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途中，新弟子們神色各異，氣氛有些凝重。
殺鬼肯定沒有心理負擔，但是殺人......
眾人隨子谷師兄去趙賢師伯面前覆命，期間講述整件事情的過程中，並未誇大其詞，也未隱瞞。
趙賢聽到虞柰貿然出手，誤殺平民女子後，沉吟半晌。
“苦行僧不會宣揚此事，無礙。子谷，帶領他們去講講重點，你也反思一番。”
子谷領命，招呼眾人跟上離開。
水熙柔站在原地沒動。
趙賢還是那個趙賢，周身溫潤的氣質絲毫沒有變化，就連對她盯過來的視線也神色淡然的微笑，等待她的反應。
水熙柔雙拳緊握，抬手指向虞柰。
“趙師伯，虞柰師姐為搶功殺人，為完成任務急功近利攪的女鬼魂飛魄散，沒做錯嗎。”
正在離開的眾人聽到動靜紛紛轉身停住腳步，準備看水熙柔怎麼個死法。
趙賢的目光從水熙柔臉上略過，看了眼麵皮繃緊的虞柰，似乎笑了笑。
見其他人也止住腳步，趙賢重新看向水熙柔，溫潤的聲音拂過所有人的耳邊。
“完成師門交代的任務，沒錯。”
水熙柔拳頭緊了緊，指甲都摳進肉裡。
若說她覺得在陽明宗還有什麼值得留下的理由，一個是若暉，一個便是趙賢。
她曾以為趙賢是陽明宗最通情達理，最值得尊敬追隨的師長。
若暉也是陽明宗的弟子，與絳璇同為一屆，但若暉的思想觀念卻很正直。
至少是非對錯不會混淆，無關種族，無關所謂的正派反派。
趙賢師伯的形象在心中坍塌，陽明宗樹立懲惡揚善修仙門派的謊言被戳穿。
“狗屁的修仙者！”
心裡如何想的，嘴上自然而然罵出來。
她是對著趙賢說的，立刻有人呵斥讓她跪下。
來人是宋蹺師叔，見她不跪，對著腿彎狠踹一腳。
水熙柔噗通跪倒，膝蓋的疼痛讓她額角青筋凸起，死咬著牙關沒出聲。
下一刻，她從跪姿改為歪坐。
就算膝蓋疼的站不起來，她也不想跪趙賢，更不想承認自已有錯。
她從現代而來，已經嘗試融入這個世界，卻不包括接受這個世界視人命如草芥的規則。
宋蹺詢問子谷來龍去脈，淡淡追問有沒有弟子受傷，得知沒有弟子受傷鬆了口氣，再次將矛頭指向冒犯長輩的水熙柔。
“跪直了！以下犯上，你想造反嗎！”
聽了宋蹺的話，水熙柔乾脆嗤笑一聲。
趙賢只關心任務有沒有完成，宋蹺只關心弟子有沒有受傷。
在他們看來，執行任務中誤殺個把人命，根本不算什麼。
更遑論確實作惡多端的女鬼。
他們不管事情背後的隱情是什麼，也不管無辜之人受牽連，只在乎陽明宗宗門的聲譽，影響力。
別說她再待下去能不能修煉出什麼成就，就算她天賦異稟練出一身靈力和本領，豈不是還要如虞柰幾人那樣，只為陽明宗揚名而戰。
以下犯上？
他們會點法術，比普通人強些，就要臨駕高空，俯瞰眾生了嗎。
造反。
她今日還就反了這不分好壞，豬油蒙心的狗屁仙門。
支撐痠痛的膝蓋顫巍巍站起，水熙柔高聲告訴趙賢和宋蹺：“這破地方，沒什麼好待的。”
她轉身一瘸一拐的向山門方向走，身後是宋蹺惱怒的聲音：“我陽明宗豈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子谷，將人捆了關進地籠思過。”
子谷點頭應下，正要伸手拿人，就見水熙柔止步，側頭向後看來。
她眼神中全是嫌惡和冷靜。
“我早該想到你們是這樣的人，這樣的門派。”
“當初朱於斯將我掠上山來，根本沒問過我的意見。”
“放肆！竟敢直呼宗主姓名，立刻將她給我綁了！如此大逆不道之徒，我親自懲處。”宋蹺怒斥，快要跳出來自已動手。
子谷下一刻絞住水熙柔雙臂，手指調動靈力化作繩索纏來。
一道呼喊從宗內傳來：“趙師伯宋師叔，請速速前往崖底深湖，那失蹤的妖獸重傷於勤師兄，又隱入湖底了！”
宋蹺眼眸微動，整個人嗖的消失在原地。
趙賢垂眸想了想，吩咐子谷帶領眾弟子該做什麼做什麼不用驚慌，御劍升空，眨眼沒了蹤影。
捆人捆到一半的子谷收回靈力。
水熙柔修煉數月，渾身沒有存下半分靈力，還是普通人，捆綁簡直多此一舉。
交代絳璇押送水熙柔去地籠思過，子谷招呼其他弟子隨行。
呼啦啦的人群也退去，原地只剩絳璇和水熙柔兩人。
絳璇嘴角挑起，也說不上幸災樂禍，只有些不屑的說了句：“憑你也敢置喙宗門和師伯，嗤，初生牛犢啊。”
“是你自已走，還是我拎著你走？”
水熙柔在想事情，沒出聲。
絳璇不耐煩的扯住她的手腕，拽著向地籠方向走去。
關押犯錯弟子的地籠，處在山中洞穴內，漆黑寒冷，裡面有蝙蝠蛇類出沒。
如果關的時間久，必須調動靈力維持體溫和提供能源供給自身。
若有毒蛇和蝙蝠來犯，還得與之戰鬥，消耗體力不說，被咬上一口也是要命。
絳璇拽著水熙柔來到洞口，一腳踢在她屁股上。“進去。”
水熙柔在來的路上已經有一個猜想，所以暗暗運轉心法口訣吐納積蓄靈力。
她猜湖底打傷於勤師兄的那隻失蹤妖獸，正是鎮妖塔頂的變色龍獸。
變色龍獸本就被那盞金蓮燈盞汲取靈力，虛弱的奄奄一息。
就算藉助外力逃脫，也無法輕易躲避陽明宗高手的追查。
所以變色龍獸應該是躲進湖水深處，或者變幻了本身樣子隱藏在某處，卻沒有足夠的條件跑出陽明宗地盤。
再次被陽明宗的人發現，肯定跑不脫。
水熙柔知道自身存不住靈力，乾脆在積蓄的過程中暗暗使用化靈術。
“絳璇師姐。”
絳璇不知她又要說什麼廢話，擰眉看她。
水熙柔將右手藏在身後，雙指併攏。
“抱歉。”
咚！
一聲敲木魚般的動靜迴盪在漆黑的山洞口。
絳璇趔趄兩步，不可置信的迴轉頭去看。
在她後腦位置，一根手臂粗的木棒懸空。
咚！
那木棒見她沒有暈厥，又是一棒重重砸在腦門。
絳璇翻出眼白，癱軟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