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望蘭的凝綠大葉掩映下，白色的嬌小身影若隱若現。
看背影，這個小姑娘頂多十歲。
黑衣少年的視線自然地掠過洛洛，他環視一週，除了店員，店內沒有第二個符合條件的一般人類。
他看一眼腕錶，現在剛好4點鐘。看來是對方遲到了。他挎著黑色的單肩包走到洛洛旁邊的卡座坐下，從裡面取出膝上型電腦，繼續編輯沒有完成的程式。
希望對方可以在半小時之內出現，這樣他可以趕在今晚八點之前趕完工，客人明早就要驗貨。
007也提醒洛洛，約定的時間到了。
洛洛一眼就看到坐在旁邊那桌的古怪少年，不知為什麼，她直覺就是這個少年，於是想都沒想就走過去，敲了敲他的桌子。
“請問你是ZY嗎？”
小姑娘的嗓音如同山間的黃鸝，雖然有些稚嫩，清脆而又空靈，格外的好聽。
少年抬頭望向洛洛，壓在鍵盤上的指尖猛然頓住。
“你是Luo？”
他的語氣微微驚訝，嗓音透著少年變聲期獨有的低啞，卻不顯得難聽。
說實話，ZY長得很帥，但不是普遍意義上的那種帥哥，不同於向燁那種精緻俊秀、令人琢磨不透的俊美少年，他整個人透著一種野性的冷峻。
洛洛卻完全地被他的眼睛吸引，那是一雙很漂亮的丹鳳眼，眼神淡漠而不乏銳氣。他的膚色是一種久不見光的蒼白，清瘦的身體被包裹在全黑的衛衣長褲運動鞋之中，幾乎讓人忽略現在仍處於寒冬之中。
面對長得好看的人，洛洛的耐心會增加一點。她落落大方地坐在他身旁，笑眯眯道：“嗯，我是洛洛，你好呀。”
少年的眉心微蹙，淺淡的唇色使他的唇形顯得更薄，“年齡。”
“馬上就要六歲了。”洛洛一臉無辜。
“……”
洛洛捕捉到他臉上一絲不明顯的無語，笑得眼眸彎彎。
“你呢？我該叫你什麼呀？”
“16，虞路。”他惜字如金。
竟然不叫趙雲嗎？洛洛有些遺憾地想。
很多人在網路和現實中的性格反差很大，唯一令洛洛有點意外的是，虞路竟然表裡如一。
唯一令她有點懷疑的是：“你真的有16歲嗎？”
“嗯。”
虛歲16也是16，虞路坦然地和洛洛對視。他覺得不能和一個小孩子繼續糾纏下去，開門見山道：
“我來是……”
“那我可以叫你小魚嗎？”洛洛雀躍的語氣打斷了虞路，她的思維一向有些跳脫，說完感到氣氛有點安靜，她有些遲疑地看著他，“……你剛才說什麼了嗎？”
“不可以。”虞路面無表情，從包裡抽出一張銀行卡，“這裡面是你轉給我的錢，密碼是六個六，收好。”
“你拿著吧，不是說好給你的投資嘛？我也用不到這筆錢。”
虞路很堅決，“無功不受祿。”
“可我們是好朋友呀，我和你打了那麼久的遊戲，我相信你不會騙我。既然你需要錢，我為什麼不能幫你呀？”
虞路不擅長和人辯論，差點被洛洛繞進去。但他雖然說不過她，只要找到可以突破的邏輯漏洞，同樣可以解決問題。
“謝謝你，但我現在不需要了。”他這樣說。
“好叭，如果需要幫助再告訴我哦。”洛洛沒有強人所難的愛好，隨手把銀行卡塞進兜裡。她瞥一眼ZY的顯示屏，發現他在忙著寫程式，乾脆把甜點飲料挪到這一桌，放到他面前。
“給你點的巧克力慕斯和氣泡水。”
“我不吃甜食，你吃吧。”
“好叭。”洛洛也不拒絕，又招手叫服務員姐姐，“姐姐，再要一塊茉莉杏慕斯！虞路你要吃什麼呀？喏，給你甜品選單……姐姐，這裡有沒有不甜的甜點呀？”
虞路接過洛洛遞給他的粉紅色選單，一目十行看完，“一杯檸檬水。”
“抹茶牛奶凍、蛋黃酥、芋泥麻薯鬆鬆包各一份。能吃酸不？再要一塊檸檬果撻。”
“……洛洛，可以了，太多了。”
小姑娘的眼神亮晶晶的，“我難得出來一趟，你放心，我買單！”
“……”
他不是這個意思，他真的不愛吃甜食，點這麼多會吃不完的。
“不要糾結啦，吃不完可以打包啊……”
等待的間隙，洛洛一邊和他聊天，一邊把放在手邊的巧克力慕斯拿過來，用小叉子切了慢慢品嚐。
慕斯外面是一層質地軟滑的巧克力凝膠，裡面卻是綿密的香甜絲滑的慕斯，每一口都能讓嘴裡充滿巧克力的濃香，絕對是巧克力控的最愛。
洛洛吃得歡快，也不忘問他話。
“小魚…哥哥，你16歲，起碼應該在上高中吧？不需要回去上課考試什麼的嗎？”
虞路覺得這個小女孩人小鬼大，雖然活潑，又不惹人生厭，畢竟是小孩子麼，他在心中嘆了口氣，不答反問：“你的家人呢？他們放心你一個人出來嗎？”
“有保鏢跟著我。”洛洛聳了聳肩，“他們也許正在門口或後廚什麼的。”
所以家人放任一個小女孩跨區來見網友，也絲毫不擔心她的安全。虞路點了點頭，反而徹底放鬆下來，這樣他就可以沒有負擔地脫身了。
