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京不一定能回，西卻是可能歸了！
疏冷的嗓音響起，驅散了院子裡累積一日的溫暖。
沈明時身上的放鬆驟然收了起來，霎時聚精會神起來。
彷彿幼時被先生逮到她偷玩兒，要她背書一樣緊張。
她緊忙過去，朝裴緘福了福身，聲音婉轉：“相爺。”
裴緘沒說話，目光落到她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通，眉尾微微挑起一個細小的弧度。
一路行來，她臉上的傷早已淡的沒有痕跡。
一張小臉瓷白如玉，乾乾淨淨，今日被身上的粉色一襯，更像是一塊兒價值連城，觸手生溫的粉玉，比尋常更多了一抹明豔。
嗯？
明豔？
裴緘忽然眯了眯眼。
想起昨日鳳鳴說的那些話，裴緘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她一眼。
這就是從花一一那兒學習的成果？
沈明時低著頭都能感覺到。
她忐忑地往自已身上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看向裴緘：“相爺，是這身衣裳有何不妥嗎？若相爺不喜，我立刻就去換。”
“不必。”
裴緘說完，轉身朝屋中走去。
擦肩而過時落下一句：“挺好。”
沈明時跟在身後，微微怔了怔，怎麼感覺這和花一一說的反應不太一樣啊。
不像是……喜歡的模樣。
不過那句“挺好”，又似乎不太討厭？
她摸不準這人的心思，只好跟了上去。
外頭餘暉漫天，尚且見亮兒。
屋中卻已然黑了下來。
沈明時點了燈，極有眼力勁兒的去沏了茶，捧到裴緘跟前。
裴緘接過茶，一邊漫不經心地拂著茶葉，一邊道：“找本相何事？”
“明時沒什麼重要的事，只是想多謝相爺昨日的救命之恩，相爺三番兩次救了明時，明時心中不勝感激。 ”
她一臉誠懇，聲音恭敬，裴緘抬眼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
“沈小姐客氣了，本相也只是知恩圖報罷了。”
“畢竟本相這條命，不還是你給的麼。”
沈明時：“……”
他的眸光在燭光的映襯下，透出一種已經看透所有真相的冷。
沈明時忙低頭：“明時不敢，相爺吉人自有天相，沒有明時也定會有其他人相救，是明時幸運，得著了救相爺的機會……”
“呵，是嗎？”
裴緘看著振振有詞的小丫頭，這話她倒是真敢說！
他尾音輕輕上挑，落到沈明時耳中，充滿了懷疑。
她不敢再繼續拍馬屁，轉而試探著問道：“相爺今日的案子查的如何？可是累了？”
裴緘收回目光，聲音也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漠然：“你關心這個做什麼？”
沈明時哪有想做什麼，她只是想試探試探，真白月光有沒有出現，自已還能活多久。
她搖搖頭：“明時不關心這些，只是想問相爺何時回京，明時好做準備。”
“回京？”
“悶了？”
沈明時還是搖頭：“不曾，能跟著相爺已是明時莫大的榮幸。”
她說完，屋子裡一時安靜下來，小桃自始至終都沒進來過，只有她和裴緘兩個人。
過了片刻，裴緘忽然開口道。
“明日，隨我出去。”
“出去？”沈明時微怔，“去哪裡？”
她以為她的用處從花樓回來以後就沒有了。
裴緘沒看她，慢條斯理地喝著茶。
“既到了黎州城，總該故地重遊一遭吧。”
沈明時：“……”
故地？
故什麼地？
沈明時眨了眨眼，忽然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他要帶她去當初白月光救他的地方？
！！！
霎時間沈明時呼吸都嚇停了，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心裡將自已罵了個半死。
讓你多嘴！
沒事提什麼回京！
現在好了，京不一定能回，西卻是可能歸了！
“怎麼了？”
裴緘定定看著她的表情，似笑非笑問：“你看起來好像很緊張。”
“沒，沒有。”
沈明時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雙眼。
“那麼，早些休息，明天出發。”
“……我其實有點不舒服，可不可以不去……”
“你不想去？”
“……沒，想去。”
她不敢“不想”。
裴緘打量著她煞白的小臉，滿意地點點頭：“很好，那你早些休息，明日隨本相出門。”
“……是。”
一整個晚上，自裴緘走了以後，沈明時渾渾噩噩，腦海中只有故地重遊這四個字。
小桃端藥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她在屋中不大的地方走來走去，一會兒眉頭緊蹙，一會兒又很是緊張。
她笑道：“相爺若知道姑娘這麼期待明日的出行，定會開心的。”
沈明時扯了扯嘴角，勉強露出抹笑。
是，他肯定開心，能發現一個敢假裝他白月光的人，他會開心的直接把那人殺掉的……
一夜無眠。
翌日，沈明時早早地爬起來，看著自已眼下的兩個青色痕跡，拿出脂粉往臉上撲。
她看著鏡中的自已，默默深吸了口氣。
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沈明時，拿出你的演技來！
你可是師承花一一的人！
沈明時在心中放完狠話，一出院門，抬眼對上正房門口的裴緘，腿肚子就是一軟。
要不是小桃在後面堵著，她差一點直接轉身逃回房裡。
那可是裴緘啊……
聽聞他監管詔獄那年，進去的人沒一個到後來不哭爹喊娘，將知道的東西全吐出來的，就連關了十幾年都撬不開嘴的人，最後在他手裡通通招了……
她她她……要在這個男人面前耍聰明拼演技？
沈明時頓時覺得頭頂天都暗了。
今日大概就是她的最後一日了，她回頭看了眼初升的朝陽，毅然扭過頭朝裴緘走去。
“你倒是很積極。”
她走到跟前，裴緘才扭頭看了她一眼，“昨日你臉色不太好，本相還以為你今日會得什麼不能出門的病。”
沈明時乾笑著。
是她不想嗎？！
她昨夜將所有的病症全想了個遍，沒扒拉出來一個能用的！
“相爺說笑了，明時高興陪相爺出門還來不及呢，不是要故地重遊嗎？相爺，走吧。”
門口備了一輛馬車，依然是鳳鳴駕車。
沈明時這次再顧不上和裴緘同乘不同乘的問題，滿心都在警惕待會兒可能到來的場面。
黎州城離京城說遠也不遠，因此稱的上一座城，地方卻並不怎麼大，幾乎就是進京之人途中落腳的地方。
沈明時剛感覺才上了車，一眨眼，馬車就停了。
外面鳳鳴道：“主子，到了。”
沈明時的心剎那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