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滾雲雷中,無數閃電劈落在巨龍蒼青色的鱗片上。它不斷在雲海中翻騰,咆哮聲震耳欲聾,銳利的爪子揮動,像是要將雲層撕碎。
雷聲響徹天際,整整一夜,巨龍身形消失,天空才逐漸恢復平靜。
薄霧起,東方的天色微微泛白,靳夜獨自守在窗邊。
他的黑色的眼眸上佈滿血絲,更是失了一些唇色,面色凝重的望著雪域城方向,悶聲自語。
“他回來了。”
“誰?”
南芷詢問,她聲音有些沙啞,癱軟的起身,撐著身子,靠在床頭揉捏著太陽穴。
回想起昨夜,故羽說完話後,鈴聲作響,又昏睡了過去,這時,只覺得有些頭疼。
“岄辰。”
靳夜低沉回覆,轉身端坐,身姿挺拔,絲毫看不出受傷模樣,又倒了一杯熱茶。
茶水煙霧縈繞,他的眼睛死死的鎖定了眼前的女孩。
要不是昨日故羽提醒,他還不知道,這小傢伙,居然一直在裝睡。
熱茶滾燙入體,他的身體漸漸回了些溫度,衣襟已經乾透。
南芷緩和許久,更沒想到,岄辰竟能復生。
破碎的窗戶外,陽光灑下斑駁樹影,微風帶著颼颼寒意,讓她不自覺打了個噴嚏。
“可是身體不適?”
靳夜眉心微顫,語氣卻有些溫柔。
“頭疼,身體也發寒。”
他放下茶盞,輕步走近南芷身邊,又撫摸上她的額頭,手心的溫度傳來,這個女孩,正在發高燒。
“是傷風。”
門口傳來故羽的聲音,他推門而入,腳踏黑色長靴,沒有鈴鐺作響,衣著玄色華服,衣襟規整,雪白肌膚微露,長髮半束,以絲帶縛之,兩鬢垂下幾縷碎髮,略有女子之態,步伐輕快。
靳夜遲疑,面色陰鬱,神色有些不耐煩:“你怎麼還沒走?”
“是我傷了你,理應等你恢復才可安心。”
靳夜眉尾上揚,冷笑道:“自便。”
他知道故羽動機不純,生為龍族,受盡過不少靈獸諂媚,眼前的男鮫也是一樣。
帶著人類小孩本就麻煩,此行危險,倘若這人能照顧一二,倒能省去不少麻煩。
鮫人族收藏不少靈丹妙藥,故羽從袖口處掏出了小小的玉瓶。
靳夜接過,將一粒靈丹硬塞入南芷口中,她面露難色,藥苦實在難以下嚥。
伴著背部重力一掌,身體踉蹌,那藥丸卡在食喉處,只感覺眼前一黑,吸不上氣。
霎時間,面紅耳赤,大口大口乾嘔,十分痛苦,卻說不出話。
故羽大驚,運氣將眼前的孩子倒掛於空中,上下抖動,臉色煞白的說道:“她是人類,不能這麼粗魯,這是卡到息道了!”
“切~”
伴著一個噴嚏,藥丸吐出,南芷緩和過來,開始大口大口吸氣。
她的心中更是感嘆萬千,沒想到,自已一生小心行事,卻差點被這尾傻龍用藥丸咽死。
故羽端來熱水,藥丸再次下肚。
一頓操作下來,南芷恢復了體力,高燒逐漸退散。
靳夜鎖眉,不知所措的起身,看著眼前的兩人,長舒一口氣。
屋外已經豔陽高照,樹影婆娑,他跳窗直下,院內已經收拾乾淨,牆角的牡丹花圃開得正爛漫,香草盈盈。
絲毫看不出昨夜打鬥的痕跡。
想來,這種事在客棧掌櫃這裡已是司空見慣。
掌櫃本在躺椅上懶懶的曬著太陽,扇著蒲扇,見靳夜落下,彈跳起身,坐直了身子,疑惑道:“客官有何吩咐?”
