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嶼的車還在公司,只能在路邊打了個計程車。
酒吧燈光昏暗,各色的人群都在舞池裡搖曳,喧鬧的聲音充斥著整個耳膜。
蘇嶼輕拉門簾,一路皺著眉頭走過,卻依舊有不少女生舉著酒杯過來搭訕。
儘管經常會有推脫不開的酒局,工作上也需要面對形形色色的人群,但蘇嶼都能表現得恰如其分。
此刻卻從骨子裡感到深深的厭惡,尤其是看到駱楊眯著眼睛朦朧的盯著桌上五光十色液體的時候,蘇嶼心中有說不出來的感覺。
蘇嶼喜歡看到駱楊總是肆意張狂的模樣,也喜歡看到他冷靜自持的模樣,卻唯獨不喜歡他現在這種紙醉金迷的樣子。
直到蘇嶼走到桌前,駱楊才睜大迷濛的雙眼。
或許是酒吧裡的氛圍太過曖昧,蘇嶼感覺駱楊落在自已身上的眼神過於露骨。
“能自已站起來嗎?”
蘇嶼斂住自已的不悅,略微湊近可以聞到駱楊身上的酒味。
駱楊緩了緩神,收起對蘇嶼赤裸地打量,起身猛然一個踉蹌。
“站不起來。”
在沒有徹底跌落以前,蘇嶼就已經接住了駱楊。
駱楊順勢摟住蘇嶼勁瘦的腰肢,將頭耷拉在蘇嶼的肩膀上。
“怎麼才來?”
或許是喝了酒的緣故,駱楊說話的聲音有些暗啞。
熾熱的鼻息在蘇嶼頸間拂過,引著背脊泛起陣陣酥麻。
原本正要將人拉開的雙手,忽然就僵在原位。
蘇嶼漆黑的眸子被細密微垂的睫毛厚厚地壓住,駱楊看不清內裡分明的情緒。
蘇嶼不知道的是,電話是駱楊趁著沒喝醉之前專門讓人打給他的。
自從知道蘇嶼會過來之後,駱楊一直眼巴巴地望著門口。也就是在看到蘇嶼後,駱楊才遲鈍的將眼神放到酒桌。
蘇嶼多抱了幾秒,才將人扶好站穩。
臨走前結了酒錢,又伸手拿過桌上被落下的手機放進駱楊上衣口袋,攬著人上了車。
為了方便照顧,蘇嶼和駱楊一起在後排落座。
駱楊雖然喝多了酒,但除了剛開始的對話後,一路上也沒再發出什麼聲音。
整個人都陷在陰影下,路邊的燈光不時映在駱楊有些紅暈的臉上,顯得唇色些許蒼白。
車在路邊的一個藥店停下,蘇嶼疾步進去拿了瓶水和醒酒藥出來。
車子還沒啟動,蘇嶼急忙倒了兩粒藥片在掌心,隨後將水遞給駱楊服下。
駱楊也沒有拒絕,就著蘇嶼的手掌吞下醒酒藥。
夜裡的街道過於寂靜,蘇嶼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駱楊舌尖舔過後的溼潤,甚至也能聽清駱楊吞嚥藥片的聲音。
蘇嶼不可置信地收回手,掌心那酥酥麻麻的感覺幾乎啟用了他每一顆努力抑制的細胞。
駱楊吃過藥,迷迷糊糊地感覺到自已好像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抱枕,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了過去。
大概過了20分鐘,駱楊感覺到有人在叫自已的名字。
或許是剛剛的藥片起了效果,駱楊看見已經下了車等在門邊的蘇嶼。
月色下,蘇嶼低頭望向駱楊,額前的碎髮因為空氣中的溼氣胡亂地耷在眉骨,高挺的鼻樑揹著光卻依舊惹人注意。
蘇嶼伸手示意駱楊下車,修長的指節一把被人握住。
這一刻,駱楊的心底不知掠過多少不為人知的晦暗心思。
蘇嶼沒有注意到駱楊的變化,依舊一手拿著駱楊的外套,一手將人的胳膊放到肩上,緩慢地扶著人前進。
駱楊本就要比蘇嶼高上一些,為避免蘇嶼過於勞累,在保證身體能夠充分被碰觸的情況下,自已也使了些力。
走到門邊,蘇嶼將駱楊的手指小心地拿起,門嘀的一聲開啟了。
蘇嶼將駱楊靠在門邊固定,確保人不會摔下去之後拿出一雙拖鞋準備給人換上。
駱楊瞧著蘇嶼的動作,配合地站在身後。
看著蘇嶼蹲下,將自已的鞋帶解開,月光將修長的背脊畫成好看的弧度。
駱楊想要伸手將人整個圈住,卻在蘇嶼抬眼的瞬間收回了不安分的手掌。
蘇嶼開燈,將人小心地移進臥室,輕柔地把駱楊放在床上。
雖然全程駱楊都緊閉著雙眼,但他依舊能感受到蘇嶼將視線若有若無地放在自已身上。
駱楊裝作酒意正濃的樣子,緊緊拽住蘇嶼想要拿開的手。
蘇嶼呆愣了幾秒,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開始嘗試著掙脫。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兩人急促的呼吸聲在寂靜的夜裡更加明顯。
“你已經醒了。”
蘇嶼掰不過駱楊強有力的手腕,妥協的開口。
“嗯。”
駱楊睜開眼,冷冷地看著蘇嶼。
“你想幹什麼?”
“我想幹什麼,你不清楚嗎?”
