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熙柔從沒想過自已這輩子會看到如此一副場景。
她就像一塊激起千層浪的石頭，砸入蛇堆內。
那手指粗細的小蛇各種花色都有，盤繞成一堆一堆的不斷蠕動翻湧。
她裸露在外的面板碰觸到那些滑溜溜溼冷冷的蛇皮，立刻乍起厚厚的雞皮疙瘩。
她僵硬的感受著身下壓著的蛇堆蠕動，看著令人膽寒作嘔的場面，恐懼的發現那一張張尖牙利齒的嘴巴里沒有舌頭。
“嗯。”
一聲悶哼。
她的腳腕被咬。
那種疼痛並非像被蜜蜂蟄，也不似她預想的刺痛感那般短暫。
第一下的痛覺還未體會完全，第二下，第三下......
很多利齒咬住面板血肉，蛇身扭曲擺動撕扯。
“啊......！”
她感受到了。
第一口血肉被撕扯而下的痛覺讓她痙攣顫抖。
她不停尖叫痛呼，揮舞拳頭去打那些咬住自已的小蛇。
此刻怕蛇的恐懼被其他恐懼戰勝。
她捶打，扒拉，胡亂揮舞驅趕。
可那些密密麻麻成千上萬的小蛇鑽進褲管，胳膊，脖頸...在她身上各處下口。
腰間掛著的小鹿後腿被咬了一口，唰的化出本體，滿臉驚恐的踢踏四肢。
蠕動的蛇堆軟綿綿滑溜溜，小鹿沒踢踏兩下便被帶摔倒，又捱了好幾口撕咬。
識海里，小鹿呼喚神志不清的主人。
“主人，主人...”
水熙柔很想昏過去一了百了，她不想面對目前的處境。
可那一口一口的撕咬和被蛇堆包圍的觸感讓她想昏厥都難做到。
她只覺這是人生中最大的一場噩夢，生不如死的體驗。
直到聽見小鹿的呼喚，她才想起身邊還有這樣一位夥伴，正在陪她一起受此煎熬。
“快，你快跑，快跑。”
她含糊不清的催促小鹿。
小傢伙剛跟了她就要受這種苦，是她連累了對方。
小鹿哼哧哼哧的用獨角頂翻幾波包圍住水熙柔的蛇群，稚嫩的童音回覆：“我的能力是速度，但在坑裡沒法施展。主人，你快站起來，從我背上跳出去。”
水熙柔整張臉都被蛇堆覆蓋，下巴，臉頰，額頭，到處都咬著小蛇的尖牙，她不敢張嘴說話，只能從識海里溝通。
掉落蛇坑時她從下落的過程推測蛇坑至少有四五米深，別說她現在站不起身，就算能站的起來，蹬上小鹿的後背，也絕對跳不出去。
她又怎麼能踩著一個孩子的後背逃生，將他扔在這裡喂蛇呢。
等等。
水熙柔腦中靈光一閃。
她和朱於斯締結主僕契時，喚自已給朱於斯起的外號就能召喚。
那是不是也可以用在小鹿身上呢。
她出不去，小鹿可不可以按照她的指令到達某處。
識海呼喚小鹿：“你有名字嗎？”
小鹿帶著哭腔說：“主人我幫不了你，它們太多了，咬的我好疼...嗚嗚...我的朋友們從前都叫我呆瓜。”
呆瓜？
全身各處不斷的撕咬刺激著水熙柔的神經，讓她五感都變得模糊起來。
她以為自已聽錯了。
“為什麼叫你呆瓜。”
“嗚嗚...我吃過一種瓜，那種瓜會讓身體短暫僵硬，腦子也像剛睡醒般不清楚。他們說我吃了那瓜呆呆的，就叫我呆瓜。”
“那，你喜歡這個名字嗎？”
“喜歡，我的朋友為了幫我爭取逃離線會，嗚嗚...被人打死了...”
水熙柔感受眼皮被撕咬一口，危險再次升級。
不能再耽擱了。
雖然看不見小鹿的狀況，但想想也知道不樂觀。
她立刻在識海里說道：“好，那你以後的名字還叫小呆瓜。”
“小呆瓜，很高興認識你。”
“既然你認我為主，就要聽我的話。”
“聽我召喚，現在立刻沿著蛇坑邊沿奔跑，跳出蛇坑，不許停頓跑回你原來生活的森林裡去！”
身為僕，不得違背主人的命令。
小呆瓜嚶嚶嚶哭著，咧著兩排整齊的牙口抽噎。
四條腿噠噠噠踩過盤成一團一團的蛇堆，小蹄子經過幾次下陷後終於踩上堅硬的坑壁。
按照水熙柔的指令，圍繞蛇坑牆壁奔跑，斜斜向上而去。
還真就跳出蛇坑，來到地面。
小呆瓜噠噠噠嗚嗚咽咽往陽明宗山後狂奔，卻猛然被彈回來，四腳朝天暈厥。
無形的結界輕微波動，迴歸平靜。
小呆瓜後臀上咬著的兩條小蛇鬆口，呸了一嘬毛出來，遊動身子原路返回。
小呆瓜不是普通的小鹿，皮毛堅韌程度自然也不是輕易能咬開的。
天色已經暗下來，山林中靜寂無聲，沒有鳥叫，更沒有蛐蛐蟬鳴。
蛇坑內，四肢只剩白骨的水熙柔氣息微弱，近乎死人。
一道青袍翻飛落下，揮揮手開啟還在啃食的小蛇，將面目全非的人形撈出來。
肋骨下，心臟噗通噗通跳動的聲音，在靜謐的環境內異常的響。
青袍人眼神閃了閃，將靈力輸送其中，按照心臟血流脈絡構造出消失掉的皮肉，虛虛實實，半透明狀。
“大長老。”
青袍人身後緩步走來一人，面容清俊溫潤，嘴角自帶三分笑意。
大長老嗯了一聲。
趙賢靠近過來，目光落在懸在半空的人形上，疑惑詢問：“大長老，有什麼問題。”
按照之前的慣例，這種不聽話不受控制的弟子，根本沒有留下其性命的必要。
可大長老卻將人撈出來，浪費靈力幫其塑造血肉。
很難不奇怪。
大長老長長的臉上毫無表情，眼袋黑沉耷拉著，嘴邊並沒有蓄鬍子，刮的很是乾淨，卻更顯得面板鬆弛。
他開啟乾巴巴的唇低聲說道：“該換人了。”
趙賢精神一震，溫潤的面容上泛起月亮的光華。
大長老幽幽嘆口氣，繼續說：“陽明宗越發沒落，如此下去可不行。趙賢，你結丹在即，需得覓一顆好內丹。”
“這姑娘有古怪，先留著吧。”
懸空的人形噗通摔在地上，靈力維持的皮肉顫了顫似乎要散掉。
半透明的血肉覆蓋不住染血的白骨，上頭甚至還能看到小蛇啃出的牙印。
大長老負手而立，仰頭望月。
“三日後，我陪你去靈泉森林。”
“是。”趙賢垂首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