“準備一些行路上的乾糧,再讓小二買身小女孩的衣物。”
“好嘞!”
他爽快回復,一包碎銀穩穩的落入懷中,隨即笑臉盈盈的起身退到大堂。
靳夜停在內院,閉眼凝神,將身體的靈力執行調息,肩膀處還是有些吃痛。
明旻客棧外,一個小廝東張西望著,手裡拎著一包東西,鬼鬼祟祟的跑回賬房。
店主端坐在賬房桌前,放下手中的算盤,沉聲道:“通知馭靈師了嗎?”
“通知了,不出半日便會趕到。”
“我看那幾人有要走的意思,馭靈師留下的迷藥還在嗎?”
“掌櫃,剩得不多了。”
“那就全下進去。”
說罷後,那小廝便退了出去。掌櫃則是面不改色,繼續打著算盤。
故羽雖為男鮫,卻很會打扮。
半個時辰後,南芷被抱了出來,換上了新衣,雖不是很合身,但布料確是極佳,一身錦繡牡丹裙,頭梳雙鬟髻,配上精緻的銀飾,看起來更顯得玲瓏可愛。
她順手接過了小二遞來的乾糧。
“客官慢走。”
跨出客棧門檻後,小二禮貌的辭別。
天色極佳,萬里無雲。
靳夜站在門外,雙臂交叉,修長的身影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見到陽光的剎那,南芷掩面,這一夜像是過去很久,昨日兩人的對話,讓她睡醒時,感受到一線生機。
“我們去哪裡?”
她輕聲詢問。
靳夜抿嘴邪笑。
“鬼谷。”
他的目的,還是沒有變,自從聽過幽冥神鏡後,南芷的心中一直忐忑不安,此行目的說不定……
她悶聲不語,呼吸加速,胸口處隱隱作痛,像是已經猜中了一切。
再轉頭看著眼前的故羽,神色更是難看,南芷心中便打起了主意。
“我今日十分難受,頭疼欲裂,實在承受不住你們靈力,要不,僱輛馬車趕路吧。”
“要我說,這個辦法可行,靳夜你也受傷了,如此去鬼谷,屬實危險,何不趁機療養。”
還沒等靳夜發話,故羽便搶先回應,又替南芷把了脈搏,蹙眉點頭。
明旻客棧,掌櫃在內院踱步,手中的蒲扇不停扇動,眉頭緊鎖。
小二匆匆跑了進來,又抹了一把汗,氣喘吁吁。
“怎樣?”
掌櫃一把便拉住了他的手,滿目期待。
“他們,租了馬車,往,往西邊去了。”
小二回復的斷斷續續,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如此甚好!哈哈哈哈”
掌櫃捧扇,笑容更是浮誇。
銀白色的馬車疾馳,車伕揮舞著鞭子,裡面坐著的三人沉默不語,卻各有心事。
南芷靠坐在右側,手扶欄杆,凝視著靳夜,神色淡淡的,心中更加確定,這尾黑龍,定是要毀了自已。
故羽則是扶著南芷,眯眼打量著,沒想到,這女孩小小年齡,城府竟然如此之深,為了多活幾天,假裝生病。此行去鬼谷若真讓她元神俱滅,所有籌謀都將功虧一簣,得想辦法拖住靳夜。
靳夜端坐左側閉目養神,心中卻久久不能平靜,想著昨夜那段對話。
故羽不單將鎖龍鏈之事相告,還提到了神契。神族以血立契,當即生效,若毀約,雙方將永世承受神罰。南芷一旦落入他人之手,再以保其不死為誘餌立契,那必將釀成大禍。
即使故羽建議他與南芷為契,但這上古黑蓮生來無心,更不會僅限於他,先有岄辰為例,切不能貪一時之利,毀了龍族當今的權勢地位。
想到這裡時,他恨不得馬車再趕的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