不等蘇嶼作出反應,駱楊用力將人往下一拉,蘇嶼整個人倒在了駱楊的身上。
駱楊翻身將人壓在身下,溫熱的氣息連帶著一股怨氣被送到蘇嶼的唇瓣。
剛碰觸到蘇嶼柔軟的下唇,駱楊就感覺到身下的人一陣躲閃,眼裡的溼潤終於凝聚成淚水。
“我都朝你走了99步了,為什麼,最後一步你都不願意?”
駱楊的聲音又暗又啞,嘴唇都在輕輕地顫抖。
“我真的這麼差嗎?”
“我等了你6年,一刻都沒有想過和你分開。”
“你能不能再看看我?”
淚水一滴滴劃落進蘇嶼的頸間,蘇嶼被駱楊眼神裡的慾念所燙到,不由地蜷了蜷指尖。
蘇嶼眼神躲閃,深吸一口氣,似乎是重新下定了決心:
“駱楊。這些年我過得挺好的,生活都在步入正軌。”
駱楊像被點燃的鞭炮,劈頭蓋腦地將話砸在蘇嶼頭上:
“對。你是過得挺好的。生病一個人去醫院;加班一個人回家;手術都他媽一個人硬撐!”
蘇嶼一時無言,他不知道駱楊怎麼會知道,也害怕讓駱楊知道。痛苦也好,無助也好,這都是自已的選擇。
氣氛降到冰點,駱楊忽然坦然一笑,鬆開了撐在蘇嶼肩上的手掌,翻身躺在旁邊:
“6年前你走的時候我以為你只是沒有找到更好的方式來愛我,現在我才知道,你其實就是自私。就因為你害怕,害怕別人的閒言碎語,害怕逆著人流生活,但從始至終你就是害怕我這個人不值得!”
駱楊聲線暗淡,落寞的眼眸裡有著訴不完的深情和痛苦:
“你應該沒想到,短短14天就能讓一個人賠上一生吧。”
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駱楊抬手遮住了不爭氣的眼睛。
蘇嶼的心如荒原般蒼茫,駱楊那被遺棄似的樣子生生刺穿了蘇嶼的好不容易壘起來的銅牆鐵壁。
“我、”
蘇嶼伸手想要碰觸駱楊,目光卻被駱楊手上那道早已斑駁的痕跡釘在半空。
蘇嶼身體裡的血液開始翻湧,呼吸一滯:
“你、你手腕的傷、是,怎麼回事?”
話音落下,駱楊的身形一頓,手臂收緊,下一刻的咆哮立馬出口:
“滾!”
蘇嶼急切地拉住駱楊指向門口的手,視線開始模糊:
“你、告訴我。和我有關嗎?”
駱楊眼眶灼熱,冷硬地盯著蘇嶼:
“我叫你滾!你要是現在留下,那你一輩子也別想離開!”
駱楊用力推搡了蘇嶼,將人推下床後用被子蓋住腦袋。
蘇嶼跌跌撞撞地站了起來。
今天的事情對蘇嶼的衝擊很大。蘇嶼終於體會到被人堅定選擇的感受,可因為自已帶給駱楊的痛苦又是如此深沉。
“我給你煮點東西。你醒了就起來吃。”
蘇嶼暫時壓下自已的所思所慮,極其認真地對駱楊說到:
“等你心情好點兒了,我們再談。”
不一會兒,駱楊就清楚地聽見了關門聲。
蘇嶼回到家,這一折騰天已經矇矇亮了。
牛奶還躺在剛剛蘇嶼出門的地方,看到主人回來,不再像之前那樣搖尾巴,蹭褲腿。
蘇嶼後知後覺地看了眼牛奶的飯碗,發現還是之前倒的那麼多。
蘇嶼身上沾了不少酒氣,急忙將自已收拾了一番,抱著牛奶出門。
找了好久都沒有看到開始營業的寵物醫院,蘇嶼只得打電話給孫野詢問處理方法。
可能是時間太早,蘇嶼打了幾遍都沒人接。
蘇嶼摸著副駕駛的牛奶,金屬的銅牌冰冷的質感給了蘇嶼新的聯絡方式。
對比了手機裡原本的號碼,蘇嶼毫不遲疑地撥通了牛奶脖子上的號碼。
“喂”
接電話的人聲音暗啞地可怕,但蘇嶼還是一下就聽出來了。
“牛奶好像生病了。醫院沒開門,孫野的電話沒人接。”
忽然被打通了任督二脈,蘇嶼儘量將事情說得簡單易懂。
“你在哪?”
駱楊說話時的鼻音很重,透過手機將一句句話沉沉地敲擊在蘇嶼的耳膜上,好似電流一般將蘇嶼擊了個正著。
“你把它的私人醫生電話給我就行了。你先休息一下。”
腫著核桃大的眼睛,駱楊確實不方便見人,將號碼發到了蘇嶼手機裡。
蘇嶼拿到電話,應該是駱楊已經打了招呼,醫生直接給蘇嶼發來了位置。
車子行進到一半,秘書的電話又打來了:
“蘇總。之前訂好的出差是今天上午8:00的高鐵,需要我現在過來接你嗎?”
因為這幾天都沒怎麼睡好,加上昨晚馬不停蹄地忙碌,沒有這個提醒,蘇嶼倒是真的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不用了。我在外面有點兒事,我一會兒給你個地址,我家小狗生病了,可能一會兒需要你過來一趟。”
“好的。蘇總,您把位置發給我。”
“嗯。你接到它之後送到我的對門,有人會照顧。”
“好的。蘇總。”
結束通話電話,蘇嶼陪著牛奶掛了2個小時的點滴,時間上不夠充裕,蘇嶼交待了幾句就動身去了高鐵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