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外寒風呼嘯，車內溫暖如春。
薛晴往後退了退，指尖攥住柔軟的毛線。她覺得自己好像發燒了，頭顱昏沉，胸口窒悶。
簡之恆喉結微動，剋制地收回手，“下車吧。”
薛晴趁他下車的間隙深吸了一口氣，正要推開車門，車門已經從外面拉開了。從前也是，簡之恆在細節方面一慣很紳士。
被遠處的燈光映得微醺的深夜裡，雪花紛紛而落，散發著柔和的暖光。兩人並肩走在小區的路上，簡之恆刻意距離薛晴近一些，兩人的大衣不經意間就會掃到一起。
“地面有些溼潤，有些地方可能結了冰，小心滑倒。”
他沒有說的是，如果她腳下沒注意，這個距離方便他扶她一把。薛晴心裡都明白。
相知相處過的戀人，有些東西刻在了腦海深處，即使分離了一段時間，怎麼會連對方的心思都看不出來？
“z市難得下雪。”等電梯的時候，薛晴忽然這麼說。
“是啊，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南方的雪。還記得你第一次去帝都找我，漫天鵝毛大雪，我們一起去了故宮……”
“紅牆綠瓦，萬里銀妝。”薛晴接過話，唇角微微翹起。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觸控雪，一種奇妙的、入手即化的綿軟清冷。他陪在她的身邊，趁她不注意用雪捏了一顆心，塞到她的手裡。
簡之恆捕捉到她沉靜眼眸中劃過一抹淺淺笑意，也默契莞爾。
……
洛洛迷迷糊糊被渴醒了。
好像是下午點心吃太多了，嗓子有點幹，於是爬起來去廚房找水喝。
洛洛喝了一杯溫水，回來時看到書房的燈還亮著，她揉了揉眼，走過去敲門。
邵翊辭親自來給她開的門。
“12點多了，爸爸媽媽還不去睡覺嗎？”洛洛疑惑地歪了下頭，“爸爸的衣領有點亂哎？”
她又撲到簡之漣的懷裡，仰起小臉撒嬌，“媽媽你的臉頰好紅呀，是書房太熱了嗎？”
洛洛總覺得氣氛有點奇怪，打算活躍一下氣氛，“你們兩個人揹著洛洛，在做什麼壞事嗎？”
被猜中的簡之漣＆邵翊辭：“……”
邵翊辭彎腰把洛洛抱起來，“很晚了，爸爸媽媽要休息了，洛洛也要乖乖睡覺哦……爸爸給洛洛講睡前故事，好不好？”
洛洛思索了一秒，父母辛苦工作到這麼晚，都是為了賺錢養她，她要懂事一點，於是擺擺小手，義正言辭拒絕：“不需要啦，爸爸媽媽快去休息！你們都辛苦到不注重形象了，再工作下去效率也會很低哎。”
夫妻倆對視了一眼，眼底俱是彼此才能讀懂的尷尬。
他們把小姑娘送回房間，幫她掖好被角，一人一邊，親了親她軟糯的臉頰。
“寶貝，晚安。”
“爸爸媽媽晚安～”小姑娘甜甜地說。
簡之漣折返回去關電腦，邵翊辭回主臥鋪床。一刻鐘後，洗漱好的夫妻倆躺在一張床上，黑暗中對視一眼，忍不住笑起來。
簡之恆感慨道：“還好洛洛進屋之前會敲門，如果是個叛逆的搗蛋鬼……”在家想要親近一下老婆，得增加多少難度啊？
他又覺得慶幸，還好是小天使女兒，如果是個又髒又臭精力旺盛的兒子，自己能不能耐心地把他養大還是個問題。
簡之漣挑眉，“洛洛乖巧，我們也要注意影響。”自家姑娘只是太小了，還什麼都不懂，真讓她撞見什麼就尷尬了。
邵翊辭認真答應一聲，忽然抬起手臂。他修長的指尖觸及簡之漣的鼻尖，將上面的一縷髮絲輕輕撩至她的耳後。
簡之漣定定地看著他。
他將她擁入懷中，動作溫柔而又繾綣……
第二天早上，簡之漣醒來時，發現懷裡倚著一個小腦袋。小姑娘的髮絲軟軟的，小臉軟軟的，連呼吸也軟軟的。而邵翊辭的手臂正搭在她的後背上，連同洛洛半攬在懷中。
簡之漣輕輕動作，想要在不吵醒洛洛的基礎上挪開他的手。邵翊辭眼睫顫動，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他下意識親吻上去，“老婆，早安。”
“……”簡之漣嫌棄地推著他的胸膛，小心地看一眼洛洛，用氣音道：“女兒在這裡呢。”
邵翊辭一下子清醒了。
他低頭看到窩在夫妻倆中間的呼呼大睡的小傢伙，又好笑又無奈。夫妻倆小心翼翼地起床，換衣服都不敢出聲，去外面的衛生間洗漱，準備去上班。
做了個噩夢半夜來父母這邊的洛洛睜開眼睛，明媚的光線透過窗戶照在她的臉上。身邊的人都消失不見了，枕頭和被子上殘存著父母身上獨特的淡香。
洛洛把臉埋進簡之漣的枕頭，懶懶道：“007，我爸爸去哪裡了？”
不用想就知道，簡之漣忙著回公司上班去了，所以只要確定爸爸的行蹤就可以了。
