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上的一桌菜幾乎都是簡之漣愛吃的，甚至沒出現一點她不喜歡的食材。
簡之恆撇了撇嘴，他不怎麼挑食，簡之漣卻挑剔嬌氣得要命。能把她的喜惡分得這麼清楚，並且體貼低調地表現在飲食中，這麼明顯細緻的偏愛還是有點過分了吧？
看著簡之漣和比他這個親哥還親的哥哥有說有笑的地吃飯，簡之恆輕哼了一聲，隨意夾了幾筷子，心裡卻想起了薛晴，越發有些食不知味。
簡之漣很受用朱家哥哥對她的偏愛。比起不怎麼靠譜的簡之恆，朱霽闌在某種程度上更符合她對兄長的想象，沉穩威嚴，溫柔可靠。
不過，也只是對兄長的感情。
女人的第六感往往十分精準，儘管今晚朱霽闌沒什麼逾矩的言行，簡之漣偏偏能感覺到他與以往不同了，他對她有些特殊的情愫。也正是因為他沒有捅破，沒有表白當然就不能拒絕。簡之漣除了表現得更像妹妹對兄長的感情之外，自然地裝作了不知道。
朱霽闌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的微笑逐漸淡下來，眸底浮現出些微落寞。
原本氣氛很好的一頓飯，三個人都吃的心不在焉的。飯畢，朱霽闌問他們要不要一起去商場逛逛，消消食。
“行。”今晚簡之恆沒有事幹，本來就是打算陪霽瀾哥的。
簡之漣低頭看一眼表，清淺笑容中透出一絲無奈，“不了，我女兒洛洛還在家裡等著，這孩子最近黏人，非要和我一起睡。”
長風冷冽，她穿著黑色的長風衣，在霓虹燈光下愈發容色鋒豔。她的言辭雖在抱怨，語氣中卻透著自然的親暱與幸福。
洛洛正在家裡的書房拼樂高，忽然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緊接著又打了一個。
邵翊辭正在一旁看書，聽到洛洛這邊的動靜，抬起頭，有些擔憂道：“是不是著涼感冒了？”
洛洛搖了搖頭，她最近絕對沒著涼。臨近冬天，她晚上也不踢被子，白天穿的也很暖和。
“爸爸，應該是有人想洛洛了吧。一個噴嚏是偶然，兩個噴嚏是想念，三個噴嚏——”
“代表感冒？”
“Bingo～洛洛懷疑是媽媽想我了，今天她一天都沒過來呢。媽媽的工作太忙碌了，洛洛都有點心疼了……”
邵翊辭無奈微笑，並沒有告訴洛洛簡之漣現在處於失業狀態的意思。他知道，這一切只是暫時的，簡之漣自己都沒多少反應，根據他對她的瞭解，應該不是什麼大事，讓小朋友知道了反而會擔憂。
……
朱霽闌凝視著簡之漣巧笑嫣然的模樣，沉默了一秒，抬手摸了摸她的頭，“漣漣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你們也不要逛太晚。霽瀾哥忙了一天了，早點回去休息。”
“好。”朱霽闌的神色柔和了些許，目送簡之漣離去。
你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橋下看你。簡之恆收回視線，忽然有些感慨。精英如朱霽瀾，耀眼如簡之漣，甚至是邵翊辭那樣的科學家，誰又能得償所願呢？
兜兜轉轉多少年，到頭來誰也沒得到自己想要的。
“我從未見過漣漣這幅樣子。”等到簡之漣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朱霽闌忽然出聲。
簡之漣滿月的時候他們就認識了，他抱過她，背過她，陪她打遊戲，為她輔導過功課，也替無法無天的少女背過黑鍋。他見過簡之漣私下裡各種各樣的模樣，她一個眼神他就知道她想做什麼。但他從未見過，這樣溫軟的、平和幸福的簡之漣。
“什麼？”簡之恆沒反應過來。
“漣漣是出國生下的孩子？”
“嗯，她前男友的，現在兩個人共同撫養孩子。”簡之恆覺得沒有瞞著朱霽闌的必要。
剛才漣漣提到洛洛的時候，他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說明他差不多是知道這件事的。既然霽闌哥還是選擇今晚見面，說明他沒有放棄。
簡之恆相信，即使聽完他的這番話，霽闌哥也不會輕易退卻。如果他決定放棄，其實也沒什麼。
有一個孩子的漣漣對他來說，也許可以成為一個選擇，但絕不是最好的選擇。
朱霽闌點點頭，顯然他需要一點時間消化這些事。
簡之恆自然地提議，“去喝一杯？”
男人跟男人之間逛什麼商場，花裡胡哨古里古怪的，那也不能一直站在這兒吹風，當然還是去酒吧消遣了。
