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京城的蕭公館,近日風波不斷。

蕭家的老爺子,昔日權傾朝野的風雲人物,現在卻因病臥床,引起了無數的議論和流言蜚語。

歲月無情,老爺子年事已高,疾病纏身本是自然之事。他年輕時雖然風流倜儻,但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輕浮之舉也漸漸力不從心。就在眾人都以為他會安享晚年時,他卻出人意料地又納了一房小妾,令人們驚訝不已。這位小妾年僅十八歲,據說是從煙花柳巷中贖身的雛妓,老爺子對她寵愛至極,甚至不惜金屋藏嬌。

然而,好景不長,老爺子在一次飲酒後突然昏厥,醒來後便半癱在床。即便如此,他心中仍舊念念不忘那位養在外頭的小妾。蕭家上下對此束手無策,最終只得將那位小妾抬進蕭家大門。

這位傳言中媚眼如絲、身段婀娜的六姨太進府之日,天空烏雲密佈,細雨綿綿。蕭公館雖掛著公館之名,但宅子仍是老式舊宅,從前朝皇家人手中購得。院中芭蕉在風雨中搖曳生姿,小路被雨水打溼,積水成潭。

蕭家的其他幾位姨太太也齊聚廊下,伸長脖子想要一睹這位令老爺子魂牽夢縈的六姨太真容。她們有的手帕緊揪,有的咬牙切齒,眼中流露出嫉妒與不滿。

當那柄江南的油紙傘自拱門涉水而來,眾人的目光齊聚傘下。幾步之間,傘下之人便映入眼簾。一時間,眾人皆愣住。她穿著一身水碧色的旗袍,雖身段有些風情,但眉眼間並非傳言中的妖豔,反而顯得頗為清純,倒像是個私學上學的女學生。她止步簷下,目光對上眾人審視的視線,微微傾身行禮。

蕭家的原配夫人,年歲已高,自見此人起,眉頭便緊鎖不放。她作為後宅之主多年,威嚴自顯,開口問道:“你就是……”

來人輕聲細語,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柔和,卻疏離而毫無煙火氣,“陸晚卿,見過夫人。”

蕭老夫人出身前朝官宦之家,最不喜人矯揉造作之態,更何況此人還是老爺子養在外頭的姨太,簡直如鯁在喉。她冷哼一聲,還未開口,便聽到內裡蕭老爺子的聲音傳來,“是卿卿來了嗎?”

蕭老夫人臉色一沉。蕭老爺子又道:“咳咳,進來……,卿卿直接進來。”

陸晚卿抬眼看了蕭老夫人一眼。蕭老夫人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一甩袖子,未發一言。陸晚卿朝她行了一禮,便抬腿邁上了石階。

她一進屋,外面的姨太太們便議論紛紛,夾雜著不可置信和憤懣之聲。有人說一個煙花女子怎能進蕭家的門,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有人則催促蕭夫人表態,擔心老爺子滿心滿眼都是這個新寵。

蕭老夫人喝道:“閉嘴!”她撫著胸口,丫鬟忙上前攙扶。過了片刻,她才緩緩道:“我還沒死,這家就亂不了!”她吩咐道:“都各自回去。”

她一聲令下,其他人雖有不滿,卻也不敢再言,紛紛散去,只留下淡淡的脂粉香。蕭夫人握著腕上的翡翠手鐲,吩咐丫鬟等大少爺回來,讓他去她院子裡一趟。

大少爺蕭雲佑是蕭老夫人所出,自幼由重金聘請的皇宮裡退下來的太傅教養,讀的是四書五經,穿的是大褂長袍,為人穩重大方甚至略微有些古板,兼之是蕭家地地道道的嫡長子,現在還接管了蕭家的大部分產業,全上京城都預設大少爺是蕭家的下一任家主。

