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季思嫻的話,姜氏匆匆忙忙地從後側小跑了過來。

眼見蔚凝煙趴在太后的懷裡不肯撒手,臉上還掛著淚珠,她心下覺得奇怪,卻並沒有問出口,只是一個勁兒地道歉。

“母后,是兒臣沒有看好凝煙,給您添麻煩了!兒臣這就將她帶走,不打擾您聽戲。”

太后從嬤嬤的手上接過帕子,小心翼翼地替蔚凝煙擦拭著眼淚鼻涕,寬宥地開口:“這是哪裡的話,哀家的孫女一心想同哀家親近,哀家高興還來不及呢。”

說到這裡,她又不悅地睨了季思嫻一眼:“季貴妃,你未免有些大驚小怪了。不過是小孩子撒嬌粘人了些,何必同她計較?”

季思嫻連忙給自己找補了起來:“母后莫怪!兒臣之所以這麼說,也是為了大局考慮。今日到場的賓客眾多,都在等著後續的節目呢。這要是因為明怡公主一人耽擱了,難免惹人議論。”

太后不以為意地哼了哼:“一群大人,怎麼會暗中議論一個孩子。你這是多慮了!”

“可聽聞,洛才人為了壽宴準備頗多。兒臣既然答應過要幫襯她一把,總不好食言。”

聽季思嫻這麼說,姜氏上前不輕不重地扯著蔚凝煙的手臂,將她給抱了下來。

“好了,你這小丫頭,就知道給娘娘們添亂!你若是害怕,母妃帶你去御花園玩兒,不要留在此處了。”

蔚凝煙心道,兄長讓她做的事情,還沒有完全穩妥呢,因此不大情願:“可是母妃,我還不想走……”

聽到蔚凝煙的話,姜氏越發費解。

她自己的女兒,她自是瞭解的。

蔚凝煙並不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且因為身份的關係,她比起宮裡頭其他的公主,行事更是拘謹,很少有像今日這般,明顯的情緒外露。

莫非,這當中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

可不論是什麼,在季思嫻的催促和逼視之下,都是久留不得了,否則就是自找麻煩。

就在姜氏手上加重些力氣、想把女兒拽走,而蔚凝煙卻不肯鬆手的僵持之際,不遠處,卻突然傳來了此起彼伏的驚呼。

“右相!”

“右相這是怎麼了?”

隨著那邊的動靜越來越大,太后和季思嫻等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

季思嫻不解地叫住路過的小太監詢問:“發生何事了,賓客那處,為什麼吵吵鬧鬧的?”

小太監連忙說:“貴妃娘娘,是右相的身體出了岔子,突然暈了過去!奴才這就去請太醫過來給右相看診!”

“你說什麼!”

一聽說自己的父親竟然暈倒了,季思嫻此時此刻也顧不得其他了,趕緊快步往季遠彰那裡趕。

太后見場面亂成了一團,忍不住“哎呦”了一聲:“這是怎麼搞的,一下子出了這麼多事?”

德妃在邊上小心翼翼地問:“母后,那……梨園的戲還要繼續唱嗎?”

“還唱什麼呀?這個節骨眼上,誰還有那個閒心聽戲啊!讓他們都撤了吧,先等太醫過來,看看右相到底是怎麼了。”

得了太后這話,已經準備好登臺的戲子們也都悉數退了下去。

季遠彰這一倒下,可不只是嚇到了季思嫻,更是把林漪給嚇了一跳。

該不會,是季家暗中搞了什麼陰損的手段來坑她,要她因此受到牽連吧?

林漪陪著蔚呈肅一起趕了過去,眾人見到皇帝,都分散開,給蔚呈肅讓開了位置。

只見季遠彰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地仰著頭,倒在椅子上。

邊上,季思嫻焦急地追問:“到底怎麼回事!我父親一向身體康健,剛才瞧見他的精氣神也很足,為何突然之間就倒下了!該不會,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被人下毒了吧!”

說到這裡,她警惕地轉過身,目光凌厲地盯著走近的林漪。

“洛才人,這次宴席上的食物都是你一手操辦的。本宮是因為信任你,才將這樣的重任交給你,為何唯獨本宮的父親出了事?你難道不該、給出一個解釋嗎!”

林漪蹙眉道:“貴妃娘娘莫非是覺得,我這個小小的才人,會有膽量蓄意謀害右相?我和右相素未謀面,更無齟齬,何必讓自己擔上罪責,去謀害一個無冤無仇的人?”

“那本宮的父親,為什麼變成這樣?”季思嫻認定了這件事是林漪的責任,步步緊逼、不肯退讓。

林漪按捺住心中的躁意,甚至想親自上前,去給季遠彰把個脈,她倒要看看,這老狐狸是什麼毛病!

可她從未跟任何人提起過,自己會醫術一事。

如果貿然在蔚呈肅的面前顯露出來,並非是好事。

正猶疑著,太醫就提著藥箱匆匆趕了過來。

林漪見到來人,稍稍鬆了口氣。

今日太醫院當值的人,是她特意提前打過招呼,要求他務必留在宮中值守待命的王太醫。

只因此前侍寢出意外,是王太醫最先診斷出她體內中了寒毒,並且辨認出了極為罕見的棲寒沙。

可見此人醫術上乘,辦事靠譜,還算令人放心。

蔚呈肅沉聲下令:“王太醫,你務必診斷出右相的症狀,將他給醫治好了。右相乃是國之肱骨,他的身體,對朕、對朝堂而言,都十分緊要!”

“皇上放心,臣一定竭盡全力。”

王太醫徑直上前,用手指探著季遠彰的脈象,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隨後,他又冷不丁地伸出手指,扒拉了一下季遠彰本來閉得緊緊的眼皮。

也是在這個瞬間,林漪敏銳地察覺到,季遠彰的睫毛顫動了一下。

這一下雖不明顯,可還是被她給捕捉到了!

季遠彰他,是在裝暈!

林漪眯了眯眼睛,心中越發狐疑。

大庭廣眾之下,他故意引起軒然大波,究竟是何意圖?

難道說,他是想製造出這一通混亂,好讓季思嫻有一個征討自己的筏子嗎?

可這樣做,簡直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畢竟,季遠彰再怎麼德高望重,也只是統管尚書省的長官。

與之並列的,還有中書省和門下省。三省互相制衡,對立久矣,季遠彰一旦身體衰敗,於朝堂的局勢來說,定會掀起波瀾。對季家而言,更可能引起重創。

他這個節骨眼上裝病,委實不是明智之舉,除非其中,另有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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