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的時候，洛洛坐在舅舅為他佈置的小房間裡，開啟那臺配置頗高的電腦。
一上線先掛上QQ，ZY是線上狀態，她問他打不打TNT。
對方沒有回覆。
洛洛等了一會兒，對話方塊的訊息一直沒有更新。她有點失落地把遊戲頁面關掉，決定先做正事。
她順暢地黑進頤瀾大學醫學院的系統，找到薛阿姨的電子學生檔案，一分鐘後，她又黑進市立醫院的員工系統。
驚歎到甚至讓她有些沉默。
正常的臨床醫學專業本科就要念五年，本碩連讀至少要七年，可是，薛阿姨把這個時間壓縮到短短四年，而且她進入市立三甲醫院僅一年的時間，就被破格提拔為主治醫師。
在向來以漫長週期著稱的醫學行業，這是何等的變態？雖然這其中有來自她的導師的幫助——一個神經外科領域的老泰斗——但能夠獲得對方的垂青，不止一次完成世界上僅有五百人可做的頂級外科手術，薛阿姨自身的天才程度毋庸置疑。
如果洛洛沒有記錯，在這段時間裡，她甚至還抽空和舅舅談了一場戀愛！
最後，洛洛看著螢幕上顯示的核心論文，十幾篇，日期在今年的有四篇，大部分都是一作署名。洛洛忽然想起，她來找薛阿姨的時候，常常看到她在對著電腦打字。薛阿姨說她沒有別的愛好，閒下來就喜歡看看書、改改論文。
驚歎二字她已經說麻了。
薛阿姨是當之無愧的醫學天才，她在醫學領域之外過著安穩平凡的生活，低調得過分。
洛洛從薛阿姨輝煌的履歷中回過神，繼續調取市立醫院的往年病歷。日期最早的那份門診病例顯示，就診者月經推遲、腸胃不適，透過自行檢驗，疑似早孕症狀。
洛洛心裡咯噔一下，看到醫生開具的檢查並沒有給出結果，拖動進度條繼續往下看。
三日後，第二份病歷單顯示，患者的血尿HCG以及B超檢查一切正常，並未懷孕。
洛洛鬆了一口氣，繼續往後翻看。後面只有一年一度的體檢單了，沒有任何異常。她一一認真看完，心裡的一塊大石放下了。
洛洛把這些資訊儲存下來，開始做收尾工作。正在這時，她的神色忽然凝住。她用程式開出的後門，不知道什麼時候，悄悄跟進來了一條小尾巴。
竟然有別的駭客尾隨她，洛洛冷笑一聲，正要反手追蹤，那條小尾巴閃電一般逃竄了。
對方像一條滑不溜秋的泥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逃走，同時不忘清理痕跡，令洛洛很快失去了追蹤方向。
天外有人，人外有天，洛洛很快消化掉心頭那一點挫敗的情緒，唯一令她不解的是：“007，你也沒有察覺到它的存在嗎？”
【是的，對方處於高等隱匿狀態，受時代技術限制，我也很難破譯對方的程式。如果不是它在退出時露了馬腳，我和洛洛你一樣難以察覺。】
可見，對方的技術並不比她差，甚至屬於更高的層次，至少她自己沒把握在隱匿的時候不被007發現。
洛洛沉默了，好在她的心理調整速度一流，很快就徹底放下心中那點浮躁，認認真真掃尾退出。
等她關閉所有網站，重新開啟企鵝好，剛好收到ZY的回覆。
他說：“來”
一貫的簡短風格。
洛洛其實還想緩一下再開始做別的事，比如打遊戲。
“等一會兒再打吧，剛忙完一件事，有點累”
“可以”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天。
“ZY，你最近在幹嘛呀？”
“賺錢”
“你是工作了嗎？”
“沒有，兼職”
“哦”
洛洛從沒有自己賺過錢，面對這個話題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個遊戲的受眾普遍年齡不大，ZY給她的感覺也很像一個高冷少年……
洛洛也不糾結，直接問他，“你不讀書嗎？”
“上課的時間足夠了，私人時間可以賺錢。”
洛洛想起她舍友也會在週末做一下兼職，寫稿、做家教什麼的，好奇道：“你是做體力工作，還是腦力工作呀？”
“都有”
這是都要做的意思吧？洛洛覺得ZY挺忙的，問他：“你很缺錢嗎？”
“嗯”
“陪我打遊戲會不會影響你賺錢啊？”
“不會，可以提高技術，我會接一些代練和陪練。”
這又涉及到洛洛的知識盲區，她問007這兩個名詞是什麼意思。007幫她科普了一下。
這應該屬於腦力工作，洛洛心想。
“你要不要給我做陪練？”她問他。
