飯店吃飯的人，都在議論老朱。
我聽了，心裡發笑，老朱家裡的老婆張萍都留不住，鬧著和他離婚，哪有什麼小三，小四。
老闆娘又滿臉不高興地說，你是杜老闆請來的吧。那個杜老闆下飯店，還帶著肉和菜，要我們後廚給加工。這是嫌棄我們飯店的東西，吃了不放心。他來這裡，也就是用下我們店裡的飯桌。
老闆娘說著，抬手一指，杜老闆就在那個單間等著你。我還專門給那個房間噴了香水。
杜老闆可能聽到我和老闆娘的說話聲音了，從單間裡出來了。他後面還跟著一個女人。
杜老闆一口一個兄弟叫著，把我客客氣氣請到了單間。
大家落座後，杜老闆介紹我，這是老朱要好的工友。又指著坐在他身邊的那個女人，說，這是張巧舌，原來在電視臺幹過。
我看到張巧舌，聽到杜老闆說我和老朱是工友，這女人的臉上，掠過了慌亂的神色，很快又平靜了下來。沒有說話，只是衝我禮節性地點了點頭。
杜老闆說，今天咱們這個小酒局，沒有什麼議題，就是隨便聊聊。
我冒冒失失問了句，張萍還在你那裡吧。
杜老闆裝作沒有聽見，我就不好再問了。
這時，老闆娘把飯菜都端上桌子了，杜老闆一揮手，咱們開喝。
杜老闆讓張巧舌開啟他帶來的白酒，給每個杯子倒滿，舉杯說，我杜老闆的清潔產品順利投產了，咱們咧一個。
我們臨沂這邊，喝酒說咧一個，就是把酒全都幹了。
杜老闆看到沉默寡言的張巧舌，端了端酒杯，又放下了，有些不解地問，怎麼啦？是不是對安排你當銷售經理，有意見？你放心，那個大魚頭，我趕明兒就把他開除了。
杜老闆朝著我笑了笑，對張巧舌說，大魚頭和老邢是一個村裡的。我把大魚頭攆走，讓他老邢和你做搭檔，到我們那裡當個銷售副經理，怎麼樣？
我急忙擺著兩手，不行，不行。我可幹不了，沒有那個能力。
張巧舌看我一眼，說，換了大魚頭，誰都比他強。接著，滿腹怨氣地說，我看大魚頭，就是個土包子。整天把個破村長掛在嘴上。他當村長的時候，怎麼怎麼的，除了牛皮哄哄，一點業務能力都沒有。他那個村長，說不定是花錢買來的。
杜老闆說，這個大魚頭，是茶壺打了把，光剩一個嘴了。
張巧舌又開始吧啦吧啦說開了。
大魚頭為了推銷清潔產品，和他那些狐朋狗友，認識了一個管化工企業的小領導，請這個小領導吃飯，求人家幫忙把產品開啟局面。
大魚頭不知哪根筋搭錯了，還使用了美人計，找了個陪酒女人。
那個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和那小領導吃喝玩樂以後，伸手要一百塊錢。
杜老闆問，一百塊錢給了沒有？
張巧舌撇撇嘴，那個小領導很氣惱，他吃喝玩樂，從來不花自已一分錢，哪裡見過有人讓他掏錢的。
杜老闆說，這大魚頭確實不會辦事。他怎麼不提前付給那陪酒女人勞務費。這業務不用說，肯定黃了，沒戲了。
張巧舌打斷杜老闆的話，你聽我說完。
大魚頭找的那個陪酒女人，一分錢沒撈著，心裡自然有怨恨，就找到紀委那裡了。那個小領導去上班，在辦公室裡剛泡了杯茶，還沒喝一口，就被人家帶走了。
杜老闆聽著，突然渾身打了個哆嗦，臉上有些異常的表情，趕忙掩飾道，這酒，怎麼越喝越涼啊。
他邊說邊拿起筷子，咱們都吃點菜，熱乎一下肚子。
平常人喝酒，舒筋活血，全身都暖乎乎的。這杜老闆喝酒，還渾身害冷。
杜老闆順手捻根牙籤，用手半掩著嘴，剔著牙縫裡的肉。呸地一下，扭頭吐到地上。很不滿意地說，小飯店就是不行。做的這個野兔，欠火候，咬不動，嚼不爛。
看到杜老闆的舉動，我有些想笑，要是我吃肉塞到了牙縫裡，這麼用牙籤剔出來吐掉，春蘭會不會責怪我，怎麼不嚥到肚子裡。
杜老闆滿臉堆笑，老邢啊，一看你是個穩當人。絕對做不出大魚頭那樣的瞎巴事。來吧，到我公司吧，我杜老闆不會虧待你的。
我不好一口回絕，笑了笑說，我回去和春蘭商量一下。到時候給你回個話。
杜老闆說，也行，也行。我等著。
酒場結束的時候，杜老闆對我說，老邢啊，你那山上喂著黑狗，把這些吃剩的飯菜，打包帶過去餵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