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禮堂不斷地走進來學生。幾個青春洋溢的大學生坐在洛洛他們附近，奇怪地看了他們幾眼。
……中學生和小學生？
洛洛根本不在意別人的視線，她若有所思地問虞路：“你喜歡先做解答題？”
“不。”虞路也不在意外人的視線，他面對洛洛的疑問有些莫名其妙，“我按正常順序答題。”
卷子展開在第一頁，第一題的C選項劃了對勾，很顯然他正在做選擇題。
事實上，選擇、填空、簡答，奧數題的難度層層遞進，正常人都不會選擇從難到易倒著做。
“可是做選擇題很快啊，不是看完題幹就能選出來嗎？為什麼會受影響啊？”
虞路：“？”
洛洛在他懷疑的眼神中拿過卷子，“你找一下答案，看我說的對不對……你第一題做對了……第二題選B……第三題也選B……第四……”
洛洛僅用了一分鐘，連續說出前八題的答案。
全對。
虞路半天沒有反應。
他在懷疑人生。
“你……不是普通人吧，測試過IQ嗎？”
“嗯，也就比平均智商高几十吧。”
洛洛沒有說出準確的數值，因為她在天才之中智商不是最高的，起碼她沒有比父親聰明太多。
“你……”虞路的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先做題，你隨意。”
洛洛百無聊賴地點點頭，拿起那本《柏拉圖斯特拉如是說》翻看，一分鐘後，她打了個哈欠，放下它，靠在座位椅背上閉目養神。
她在系統書庫閱讀《福爾摩斯偵探全集》，很快就看得入迷，比枯燥晦澀的哲學書有意思一萬倍！
但洛洛看完兩個故事之後還是睡著了。
沒辦法，實在是大禮堂的暖氣太足了。隨著進來的人越來越多，二氧化碳的濃度也增高，中午吃得很飽的小姑娘不知不覺就陷入了夢鄉。
“洛洛？醒醒…開始了……”
虞路的聲音彷彿從飄渺的天邊來，由遠及近的在耳邊擴散。意識到什麼的洛洛睜開眼，迷迷糊糊望向大螢幕。
一個清俊筆挺的男人站在臺上，西裝革履，一絲不苟，通身冷峻而淡漠的氣度。
“大家好，我是柯行。”
【叮——新的支線任務已解鎖，請宿主幫助柯行追回前妻，完成破鏡重圓的任務。】
兩道聲音幾乎重疊在一起，洛洛懵了一秒。
“柯行是誰啊？我又不認識他——”
007沒有回應。
洛洛的理智迴歸，按照以往的規律，系統指派的任務往往與她身邊的人有關。就算聽起來離譜困難，事在人為，未必沒有突破口。她撥出一口氣，打算先回去問一問長輩們。
況且她現在積分富裕，這個支線任務能接就接，不行就算了。
她偏頭看向身旁的虞路，少年坐得筆直，聽得認真，手不離鍵盤，不時盲打記下幾個關鍵詞。洛洛受到他的感染，乾脆收回視線，認真地聽起來。
她一邊理解柯行講到的知識乾貨，一邊分析這位出色的企業家。不同於大部分有著豐富甚至誇張的肢體表現力的演說家，柯行的言行有著成熟男士特有的沉穩與睿智，看待問題的角度嚴謹而不失敏銳，有著令人信服的魅力。
很顯然，他是一個典型的商務精英，站在金字塔頂端那種。
演講結束之後，開啟了自由問答時間。
柯行舉重若輕地解答了幾個專業問題，一個女生大膽地提出了一個私人問題，“像柯總這樣優秀的人，現在是已婚還是單身啊？”
洛洛豎起耳朵，同樣關注柯行的回答。她注意到一直表現得遊刃有餘的柯行，在聽到這個提問之後下意識地垂下眼眸，竟表現出一種明顯的怔忪。
在場的氣氛有些凝固。
就在大家以為柯行不會回答的時候，他平靜地抬眼，答覆。
“已婚。”
踏入這裡的兩個小時以來，他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淡淡的笑意，聲音似乎也沒有那麼冷淡了，他說：“我太太是個很好的人。”
洛洛的心神一動，她奇怪地覺得，那溫柔如春日水波般的眼神，有著說不出的寥落。
之後一直到散場，柯行沒有再回答任何有關私生活方面的問題。
洛洛和虞路從大禮堂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半。
“餓了嗎，去吃晚飯？”
洛洛搖了搖頭，不確定道：“家人叮囑我在天黑之前回家，大概還有一個多小時，應該要共進晚餐吧。”
說到這裡，洛洛有點不自在。