【邵教授給你留了便籤，他今天要去臨市參加交流會，下午四點才能回來。】
洛洛一個鯉魚打挺起身。很好，今天一整個白天都是她的自由時間了。
【宿主，我們今天要做什麼？】
洛洛確定家裡沒人之後，開啟書房的電腦黑進了頤瀾大學的教務系統，看一眼課程表，又確定了一下連沐容的長相。
連沐容在簡之漣出國後休學了一年，如今研二在讀。她大多數時間都在實習，恰好這段時間在學校補修一門課。不出意外的話，她今早在學校上高階計量經濟學。
“我們去頤瀾大學。”
她很快收拾好了行裝，打電話給司機，讓他送她去頤瀾大學附近一家有名的小餛飩店吃早餐。
007猶猶豫豫：【洛洛，邵教授不讓你去頤瀾大學。】
“可是不去頤瀾，我們怎麼找到連沐容？找不到連沐容，我們怎麼調查清楚過去的真相？不調查過去的真相，怎麼幫助爸爸媽媽解開心結？不幫助他們解開心結，停留在80％的任務就不會有進展啊。”
“再說了，我的靈魂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大學生了，做事要學會獨立思考，怎麼能都聽爸爸的呢？我又不是爸寶女。”
007只好表示了同意。雖然它覺得洛洛真的很像一個爸寶女，但它不敢說。
洛洛考慮得很周到，司機和保鏢只對媽媽負責，只要她不惹出什麼事，媽媽是不會把她的行蹤告訴爸爸的。
暗處的保鏢跟著“餐後散步”的洛洛走進了頤瀾大學。作為一個風氣開放的頂尖學府，非放假期間的門禁並不嚴格，洛洛有了上次的經驗，很容易就混進去了。具有豐富經驗的保鏢甚至進來的比她更輕鬆。
洛洛看上去是在漫無目的地閒逛，走著走著就來到了二號教學樓。她在007的協助下，毫不費力地找到了階梯教室。
洛洛停在臺階下。吃完早餐的時候已經不算早了，早八課早就已經開始。她不慌不忙地等了幾分鐘，趁著課間休息的時候，坦然自若地從大門走進去。
正倚著講臺喝水的老教授看見她，詫異地放下保溫杯，“小朋友，你找誰啊？”
洛洛甜甜一笑，“爺爺好，我是來聽課的。”
老教授樂了，“這門課的全稱是高階計量經濟學，你幾歲了，能聽懂嗎？”
“不一定能聽懂。”洛洛誠實地答道：“不過我數學學得不錯，應該不會很困難。”
隔行如隔山，但是和數學有關的課程壁壘應該不會很厚，來的路上洛洛簡單的瞭解了一下這門課，她心裡有一點底。
“哦？你現在上幾年級了，乘法和除法學過了嗎？”
洛洛點點頭，“線性代數、微積分、機率論和數理統計都掌握的還算可以。”
老教授愣了一下，“你知道什麼是線性迴歸嗎？”
洛洛回想了一下來的路上看過的資料，平靜複述道：“簡單來說，線性迴歸是一個求解最小值的過程，需要用到微積分當中最最佳化的一階條件來求解析解，二階條件驗證最小值。”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線性代數對於學習研究生計量的多元迴歸有基礎性的作用，難度不高。”
洛洛仰著小臉，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教授爺爺，我可以來聽您的課了嗎？”
“……可以。”老教授再次拿起保溫杯喝水壓驚，他不是沒見過天才，但是五歲就懂得這麼多，也太匪夷所思了。
“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你父母是本校的教職工嗎？”
“我姓簡，您叫我小洛就好。”至於父母的身份，說是不可能說的，她可不想把訊息傳到老邵那裡。洛洛眨了眨眼，一臉單純道：“我的叔叔叫莫禮……”
“原來是莫家的孩子。”莫禮的家族出過不少科研人才，在學術界地位很高，不然以莫禮的資歷很難在這個年紀當選院長。只是，沒聽說他們家有個這麼出色的子侄，看上去也就七八歲，也太逆天了。
老教授哪能這麼放走洛洛，就這麼拉著她聊了起來。誰知越聊越感到心驚，莫家竟然有這麼個天才小孩，他這輩子也沒見過第二個，要是科研這條路走下去，真正的前途無量啊。
老教授的神情愈發慈愛，洛洛也沒什麼受寵若驚的感覺，小區裡的爺爺奶奶經常用這種眼神看她，早就習慣了。
“快要上課了，我就不打擾葉爺爺了，我去找個位置坐下聽課了哦。”
洛洛在一眾高校研究生驚訝的目光中繞了半圈，最終坐在了正趴著補覺的連沐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