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上來說,即使存在執行層面的細節分歧,宿主和系統的利益歸根結底是一致的。
絕大多數宿主和系統會在繫結之後的短期內達成互相信賴的親密關係,而洛洛恰好是這個意外。
對於007來說,即使洛洛從不表態,它也可以分析判斷出宿主並不依賴它,也不願求助它,平時只是那它當個人工智慧使用。
007嘗試過各種隱晦的方法拉進和洛洛的關係,無一例外都失敗了。沒想到不帶有任何目的的真誠關心,意外開啟了它家宿主的心。
【洛洛,007終於等到你了!以後本統子會好好照顧你的!】
“倒也不必……”
洛洛聽著007更換的歡快少年音在她腦海裡嘰嘰喳喳,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她無奈地眨了眨眼,努力收斂被她家傻缺統子感染的笑意,然後起身走去父母的房間。
洛洛的手搭在門把手上,輕輕轉動,一道微小的門縫出現了。
這次主臥的門就沒有鎖,看來他們只有“做壞事”的時候會害怕被人撞破。
一顆小腦袋悄悄探進去,只看到房間裡一片昏暗,大床上隱隱約約隆起銀白的被子。
奇怪?他們沒有一起睡覺嘛?
洛洛關好門,踮著腳悄悄走近。她這才發現床上還有一個人——她忽略了自己的父親,因為邵翊辭穿著深色的睡衣套裝,將那片銀白擁在懷中,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洛洛動作輕盈地爬上床,使出吃奶的力氣才把簡之漣懷裡的被子給拉了出來,把自己填進她的懷抱,重新把被子掖好。
簡之漣不適應地動了動,把懷中的小奶團給摟緊了。
邵翊辭的眼睫微動,把“不安分”的妻子重新抱緊。
洛洛貪婪地嗅著母親柔軟懷抱中的淡香氣,無意識地蹭了蹭,安心地閉上眼睛。
一夜無夢。
邵翊辭是最先醒來的,他有點鼻塞,大概是昨晚沒蓋被子著涼了,只有懷抱裡還是那樣溫軟,那樣的……令人心安。
邵翊辭收緊懷抱,將下巴抵在妻子的肩頭,慢悠悠閉上眼睛。
難得老婆大人沒醒,他覺得自己還能再睡一會兒。他忽然生出這樣一個念頭,哪怕就這樣一直躺著,什麼也不做,一輩子也值得了。
可惜沒有如他所願,簡之漣沒過多久就被自己的生物鐘喚醒了。
她這一覺睡得極其舒服,身心都得到了很好的休息。不知道為什麼,懷抱裡和後背上的溫度十分熨帖,還有些微的壓實感。
在冬日裡當然是暖洋洋的睡眠最舒適了。
簡之漣神清氣爽,正打算起來吃個簡單完美的早餐,忽然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好傢伙……
懷裡蜷著個小傢伙,背後還壓著個大傢伙,難怪她睡得這麼有“實感”。
簡之漣頗有些無語,輕輕從洛洛身上撤出來一條手臂,向身後搗去。
“……嗯?”邵翊辭迷迷糊糊應了一聲,無辜而醉人的低哼聲直鑽進簡之漣的耳朵,竟產生一種奇異的酥麻感。
“鬆開。”
為了不吵醒懷裡的小傢伙,簡之漣的聲音放得很輕,落在邵翊辭耳朵裡那樣的冷漠無情。
成熟的邵教授心頭有點委屈,“寶貝兒,再睡一會兒好不好?”
“……”
簡之漣還是第一次聽到邵翊辭用這種有點撒嬌的語氣說話,半個身子都要酥麻了,一時之間招架不住,竟然隱隱有妥協的想法。
她心裡立刻拉響警報,更加冷漠無情道:“再用這種聲音和我說話,我會立刻打爆你的頭。”
邵翊辭心裡再不捨,也只能剋制自己的行為,鬆開簡之漣。
他想著來日方長,不該急於一時。
他將會用一生去贖罪,去守護她。總有一天她會適應自己的存在,徹徹底底把他容納進自己的生命中。
邵翊辭承認自己骨子裡有病。
自從失去過簡之漣之後,他看不見的體內日益深埋膏肓的病骨,越是靠近她,越變得自己貪得無厭,他無法不渴望她。
他想要做的絕不僅僅是成為她的合法丈夫,而是成為與她相攜一生的靈魂伴侶,徹徹底底在她的生命中佔據一席之地,不可再有分割。
洛洛閉著眼哼唧兩聲,下意識翻了個身,貼在肌膚上的床單清清涼涼的,於是她又翻了回去,在溫暖的地方棲身。
等等……好像有哪裡不對!
洛洛睜開眼,床上除了她之外空無一人,偌大的房間安靜如斯。
“007,現在幾點了?”
【親愛的洛洛,現在是早上8:52。】
洛洛點點頭,難怪房間裡沒人了,爸爸媽媽都去上班了吧?