以往過生日都是老邵陪她，只有父女兩個人，一整天的時間都由她支配。晚餐時間，桌上會擺滿她愛吃的菜，然後老邵為她唱起生日歌，她雙手合十，閉眼許願，吹蠟燭……這是她心底最溫情的回憶，像是曬足了太陽的貓咪，吸一口都是滿滿的幸福感。
而今年她在帝都，媽媽這邊的親人都待她很好，今晚應該是會為她慶祝生日吧？想到這裡，她心裡首先浮現出的不是喜悅，而是幾分無所適從。如同牛奶中漂浮的柳絮，若隱若現，無傷大雅，卻無法忽略。
這是洛洛自己的小別扭，面對其他親人給予的愛，一次兩次她還可以坦然接受，一旦他們給的太多，反而讓她有點想逃。
說的理性冷血一點，她不知道這是否是命運的禮物，早已暗中標好價格。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回饋，是否願意回饋，該怎樣回饋。
虞路敏銳地洞察了她的糾結。
他拍了拍她的頭，“洛洛，做你自己。絕大多數的迎合，取悅他人的效果只是一時的，反而容易得不償失，賠上自我和快樂。如果你不喜歡，坦然也是一種真誠，真正關心你的人不會覺得掃興，他們更樂於傾聽你真實的想法。”
做你自己……
聽完他這段話，洛洛內心的糾結與矛盾像微小的蒲公英絨毛，豁然間隨風而散。
她衝他燦爛一笑，梨渦若隱若現，“謝謝，我明白了。”
虞路點頭，帶洛洛去附近的商場。他在專櫃買了一盒五彩斑斕的、每一顆都仿若藝術品的巧克力，把包裝它的深藍色星空禮盒遞給洛洛。
“送我的？”洛洛睜大眼睛，“6顆巧克力188——你瘋了？”
這可是2014年底的188啊，它甚至不是通貨膨脹、貨幣貶值之後的188！
“給你就拿著，生日快樂。”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凌厲的眉眼似乎變得溫和許多。
洛洛卻不接，她上下打量著他，像是不確定面前的人身份似的。
她喚他：“小魚？小魚哥哥？虞路？”
“……什麼事。”
“你真的沒被人調包嗎？你今天和我說的話，除去討論問題的部分，加起來比之前一個月還要多。”
虞路：“……”
開解她，他是閒的。
最終在天色暗下去一半的時候，洛洛已在虞路的催促聲中到家。拿著那盒價值188的瑞士純手工巧克力，五點半就到家。
家裡很是安靜，似乎沒人在。
也許今天外公外婆很忙，舅舅趕不及飛機，他們不打算幫她慶祝生日了。
洛洛在客廳坐了一會兒。她本該鬆一口氣的，心裡卻生出一點失落。好似冬日的雪落在身上，洇溼了一片，清冷潮溼，雖然無傷大雅，總是不太舒服。
她沉默地拎著禮盒上樓，拆開它，把精緻昂貴的巧克力取出，一顆又一顆，認真地吃掉。
很美味。
她拿起最後一顆酒紅色心形巧克力，咬了一口。
唇齒間溢位一股特殊的馥郁甜美，風味很是獨特。
洛洛讓007檢驗一下里面的夾心。
【洛洛，這是酒心巧克力，酒精含量偏低，小孩子也可以放心食用。】
“這樣啊。”
平時老邵管得嚴，洛洛還是第一次碰含酒精的食物。入口時微微有點苦澀，餘韻卻綿長甘甜，她好奇地把剩下一半也吃下。
“天都黑了，家裡有人回來嗎？”洛洛趴在桌子上，悶悶地問007。
【沒有。洛洛，你要不要上床休息一會，你的臉有點紅。】
“不要。”
洛洛打了個哈欠，她也感到自己的臉有點發燙，大腦蒸騰著熏熏然的熱意，但是身上又不冷，不像發燒。
她把臉貼在冰涼的木桌上，聽著自己的心臟“砰——砰——砰——”跳動，這種感覺十分奇異。
洛洛緩慢地觀察了自己一會兒，好像沒有其他不適的反應，她問007：“我是不是有點酒精不耐受啊？”
007監測洛洛的身體狀況，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是的，洛洛，你有輕微的酒精不耐受。目前沒有出現劇烈的不適症狀，007的建議是不做特殊處理，經過充分休息、多飲水，待酒精完全代謝後症狀會自行好轉。】
“大概需要多久？”
【根據系統評估，宿主攝入的酒精量很低，症狀輕微，大約半小時就會徹底代謝掉，恢復正常的活動。】
“好吧……”
洛洛的大腦現在像負重過多的馬車，運轉起來有點遲緩，她好一會兒才消化007的話，輕緩道：“沒事，那我在這裡趴一會兒。”
洛洛說完這句話便閉口不言，看上去是因為精力不濟。
她其實只是……
情緒不高。
洛洛無意識地抱緊了手臂。
她有點想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