大少爺的生母蕭老夫人,母家姓葉,嫁給蕭老爺子以後,大家都管她叫蕭夫人,後來年紀大了,大家便叫她蕭老夫人,至於她自已叫什麼名字,連她自已都不記得了。

葉這個姓,也並非老夫人的本姓,她其實是滿族人,祖上是赫赫有名的前朝正黃旗葉赫那拉氏。從小在嚴格的滿族家規下,她不僅學習了滿語、漢字和詩書,學過詩詞歌賦,熟讀《女則》《女訓》等,還涉獵了女紅、禮儀等諸多技藝,為了成為一個賢惠的妻子而活著。

若是前朝未滅,她應該還是個格格,有皇家餘蔭,作為蕭家的後宅女主人過得有錢有權,可惜前朝亡了,她丈夫的產業反而蒸蒸日上,更是有一個又一個花骨朵一樣的姨太太抬進來。

她的丈夫今天宿在二姨太這裡,明天又去了那個丫鬟房裡,後天夜不歸宿,大概是在哪個秦樓楚館流連忘返吧。葉赫那拉氏可以怨可以怒,但蕭夫人不行,她是後宅之主,要安定後宅、妻妾和睦,一切都是為了蕭家。

蕭雲佑一回蕭公館,便被蕭老夫人的貼身丫鬟叫了過去。他走進院中,只見蕭老夫人正躺在黃花梨木貴妃榻上,丫鬟跪坐在一旁,為她輕輕按著太陽穴。

蕭雲佑開口喚道:“母親。”蕭老夫人問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蕭雲佑回答:“應酬,回來得遲了。”母子之間的對話平淡如水,蕭老夫人便讓他坐下。

蕭雲佑坐下後,蕭老夫人開始訴說她的不滿和擔憂。她提到蕭老爺子糊塗,竟然納了一個出身煙花之地的女人為妾。蕭雲佑靜靜地聽著,沒有發表意見。

蕭老夫人越說越氣,眼見要動怒,蕭雲佑才淡淡地開口:“母親莫氣。”他解釋說:“不過就是父親一時興起養的小東西,進了蕭家,還能翻天不成?”

蕭老夫人看著兒子冷靜的神情,心中稍安。她吐出一口氣,冷笑道:“你說的有道理。”這兒是蕭家後宅,是她的天下,她的兒子是將來的蕭家家主,沒人能蓋過她去,她這個後宅之主必然能掌控一切。

蕭雲佑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倒了杯茶遞給老夫人。老夫人飲過茶後,情緒平復了許多。她看著蕭雲佑,開始談論起他的親事來:“我前幾日跟你提起的那位崔家小姐,你覺得她如何呢?”

蕭雲佑隨意地回應:“母親,父親病重之後,府內人心惶惶,我此時確實無心考慮兒女情長。”

蕭老夫人微微蹙眉:“成家立業,這可是人生大事,你怎麼能如此輕率對待?”

蕭雲佑對此不置可否,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陸晚卿入蕭家之事,如同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層層漣漪。蕭家上下議論紛紛,眾人都將她視為迷惑人心的小狐狸精。

然而,這位傳說中的小狐狸精,卻表現得異常低調。她居住在蕭老爺子的院子裡,鮮少外出,偶爾傳出的古琴聲與蕭老爺子的笑聲交織在一起,顯得異常和諧。

某夜,月色如水,陸晚卿剛邁出房門,冷不防與一個高大的身影撞個滿懷。那人滿身酒氣,步履踉蹌。

陸晚卿被撞得後退幾步,眉頭微蹙,正欲開口詢問,卻聽對方醉醺醺地罵道:“哪個不長眼的,竟敢撞到你二爺身上!”

陸晚卿定了定神,藉著月光仔細打量對方。由於背光,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卻微微欠身,恭敬地道:“二少爺。”

男子半閉著眼睛,酒意上頭,反應有些遲鈍。過了片刻,他才認出這是自已父親的院子。他的目光落在陸晚卿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眼生啊,”他突然湊近她,低聲道,“你就是我爹新弄進來的——六姨娘?”