朱霽闌點頭，任由簡之恆這個半吊子東道主帶他去了本市有名的夜店，星逸——幾個月前簡之漣帶薛晴蹦迪結果起了爭端的那家。好在這次十分和諧順利，不蹦迪的兩人順利在卡座喝上了酒。之後有男的女的過來搭訕，都被簡之恆一一打發走了。
“阿恆，打發人的流程很熟練。”
簡之恆聳聳肩，“嗐，在國外練出來的。你知道外國人比較熱情直接，比國人難纏多了。”
朱霽闌喝了一口格蘭威特，口感並不酸刺激，他打趣道：“你打發男孩子的動作也很熟練。”
“國外gay也很多。”簡之恆理所當然道。
國內的風氣不算開放，但在美國，同性戀群體真的不少見。那邊本身就派對文化繁榮，看上他的男人照樣會端著酒杯上前搭訕。久而久之，簡之恆練就了高超的反搭訕技術，任是天仙到他面前，也得鎩羽而歸。
“哥，你在這邊待多久？”
“半個月。”
“你對漣漣還有點意思？”
“如你所見。”朱霽闌絲毫不否認，彷彿暗戀多年的女人有私生女的事在他眼裡不算什麼，起碼是不引以為恥的。
“我想追求漣漣，如果她願意，我會把那個孩子視為己出。”
簡之恆覺得他是條漢子。
他這個親哥當然不覺得他妹妹因為過去那點破事兒就“貶值”了或是令人不恥，但是世人多勢利，在家世差不多相當的朱霽闌那邊，這份愛意之下的尊重與坦然就顯得格外難得了。
不過，只是他這樣想沒什麼用。
“這件事，你問過你父母了？”
簡之恆直接說出了自己的顧慮。萬一漣漣真被朱霽闌打動了，兩人準備談婚論嫁的時候朱家不同意，或者讓他家漣漣受各種委屈……
簡之恆這個親哥表示，那還是算了吧。
他們家又不是養不起女兒，他這個做哥哥的堅決不同意妹妹委曲求全，哪怕這個人是他最敬佩的兄弟。
“我父母向來把漣漣當做親生女兒看待，對於這件事，他們只會心疼她。至於老爺子，他目前的身體狀況不太穩定，我暫時還沒有告訴他，如果漣漣願意選擇我，但我會盡快回去一趟，確保老爺子同意這件事，絕不會讓漣漣受一點委屈……”
簡之恆邊喝酒邊聽著朱霽闌的規劃，心裡默默點頭。他想不愧是霽闌哥，不光是工作，就是在感情的事上也是靠譜的。
想到這兒他忽然有點期待了，一邊是舊愛難捨，一邊是成熟竹馬，簡之漣真不會動搖嗎？好像絡合還有個總經理也喜歡漣漣吧？簡之恆心裡深藏的那點壞露出來，他可是很期待多方競技，漣漣作出最合適的選擇的那一天。
簡之漣回家之後不久，洛洛就抱著她那隻毛茸茸的泰迪熊玩偶過來了。
簡之漣剛剛沐浴完，略微長了一些的頭髮用吹風機吹過之後，已經可以夠到肩膀上，她整個人的氣質多了幾分溫婉。
她看到洛洛過來，唇角不自覺勾起，“今晚和我一起睡？”
沒了小傢伙摟在懷裡，她還真有點不習慣了。
“嗯吶，剛才洛洛在家裡打噴嚏，就在想肯定是媽媽想我了，洛洛當然要過來陪你睡啦～”
洛洛把毛絨熊放到枕頭邊，然後輕手輕腳地爬上了床，眼巴巴瞅著穿著銀灰色睡裙的簡之漣。
“打噴嚏為什麼是我想你了？”
“打兩個噴嚏，代表有人在唸叨洛洛呀，肯定就是媽媽嘛！”洛洛的眼睛睜得圓圓的，有一根短毛翹在頭頂上，看起來就像毛茸茸的小動物一樣可愛。
簡之漣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腦瓜，洛洛熟悉地蹭了蹭她的掌心。
這一夜，重新攬著小姑娘入睡的簡之漣，又開啟了奇奇怪怪的夢境……
不大的衛生間裡，潔白的牆面瀰漫著大片水漬，自上而下滲水明顯，很顯然是上面漏水下來了，而且地面上已經覆蓋著淺淺的一層清水，讓整個衛生間幾乎沒有落腳的地方。
簡之漣眼含歉意，“邵教授，很抱歉，我會立刻安排人來處理這個問題……”
邵翊辭微笑點頭。簡之漣在他家客廳發訊息，抬頭告知他二十分鐘內施工人員就會到達，一定會解決這個問題。
“簡同學，先坐下等一會吧。”邵翊辭的態度從始至終很溫和，同樣也是疏離的。
簡之漣從善如流，雖然她並不覺得這灰色調的硬沙發坐起來舒服，她更喜歡能陷進去的淺色調軟沙發。
“橙汁、牛奶還是紅茶？”
簡之漣也不客氣，“紅茶，謝謝。”
邵翊辭去了廚房，很快取來了紅茶和用具。簡之漣望著茶几上通透明亮的玻璃壺，不由想起曾祖父那一隻只名貴的紫砂壺。此時她卻覺得，用廉價的玻璃壺來盛茶，明明更加漂亮。
不過，如果有合適的機會，可以送他一隻紫砂壺，也許他會喜歡……
簡之漣三心二意地看著邵翊辭動作。
燙杯，放茶葉，注水，洗茶，坐杯，出湯……茶葉在水中的翻滾舒展，白霧氤氳之中，如一幅美麗畫卷徐徐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