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簡之恆去衛生間，簡之漣低頭對洛洛道：“先不要告訴你舅舅，外祖父母來這邊的事。”
“好哦。”洛洛比了個OK的手勢，什麼也沒問。
不過這倒提醒了洛洛，外祖父母還在酒店待著呢，她懂事道：“媽媽，我今天要去陪一陪他們嗎？”
“不了，你先回你爸爸那邊吧，或者去上學。等下午我下班，再帶你過去吃飯。”
洛洛鬆了口氣，乖巧地點點頭，這就串門回自己家了。
“哎？洛洛呢，怎麼一眨眼不見了。”簡之恆回來，從果盤裡挑出一顆飽滿的淡雪草莓，想要投餵小姑娘時，忽然發現人不見了。
“她回家了。”
簡之恆把粉白圓潤的大草莓塞進妹妹嘴裡，恨鐵不成鋼道：“你天天不著家，她可不是跟對面那傢伙親近？”
清甜的汁水在口腔炸開，簡之漣慢慢咀嚼，微斂淺琉璃般的眸子。
她多少明白洛洛的心思。對洛洛來說，外祖父母表現得再喜愛她，也是見過沒幾面的陌生人。在他們身邊多少有些拘謹，遠不如和養育她長大的父親相處自在。
見簡之漣不說話，簡之漣不知想到什麼，有些訕訕道：“那我也告辭了，祝我約會成功？”
他那位好妹妹抬頭，淺淺一笑，“那我等你的好訊息。”
簡之恆被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歸家的鳥兒興沖沖開啟房門，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跟父親分享這些天的經歷了。
可是，大清早的，客廳裡沒有邵翊辭的身影，臥室也沒有，廚房還是沒有，洛洛搜遍家裡的每一個角落，連書房都沒有邵翊辭的身影。
爸爸去哪兒了呢？
洛洛打算給邵翊辭打個電話，一摸口袋發現手機不在。應該是昨晚給舅舅錄完像，忘在臥室裡了。
來回就那麼幾步路，洛洛立刻折回去拿，正好撞上了同樣返回的簡之恆。
“您這是出門回來了？也太快了吧。”
“問你媽媽敲詐了一輛車，誰知忘了拿車鑰匙。正好你媽媽剛才出門了，舅舅正需要洛洛給開下門呢。”
洛洛找出鑰匙開了門，舅甥倆一塊進去，各自拿了東西。
“你爸爸呢？”
“不在家，我正要給他打個電話。”洛洛揚了揚手裡的手機，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簡之恆本就不滿他們父女情深，立刻攬著洛洛的肩膀哄道：“那正好，你和舅舅一塊去吧，舅舅需要你的幫助。”
洛洛終於想起自己還接過一條支線任務，爽快地點頭答應了。
老邵最近早出晚歸的，不知道在忙什麼。她一個人在家也沒什麼意思，還不如去幫舅舅促成終生大事。洛洛喜歡舅舅，也喜歡薛阿姨，希望可以幫他們促成美滿的愛情。
簡之恆先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請洛洛進去坐。
洛洛繫好安全帶，就見到舅舅啟動了車子。舅舅的車技很好，銀白的沃爾沃一路往市中心駛去。
洛洛一邊望著前方的風景，一邊聽007給她念《內科學》課本，時不時還和司機舅舅聊兩句，一切都十分順利。
直到他們的車被交警攔下——
“停下，交警查車。這位先生，請出示身份證件、駕駛證、車輛行駛證。”
簡之恆終於意識到被自己忽略的事，他沒有國內的駕駛證！
於是，舅甥倆被請到了公安局，簡之恆被拘留了。
簡之漣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開會，林特助正在臺上演示PPT，這對上司和下屬的手機都靜音倒扣在桌面上，螢幕亮了又滅。
洛洛嘆了一口氣，進行了之前被簡之恆打斷的活動，打電話給老邵。
簡之恆剛交完罰金，就聽到洛洛對電話那頭說道：
“……爸爸，我們在XX公安局，舅舅無證駕駛被拘留了，您能來贖我們嗎？”
洛洛用簡短的兩句話說清楚情況，在一旁聽著的簡之恆想自盡的心都有了。
無證駕駛拘留屬於行政處罰，不需要也不可以保釋，簡之恆解釋清楚情況，老老實實交了罰金，再接受教育就行了。
洛洛剛結束通話電話，就看到舅舅滄桑地看著她，“洛洛，剛才交警叔叔說了，舅舅的情況不需要進行行政拘留，我接受一段時間的安全教育就可以走了。等你爸爸來了，你先跟他走吧……”
“不行，我要和舅舅共患難！一會兒我還要幫舅舅追求薛阿姨呢！舅舅你等一下，那我告訴爸爸不用來了……”