ZY發給她一個句號。
“這樣你可以多賺一點錢，我們還可以一起玩”
黑暗之中，那道清瘦的身影切屏打字的動作一頓，幽幽藍光倒映在他幽深的瞳孔之中，有種異樣的美感。
“不要破壞我們純粹的友誼關係”他回道。
他的顧客夠多了，不差一個小姑娘。
“好吧，那你需要多少錢呀，就當做我給你的投資”洛洛想都沒想打出這段字，等了幾十秒鐘，那邊一直沒有回覆。
估計是當她在吹牛。
洛洛不服氣道：“我有錢的”
“……”
“不說就算了！”
“20萬”
洛洛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就這？
下一秒，她開始自我檢討，和媽媽一起生活久了，她都沒有金錢概念了。爸爸媽媽賺錢很辛苦的，她應該珍惜他們的勞動成果。
……好吧，也不是很辛苦，而且他們花錢也不太在意價格。
但20萬對她這個年紀來說，好像是過高的消費了。
……可是可是，如果可以幫助到朋友的話，也沒什麼吧？
於是她回覆：“銀行卡賬號發我吧”
“。”
少年在網線那頭歪了下頭，一時間不知道小姑娘是完全沒有金錢概念，還是她出身於小說電影中的富豪家庭，深受家族的寵愛，可以無障礙支配大額資金。
他提出這個數值，只是想冷卻她的熱心而已。
洛洛反而賭氣，“你不要小看我，我又不是騙子”
“你父母會以為我是騙子”
他不想惹麻煩。
“他們不會知道的，但是。作為你的合夥人，我有必要提醒你，不要瞻前顧後的，你這樣猶豫不決，會錯失良機的，還可能預示著，你將走向失敗的深淵……”洛洛開始胡說八道。
她看完薛阿姨的資料，以及兩篇她如吃飯喝水般順暢寫完並發表在頂級期刊上的論文之後，多少有點emo。
倒不是出於嫉妒，而是一種確信後的挫敗。洛洛自信自己是個絕無僅有的天才，與此同時，她也深深的瞭解天才的本質。
天才不代表全才，她堅信自己可以在物理學領域觸及頂峰，甚至取得影響人類程序的顛覆性成果，但她同時也可以確信，她很難很難，在醫學領域超越薛阿姨的成就。
無論是她在這方面的天賦，還是毅力，都不及薛阿姨。
正在這個時候，她又被一位天才駭客迎頭痛擊，這兩件事疊加在一起，讓她產生了一種近乎於自暴自棄的發洩欲。
ZY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乾脆真的發過去一串銀行卡號。
那是他私人的一張卡，裡面並沒有什麼存款，萬一小姑娘真給他打錢，他也可以轉回給她。不過他認為，這種可能性萬里無一。
做完手頭的活兒，他手中的存款就有20萬了。到時候他會拿著剛辦好的身份證，徹底離開這裡。
洛洛一臉嚴肅，把列印好的履歷資料擺在簡之恆面前，為他細數了薛阿姨熠熠生輝的成就。
“舅舅，我覺得你配不上薛阿姨，你太不上進了。”
洛洛盯著舅舅的俊臉，原以為他會反駁一下，沒想到他反倒十分誠懇地點頭，一雙瑰麗多情的桃花眸灼灼明亮，十分自豪的模樣。
“……”
舅舅真的沒救了，洛洛捂臉。
“其實呀，舅舅也很棒的，舅舅二十歲的時候已經開始創業了，在國外開了一家很棒的遊戲公司……”
“我願意做蘭言的賢內助。”
“……舅舅，你剛才說了什麼？”
“沒什麼，就是忽然很想向你薛阿姨表白一下。”
“舅舅你清醒一點，現在去敲門胡言亂語，會被薛阿姨無情拒絕的！”
“嗯嗯，你說的有道理。”話是這麼說，他看上去完全沒往心裡去。
洛洛生無可戀地癱在沙發上。她終於發現，從她講薛阿姨的光輝戰績開始，舅舅花痴的笑容就沒從臉上落下來過。
“舅舅啊，你有沒有發現一個問題，薛阿姨這麼厲害，一般的進修學習怎麼能打動她呢？”
“這個簡單，我昨晚問過你外婆，今年年底帝都有一場全球醫學會議，由我國一位差點獲得諾獎的醫學泰斗牽頭舉辦，來自全球各地的很多醫學專家都會過來參加，拿到一份請柬不難。”
洛洛發揮了她過目不忘的天賦，質疑：“如果我沒記錯，這類會議一般是在海南夏威夷之類比較溫暖的地方舉辦吧？”
簡之恆不以為意，“一個合適的地方而已，又不是奧運會城市競標。簡氏近些年控股了一些醫療企業，可以提供溫暖舒適的場地、高精尖的醫療器械環境，還有一筆贊助費。”
原來有這麼多的門道，這一刻洛洛深深地明白了，鈔能力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