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意，可意，沒事哦，都解決了，別害怕，你們爸爸知道錯了。”
“那他人呢？”蘇可意有點生氣地問。
“你們出去了之後，我讓他把他弄出來的一攤子玻璃收拾乾淨了，然後讓他面對現實，別胳膊肘往外拐，沒事找事。現在脾氣發完了血壓高了，睡覺去了。”
媽媽邊小聲說，邊時不時惡狠狠地瞪向爸爸房間的方向：“不知道怎麼想的，還活在清朝呢，不用管他，等你爺爺去世了，我們就不用和他們家人有過多來往了。”
蘇循意在一旁沒臉沒皮地笑著說：“媽媽你真厲害，快把他們都熬死了。”
媽媽被逗笑了，說：“你爸現在把家裡活兒都幹了，有什麼不高興的我都直接跟他說，大不了就吵架唄，反正他就是想離婚也沒處去。”
掛了電話，蘇可意和蘇循意回到客廳的地毯上盤腿坐下，秦景明正嬌滴滴地唱著一首小甜歌，紀嵩霖在一邊接著工作電話，時不時還轉過來看一眼，似乎是嫌秦景明不會看臉色，別人打電話的時候他還唱歌挺積極。
蘇可意望著秦景明的面容，仔細回憶著，才驚覺這就是那個和紀嵩霖一起逛街的“小白臉”！
就是那個走起路來屁股一扭一扭的，還嬌滴滴地把臉貼在紀嵩霖的背上的小白臉，蘇可意看了看秦景明的屁股，又看了看他和紀嵩霖的身高差，被迫承認了這個事實。
“媽呀媽呀媽呀誤會大了，我還以為紀嵩霖搞小三嘞。”蘇可意扯著嘴，雖然那時候是女扮男裝不得已拒絕，後來又作為普通朋友在接觸，但是一想到當初莫名其妙把人家給甩了，還是覺得尷尬得要命。
紀嵩霖打完電話出來，三個人正說著父母對兄弟姐妹的不平等待遇什麼的，蘇可意說爸爸因為性別偏心哥哥，蘇循意則堅持說爸媽都是一視同仁的。
眼看就要鬧得不開心，秦景明見紀嵩霖出來，便直接把話題轉到他的身上：“紀嵩霖，你跟你弟怎麼樣？”
紀嵩霖突然被點名，還沉浸在工作的事情裡沒反應過來，就含含糊糊問了一句：“什麼弟弟？”
“紀逸舟嗎？”蘇可意大膽地問，“我那時候還專門問過他有沒有哥哥，他說沒有。”
紀嵩霖聽到這話，眼神三分黯淡、兩分無奈和麻木，說：“是有點複雜啦我們家的情況。”
“五歲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已是父母親生的，生活富裕、家庭和睦，我一直很幸福，直到五歲的時候，有一天媽媽欣喜若狂，到處說她懷孕了。
從他們給別人報喜的話語裡我才知道自已不是他們親生的。現在想想，他們那時候開心得根本顧不得我的感受，我知道不知道都是無所謂的事情了。”
“你不會是被拐賣的吧？”秦景明表情十分訝異地問，“這麼大的事情我們都不知道，你的親生父母呢？”
紀嵩霖嘆了口氣，說：“問題就在這，我其實是我叔叔嬸嬸生的第二個孩子，他們家那時候交不起二胎罰款，我爸媽又想要個兒子，就把我抱過來了。不是有那種說法嘛，說如果生不出兒子的話，就領養一個，引一下，就能生了。”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還真引出來了。”
“紀逸舟出生之後，全家人對他都是相當相當相當寵溺，他現在起碼學習成績不差，也不會到處亂搞，已經算是這種有錢家庭裡很不錯的孩子了。”紀嵩霖說著，開了一罐啤酒。
“你看，他出門在外都不承認有我這個哥哥，我叔叔嬸嬸那邊也是，看在我爸媽的份兒上總是和我疏遠，有點避嫌的意思。”紀嵩霖頭一仰，一口氣喝下半罐啤酒，啤酒液滴順著下巴流過喉結，弄溼了他敞著幾個釦子的白襯衫。
蘇可意目不轉睛地看著紀嵩霖隨著吞嚥動作而上下移動的喉結，不由得在心裡舉起大拇指讚歎：不愧是第二性徵！
蘇循意看到自已妹妹眼睛都直了，清了清嗓子對紀嵩霖說：“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和兩邊都保持聯絡就算了，都是親近就會有後患的。”
紀嵩霖點了點頭，只是默默地喝。
“哦唔~”秦景明雙手合十，心疼地看著紀嵩霖。
蘇可意看著好玩，也學著秦景明的語調：“哦唔~”，睜大眼睛雙手合十，歪著頭看著紀嵩霖。
蘇循意也跟著重複了一遍。
紀嵩霖含了一口啤酒低下頭，卻看到三個人如此犯賤，強忍著噴酒的慾望嚥了下去，果然嗆到了。
他邊笑邊嗆，越笑越嗆。蘇可意和秦景明用力拍打著紀嵩霖的後背幫他咳出來。
終於恢復好了，紀嵩霖輕輕揉著自已的後背，無力地靠在身後的沙發角上，繼續剛才的話題說：“其實這樣還挺好的，又能享受有錢人家的資源，還不用愁著繼承家業。”
大家聽他這麼一說，頓時也就放鬆了下來，嘻嘻哈哈過了一晚。
第二天蘇可意就回到宿舍，繼續著之前的生活，把爺爺的事情拋在腦後，任由爸爸姑姑們決定。
只是偶爾還會想起媽媽說的話，想象爺爺赤身裸體蓋著不厚的被子、手腳被繩子綁住動彈不得、薄薄的面板上插滿管子、呼吸和心跳全靠機器維持。
一輩子讓家裡的子女在無足輕重的小事裡面相互攀比孝心，最終自已在病床上動彈不得，卻沒有子女敢站出來解放他。
大約距離爺爺進ICU的日子過去了半個月，爸爸實在忍不住，提出要進ICU問問爺爺的意見。
“只讓一個家屬進，還要做好完全的防護措施，你爸爸就拿了個本子進去，想著讓你爺爺寫。你爺爺寫不了啊，最後就用眨眼或者搖頭的方式了。”蘇可意媽媽在電話裡這樣跟蘇可意說，“他問你爺爺，要不要拔管啊？你爺爺想都沒想，甚至還沒等他問完，就狠狠點了好幾下頭。”
“好多年沒見你爸爸哭了，他這次實在是控制不住，至親委託自已結束ta的生命，這不管放誰身上都是很難接受的。
蘇可意聽著媽媽的描述，淚流不止。
對一個人的評價和你對ta的感情如何，幾乎是兩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