簡之恆看到一旁的交警詫異的目光，好像在說，你這車都開不了，還要去追求人啊？還要小姑娘幫忙，丟不丟人啊？
他頓時覺得，毀滅吧。
“小姑娘，還是讓你爸爸過來接你吧。你舅舅接受完普法教育和安全教育，估計天都要黑了，約會是不太行了……”
簡之恆堅決地按住洛洛拿手機的手，洛洛從未聽到舅舅這麼頹廢的嗓音，“等你爸爸過來，你先跟他回去。好孩子，不用管我了。”
“那好吧。”
邵翊辭只用了半小時就趕過來了，洛洛沒等他靠近，就小炮彈一樣衝上去，掛在了他的手臂上。
洛洛小聲道：“爸爸，我們不要過去了，舅舅已經快喪失活下去的勇氣了。”
邵翊辭摸了摸她的頭，體貼地跟走過來的交警交代了自己的身份，確定簡之恆不需要他做什麼之後，把手中的牛皮紙袋交給交警，就帶著洛洛離開了。
交警把紙袋交給簡之恆，還感慨了一句，“你姐夫對你不錯啊，還給你捎了吃的，墊一墊吧。”
“不是，他是我妹……妹的前任。”
那那個小女孩呢？交警看了他一眼，很有職業素養地沒說話。
簡之恆忽然意識到，他根本不好解釋這個問題。
今天真是糟透了，他把紙袋放在一旁的桌上，他就是餓死，也不會吃一口的！
飢腸轆轆的簡之恆終於在太陽下山的前一刻鐘走出了公安局交通管理部。
他那個還有點人性的好妹妹車停在附近，搖下車窗，一臉的高貴冷豔。
“上車。”
“……”
“喲，咱們的馬甲狂魔，還沒等掉馬，出師未捷身先死啊？”
“……”
簡之恆麻著一張臉，他這一生，是遭了大罪了。
這一天的安全教育下來，區區簡之漣的嘲諷，已經對他構不成什麼傷害了。
其實會議結束之後，簡之漣那邊就回撥了電話。只是正在看教育影片的簡之恆沒法接，於是她打給了洛洛。
聽洛洛說完前因後果，簡之漣差點沒笑出聲。
簡之恆啊簡之恆，你也有今天。要不是她有更重要的打算，都要忍不住告訴父母，在他們教育簡之恆時在邊上幸災樂禍了。
“你會這麼好心，來接我回去？”
“好歹是親妹妹，我讓人把洛洛的房間收拾出來了，你先去她屋裡睡。”
“那洛洛呢？”
“她當然是跟邵翊辭，那傢伙這段時間有空，而且多少比你靠譜。”
簡之恆默默閉了嘴，他就不應該自取其辱。
一會到家，他就把自己鎖緊了洛洛的房間裡，他需要一個人靜靜。
簡之漣讓阿姨給他留了飯，就施施然去對面接洛洛去外祖父母那邊了。
酈漓沒有邀請邵翊辭，他這次就沒跟著，只送洛洛到了門口。
洛洛跟他揮手說再見，望著老父親平靜的微笑，以及他身後蕩蕩的屋子，忽然覺得有種瑟縮。
趁簡之漣下去開車，洛洛又猶猶豫豫走到父親面前，小聲道：“您說的那種藥，我拍到了，一會兒彩信傳給您。”
“好。”邵翊辭為洛洛整理了一下絲巾，目送她下樓。
過了不到一分鐘，手機上果然發過來了一張圖片，藥瓶上的拉丁文格外繁複。
拉丁文字是義大利的某種方言，後來成為羅馬天主教的公用語。現如今，雖然只有梵蒂岡使用拉丁語，但是一些學術的詞彙及命名規則等尚使用拉丁語。所以藥品說明使用拉丁語，雖然偏僻，但不算奇怪。
邵翊辭也精通幾種外語，但是拉丁語明顯偏僻了些，不在他的學習範圍之內。
他首先想到的是，使用與天主教如此關係密切的拉丁語，起碼說明當年簡之漣接觸的醫生很可能是信奉天主教的。
而天主教，不允許墮胎。
洛洛被交到他懷中的時候，生日日期應該是準確的。細算之下，簡之漣離開的時候已經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
如果她不想要這個孩子，可以透過各種方式……處理掉。會不會是因為宗教因素，洛洛才得以存活下來？
不，邵翊辭幾乎是下意識否定了這個可能性。他太瞭解簡之漣了，她怎麼會顧忌那些東西？以她所處的階級，是可以無視掉大多數規則，輕而易舉跨越各種障礙的。
如果她不想要洛洛，洛洛幾乎沒有可能出生在這個世界上。更何況她的家族也不會支援這個不光彩的孩子出世，為她帶來種種的負面影響。
所以，只有一個結論——生下孩子是出於簡之漣自己的意志。
邵翊辭的心情複雜。
他不會自作多情到以為是為了他，也不會自我否認沒有他的影響因素。這其中必然還有其他因素，也許這瓶藥就是關鍵。
……
簡瑄剝了一隻母蟹，在一旁溫柔地看著小外孫女吃。
酈漓母女立在一牆之隔的休息室，無聲地對峙。
“一邊是負了你的男人，一邊是金錢與事業。漣漣，你的選擇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