服務員姐姐把洛洛點的甜品擺了一桌子，琳琅滿目的美食看上去格外誘人。
“一起吃呀，你不要寫程式啦，你這樣一邊和我聊天一邊工作，倒數第三行的程式碼都寫錯了。”
“……”
虞路差點忘記她也是個駭客。
“你是在做小遊戲嗎？看上去有點複雜。”
虞路：“要不要試玩一下？”
“好！”
虞路執行著看上去還很粗糙的小遊戲頁面，把顯示屏轉向身側的洛洛，解釋道：“這是一個PC端的冒險小遊戲，需要兩個遊戲角色協調配合通關，比較考驗操作敏捷與配合精神……”
“是SWF格式的小遊戲嗎？”洛洛覺得有點新奇，她很少玩這個型別，最常玩的還是PC端遊這種多人競技頁遊，或者掃雷、蜘蛛紙牌這種單機遊戲。
虞路拿起檸檬水喝了一口，點頭，“是透過Flash軟體和Flash程式語言FlashActionScript製作的。”
洛洛很快掌握了遊戲規則，在遊戲中幫助海洋中的小水母和小珊瑚順利過關，並收集所有的珍珠，這個遊戲需要兩個人很好的配合，不論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玩都可以。
她饒有興致地說：“單人和雙人都可以吧？你和我一起玩吧。”
“好。”
就像玩TNT時一樣，兩人的配合十分默契，兩人都很專注，不需要說話，也不需要討論通關思路，偶爾對視一眼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遊戲角色的步調幾乎完全一致，他們的節奏很快，不出兩分鐘就可以通完一關。
虞路一個人寫的遊戲程式，她的精力有限，關卡也不多，一共20關。打完前10關剛剛過去半小時。
這應該屬於益智類小遊戲，洛洛掌握了幾種基本的通關套路之後，看兩秒就知道新關卡怎麼透過，新鮮感一過，她的興趣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放下游戲繼續吃她的甜點。
虞路也注意到她興致缺缺，“可以給我一些意見反饋。”
洛洛不假思索道：“如果可以，把後面增加一點難度，或者說，根據人的興奮閾值，從第三五關開始，每三關提高一點難度……通全關之後要有彩蛋，這樣會更吸引玩家哎……”
“嗯。是很好的提議，謝謝。”
洛洛吐了吐舌頭，“很業餘啦，對你有幫助就好。”
虞路問：“你參加過MPGH嗎？”
“沒有呀，這個是？”
“多玩家遊戲駭客社群，有老闆會在這裡僱傭人寫遊戲指令碼，一些駭客會根據需要接活兒。”
“哦哦，我只翻牆去過‘TheHomeofHackers！’，那個社群涵蓋的駭客話題比較全面……在MPGH寫遊戲指令碼，是你的資金來源之一嗎？”
“嗯。”
“檸檬果撻的口感不甜，酸味偏重，嘗一嘗？”洛洛把餐盤推過去，金橙色透亮的果撻邊角被她切去了一小塊。很顯然小姑娘並不怎麼喜歡，她更喜歡口感奶香綿密的甜食。
儘管虞路不餓，還是接了過去，三兩口解決掉這盤酸酸甜甜的果撻。
洛洛對甜食的興致消散得差不多了，託著腮看虞路完善程式，忽然出聲道：“要一起吃晚餐嗎？”
“……有沒有人說過，你的思維很跳躍。”
“很多人都這麼說，但對我來說，只是上一個話題結束了，就這麼簡單……小魚哥哥，以後我可以再找你玩嗎？”
“我很無趣。”虞路坦誠道。
他想，這個年紀的、活潑好動的小女孩，有著天然旺盛的好奇心，只是過不了多久，也許只是十分鐘，她就會覺得和他待在一起很悶了。
“這說明你不擅長和自己做朋友。”
“走啦，既然正事說完了，我們出去逛一逛。”
虞路有點招架不住洛洛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了，只好說：“我今晚有活兒要幹。”
“你教我一下，我幫你呀，兩個人一塊做就很快了。”洛洛覺得這個遊戲程式設計看上去不是很複雜，FlashActionScript程式語言她也學過。
“不需要。”
虞路不習慣麻煩別人，但是看到洛洛失落的神色，他還是把筆記本合上裝好，“想想去哪裡逛。”
他看一眼被洛洛切了幾下就剩在那裡的甜品，抬手叫服務員，“你好，結賬，剩下的打包一下。”
“您好，一共消費278元。”
洛洛取出錢包，“我來。”
沒等她取錢，虞路已經把賬結完了。
“既然你叫我一聲哥哥，那就沒有讓妹妹付賬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