她自顧自地下床,趿拉著拖鞋出門。外面十分安靜,看來真的都不在家了。洛洛去盥洗室梳洗一番,坐在餐桌上吃著父親給她留的早餐。
保溫盒上貼著粉紅色的小兔便利貼,是邵翊辭的字跡,告訴洛洛簡之漣去上班了,他去知行樓授課了,中午會回家。
保溫壺裡有熱騰騰的桂圓蓮子八寶粥,還有蒸餃、小兔包和小鹹菜,一看就是老邵做的。
一口熱粥下肚,洛洛頓時覺得渾身舒暢,幸福感滿滿。
上一世隨著她的長大,老邵的工作越來越忙碌。短則一兩天,長則兩三個星期父女倆才有時間坐下來吃一頓飯。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洛洛把心思更專注地投入到數學和物理學上面,在那片如宇宙般廣闊璀璨的領域裡,她的思維空前活躍。
也許將她與現實聯絡起來的,正是老邵每日的定時留言,提醒她按時出門吃飯、活動與科學休息。但凡邵翊辭有時間,一定會在家給洛洛做頓飯。
離開老邵的那一年,洛洛賭氣地刻意不去想他,但是每到吃早餐的時候,洛洛又很難不想念他。爺爺準備的早餐也營養健康,簡單但是用心,但就是和老邵親手做的味道不一樣。
雖然嘴上嫌棄老邵太閒了,洛洛其實隱隱期待他可以一直陪在她身邊。她希望這一世,可以和簡之漣一起,一直吃著老邵做的飯菜。
正在階梯教室授課的邵翊辭聽到手機振動聲,隨手掛掉之後繼續講解知識點。
一堂課的時間不知不覺過去了,他說了聲下課,杯子裡的水還沒喝上一口,一群求知若渴的學生就圍了上來。
邵翊辭給他們一一解答了困惑,其中一個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紅著臉問他,“邵教授您有女朋友了嗎?”
“我已婚。”邵翊辭說這句話的時候,眼角眉梢蘊含著清淺笑意。
“原來我們教授也是有家室的人,祝您和師母幸福!”
“我們看您沒有戴婚戒,還以為您單身呢……”
“邵教授和師母一定很般配吧,百年好合哦!”
“感謝同學們的祝福。”邵翊辭笑得更加真誠,渾身散發著溫柔明媚的光芒,一看就是沐浴在幸福中的男人。
上課鈴響起,邵翊辭神采奕奕地講了一小時的課,一時高興還給學生們講了些超綱的科研內容。
邵教授授課節奏把握得很好,講解深入淺出,把知識點講得簡明通透,期末考核的質量高但不嚴苛,向來很受學生們的歡迎。
底下的學霸學神們聽得十分認真,恨不得邵教授家庭和睦,天天來給他們授課加餐。
等最後一個學生請教完離開,邵翊辭收拾東西準備回去的時候已經將近中午十二點半了。他注意到手機顯示的未接電話,沉默了一秒,抬指回撥過去。
這是一個越洋電話,對面的男士聲音清冷,說話也簡明扼要。
“你祖母撐不過這周了,臨走之前,她想見見你和簡之漣,還有洛洛。”
邵翊辭低聲道:“父親,我會回去。”
“至於我的妻女,我會告知她們這件事,選擇權在於她們。”
“我尊重你們的選擇,同樣,我保證她不會再做什麼。”邵湛的語氣很誠懇。
他的母親彌留之際,他希望儘量不讓她留下遺憾。
“我相信您。”
邵翊辭掛掉電話。
穿堂風拂過空蕩蕩的階梯教室,輕掃他淺灰色的風衣下襬。
他極輕地嘆了一口氣。
……
“爸爸,您在想什麼呀?”
洛洛仰頭好奇地望著父親,只是讀個睡前故事而已,他走神好幾次了。
“……抱歉,寶貝兒,我們讀到哪裡了?”
“您是不是有什麼煩惱呀,您的小天使洛洛來為您排憂解難~”
洛洛不安分地在父親懷裡拱了拱,“說嘛說嘛說嘛!”
邵翊辭溫柔地撫摸著女兒的髮絲,“可能有點突然,我明天中午要去澳洲一趟,未來兩天把我們洛洛交給媽媽照顧,好不好?”
“爸爸是去看望爺爺嘛?可不可以帶洛洛一起呀!洛洛的簽證還沒有過期吧,好不好嘛爸爸,洛洛想爺爺了~”
邵翊辭有些疑惑,“如果我沒記錯,你長這麼大以來,只見過你祖父一次。”
是在洛洛三歲那年,邵湛回國來探望過他們父女倆一次。按理說,洛洛不應該對祖父有很深的印象了。
洛洛噎了一下。她這才想起來,這一世她和爺爺的交集不多,爺爺照顧她一年的事還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