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雨打完電話,兩人一起坐下,各吃了一份冰激凌,凍的田雨鼻涕都下來了。

窗外,遊行的學生默默走過,有些舉著抗戰到底的標語,沒有喊口號或者撒傳單,後面跟著幾輛推車,上面堆放著棉衣。

田雨有些不解是做什麼,她轉過頭看鄭汲清時,眼睛裡仍然充滿疑惑。

“是去給孤軍營送棉衣,今天是寒衣節。”

“寒衣節不是祭奠逝者的嗎?”

“有學者考證,這個日子最初的源頭,是女子在十月朔給自已的春歸夢中人送禦寒衣服,但是寒衣送到,那位愛人往往已經瀘定河邊骨了,時間久了,就變成了祭奠死者了。”

“我昨天剛去過孤軍營。”

“去孤軍營?是有什麼任務嗎?”

“不,只是看他們升旗和出操。租界裡很多人都會去。”

鄭汲清適可而止地沒有追問。

兩人又談了些往事,鄭汲清繼續保持分寸,沒有問田雨在執行什麼樣任務,甚至也沒有問她和江行舟現在的關係。兩人保持著若即若離的談話,看著外面遍地的梧桐樹落葉,唏噓感懷了一番,便分開了。

分手時,田雨讓鄭汲清先走。田雨目送他走遠才離開,然後按照江行舟教過的方法,小心繞了些路,又突然竄上一輛減速的無軌電車又坐了幾站,很確定沒人跟蹤才回到國際飯店。

回去後,她與江行舟草草吃了些東西,開始部署第二天的行動。

等服務員收拾完杯盤,田雨在外面掛了一個勿打擾的牌子。

江行舟則將一張十五層樓平面圖鋪在桌子上,四面角上壓上手槍和兩個發煙彈。

“為什麼要帶煙霧彈?”田雨終於忍不住好奇問道。

“這座樓如同一座孤島。只有中間的電梯和東西各一道道樓梯上下。如果有人設伏,很容易把我們堵在上面。”

“你擔心日本人回來?”

“當然擔心。所以必須料敵從寬,做好萬全準備。你回來時,確定沒人跟蹤?”

“我很確定沒有跟來。鄭汲清明天一早就會離開上海,從此和我們的任務不再有交集了。”

“很好。”江行舟聽聞鄭汲清走了,似鬆了一口氣“你看圖紙。明天他會約我到這裡來見面,我會先離開這裡等他的電話,然後再帶上假錢回來敲門。我會先要求看他更多的資料,然後再給他看錢。如果他進裡面套間打電話,你一定要仔細聽,最好能找到那個同夥的身份資訊,這樣我們就能找到這個人解決隱患。”

“我明白了。”田雨點頭。

“還有,只要有任何意外。我指的是如果他反悔,或者日本人出現,或者其他意料之外的事情,打死這個人和搶到他的情報,都是第一位的。”

“他的情報?”

“從偷聽到的電話看,似乎是某種圖紙和說明檔案,我不知道有什麼用,但是如果我搶不到,你務必弄到手。你也知道了,這件事事關滿洲的石油,如果日本人得到,他們就可以能立於不敗之地,而我們就會陷入絕望。”

“我明白了。”

“我來問你,如果發生了意外,我被打死或者抓走了,而你搶到了情報,該怎麼做?”

“送到重慶?”

“錯,應該立即毀掉情報,不要看內容,一眼都不要看。”

“不看?那豈不是沒人知道內容……”

“如果你在毀掉情報前,看過情報,而你又落到日本人手裡,那才是一個麻煩。很少有人能扛過日本人的審問。而且滿洲是否有石油這件事,對現在的中國一點用都沒有。如果將來我們勝利了,中華秋海棠葉歸於一統,自然會有才俊會把各地的石油找出來,不需要什麼洋人的報告。所以切記,不要看,立即毀掉它。”

“我知道了。” 田雨再次鄭重地點了點頭。

“還有,如果突發狀況下我被打死了,也不要急著回重慶。先把每一個細節都想清楚了,再做決定。”

“這……”田雨已然跟不上江行舟的思路。

“因為,如果有意外發生,意味著某個環節出了叛徒,而我們被出賣了,那個內鬼會嫁禍給你,你可能會成為重慶鋤奸隊的追殺物件。所以……在把每一個細節推敲清楚前,不要聯絡重慶。”

田雨只得點頭,當然她也知道一旦這種情況發生,必然會超出自已的分析能力。這些年,她習慣於聽從江行舟的命令,因為江行舟遠比自已多一萬個心眼。這種依賴下,她並不太善於自已推敲和評估自已面臨的風險。

江行舟能在如此錯綜複雜的敵我環境中生存下來,顯然是有道理的,他不相信除了田雨外的任何人。鄭汲清的死訊傳來後,他乘虛而入,強行闖進了田雨的生活。這以後,田雨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下,他對田雨還是信任的。

夜裡,兩人輪流監聽電話輪流休息,但是黑傑克沒有再與外界聯絡。

早上,江行舟帶著一箱錢返回原來的旅社等黑傑克的電話,留下田雨一個人躲在1506號房間裡待命。

中午時分,田雨監聽到黑傑克打給飯店總機轉外線的電話,江行舟接起電話後,他直截了當問了江行舟錢準備好了沒有,得到肯定答案後,黑傑克終於給了江行舟國際飯店1504號這個房間號,約定下午一點交易,只要先看到錢,他會給江行舟看他的情報。

田雨知道,交易要開始了。

大約一小時後,江行舟拎著一箱錢到了1504門口。田雨一直微微開著門等待,聽到腳步聲,就探出頭看了一眼,看到江行舟向她點了點頭,隨後江行舟敲門。

片刻後,門開啟江行舟從容不迫地進去了。

田雨有些緊張,她無法想象,江行舟就這麼拎著一箱子假錢進去交易。最終會發生什麼?

江行舟帶著一把上了膛的手槍,只要談話中套到黑傑克同夥的資訊,他就可能就會開槍。

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電話打進來,卻聽到門外有人推著放吸塵器的小車子悄悄走過,那臺車的輪子有些輕微的吱呀聲,田雨記得這個聲音。

小車推過的時間較之昨天有些早,她悄悄放下耳機,走到門口。開啟門伸頭到外面,走廊上空無一人。

她看到走廊盡頭的停著的小車,卻沒見到人。服務生為什麼要推著車走一遍,什麼也不做?

田雨不算心思最縝密的特工,但是她對危險的嗅覺還算有一些。這層樓的服務生經常偷懶,不是經常能見到,但是做事還是很很有規矩。至少會把打掃車藏到樓道盡頭的一間小房間內,而不會這麼突兀地擋住安全通道門口。

她離開自已的房間,小心踩著地毯,儘量不發出聲音地走到車子邊上,發現一臺真空吸塵器就放在車子一邊,還插著電源,另有幾把掃帚、拖把插在那裡,四下卻沒看到人。

安全通道的門半開著,裡面靜悄悄。她走過去,門後面並沒有人。但是她注意到地上有一個菸蒂。菸蒂被踩扁了。可見剛才有人站在這扇門後的陰影裡站了一會兒。大飯店禁止服務生抽菸,這是一個會導致被開除的行為,當然也不能排除他們躲在角落裡偷著抽兩口。

田雨覺察出一絲詭譎,撿起那個菸蒂,慢慢退回去,一時也思忖不出該如何處置。

她帶上門後,掛上鏈子。回到桌子邊,隨手又帶上耳機繼續監聽,心裡七上八下,努力思忖著哪裡不對勁?但是腦子裡一團亂麻。是否立即終止任務,提醒江行舟撤離?還是自已謹慎過頭了?其實就是服務生偷懶時的行為?

她的腦子如灌了漿糊般,運轉緩慢,只知道自已站在一個歷史時刻,任何疏失和差池,後果都是不堪設想的。

她有些失了方寸,下意識將手槍彈匣抽出檢查了一下,再插上彈匣拉滑套上膛,又關上保險。又想起將那個菸蒂放到檯燈下,拿過早上江行舟研究地圖的放大鏡看,這是一個很陌生的孔雀牌香菸的菸蒂,租界裡幾乎買不到這個日本牌子香菸。

危險的訊號在陡然增加,現在必須快速做出選擇,是繼續坐在這裡發呆,還是實施備用方案。也就是直接走到1504門口敲一敲門,無論誰開門衝進去射殺蒙哥馬利先生,然後和江行舟搶奪他的資料趕緊離開。至於他那位身份不明的同夥,也只能不管不顧了。當然這樣做也可能鑄下大錯。

她不是一個敢拿主意的人,習慣瞭如棋子一般奉命行動。

正在天人交戰,耳機裡突然有了聲音,有人打進來電話。

他知道1504的房間結構與自已所在的1506一樣,有一個套間。如果黑傑克不願意被在場的人聽到,會走到裡面臥室接聽。

等了一會兒,黑傑克拿起了電話。那個熟悉的歐洲口音的是急著問:“情況怎麼樣?他付錢了嗎?”

“一言難盡,不太順利。”

“我知道你的計劃一定行不通,那怎麼辦?”

“但是他很有興趣聽聽我的B方案。”

“放棄吧,那個B方案太危險了。”

“你想清楚,如果成功,那可就不是區區50萬美元了。”

“我認為明智的選擇是去找日本人。”

說完,那邊狠狠結束通話了電話。

田雨立即起身背了個挎包起身,仍然在想——該怎麼辦?

她走到門前時,已經把勃朗寧1910手槍握在手上。這把槍非常小巧,沒有擊錘甚至沒有很明顯的照門和準星,非常適合藏在口袋裡,也適合快速拔槍。

她正要開門,卻聽到門外有聲音,是鑰匙緩緩插入鎖孔的聲音。隨後,她眼前的門把手開始慢慢轉動。此刻外面掛著勿打擾的牌子,田雨感覺自已的耳膜隨著心跳如擂鼓般震動。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超神的我賴在新手村不走了

無線風箏

方知縣探案錄

長風寥落

渺渺的救世之路

UXG丸小

刮痕

小鼠子呀

我陪宿主一起瘋

愛吃瓜的閒人

系統:氪金就無敵

人不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