“六姨娘”三字從他口中說出,充滿了戲謔和惡意。

陸晚卿不動聲色地後退一步,保持著適當的距離,平靜地說:“二少爺,您喝醉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二少爺蕭雲修一把抓住陸晚卿的手臂,酒氣熏人,身上還殘留著脂粉的香氣。他輕佻地說:“躲什麼?少爺我還能吃了你?”

他足足比陸晚卿高出一個頭還多,逼近時,她才看清蕭雲修的面容。果然生得一副風流倜儻的好相貌,難怪聲名在外。

這位蕭家二少爺是二姨太林氏所出,林氏原本是上京城有名的戲班子裡唱刀馬旦的小學徒,蕭雲佑滿月的時候老爺子高興請來戲班子連唱一個月,唱著唱著就勾搭上了老爺子。這林氏性格潑辣,自小唱唸做打還有些身手,不愛拘束,成了大戶人家的姨太太也不耽誤她在院裡搭了個戲臺子又唱又演。

雖然蕭老夫人不喜她的放縱姿態,但林氏也不愧是戲班子裡看人顏色長大的,倒是極會做人,學了禮儀以後伺候蕭老爺子妥妥帖帖,對老夫人也是表面上尊尊敬敬,日常請安天天不落,甚至還給老夫人侍疾;對自已院裡的下人也常常賞賜,出手大方,逢年過節還給丫鬟小廝放假讓他們出府玩耍,院裡那麼多下人竟沒有個耍滑告密的,如此老夫人想挑錯也難。

蕭雲修隨她性格,小時候確是個讓私塾先生頭痛的混不吝,可他腦袋聰明,學業上不算多出彩,但挑不出大錯,大少爺打理家業,家業之事他便一點不沾,蕭老爺子讓他去軍部,他樂呵呵地就應下了,居然不久就和軍部眾人稱兄道弟起來。

他還遺傳了林氏的好相貌,尤其是那一雙桃花眼,看鬼都深情。常有人說陸晚卿的眼睛長得好看,但在她看來,蕭雲修的眼睛才是真的眼波流轉、顧盼生情,想林氏臺上唱戲時臉上濃妝豔抹不辨男女,還能拿下蕭老爺子,便定是有這樣一雙眼睛一撇之間就讓尋常人魂牽夢縈。

可惜陸晚卿不是尋常人,蕭雲修繼續道:“都說我爹找了個小狐狸精,”他伸手捏住陸晚卿的臉頰,說,“讓二爺我看看,讓我爹那張老臉都不要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貨色?”

陸晚卿眉頭緊鎖,但內心卻異常冷靜。她直視著蕭雲修道:“二少爺,請您自重。我是蕭家的六姨太,是您父親的人。您這樣做,若是被人看見,只怕對大家都不好。”

蕭雲修沒想到陸晚卿會如此冷靜,他盯著陸晚卿那雙明亮的眼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他湊近陸晚卿耳邊,輕聲道:“六姨娘,那你就叫啊?”

陸晚卿深吸一口氣,突然提高聲音喊道:“來人啊,有賊人!”

蕭雲修一聽,立刻捂住陸晚卿的嘴。但陸晚卿已經喊出了聲,二人對視著,蕭雲修看著陸晚卿那雙堅定的眼睛,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明亮。

這時,小徑上傳來僕從匆匆的腳步聲。蕭雲修鬆開手,站直身體。僕從一見二人站在一起,有些愣住,說:“二少爺,六姨娘……”

陸晚卿輕輕整理了一下衣袖,平靜地說:“無事,方才見了一個黑影,幸好有二少爺在,賊人已經逃走了。”

她隨手指了個方向,又說:“二少爺喝醉了,你們送他回去吧。”

陸晚卿看著蕭雲修,語氣平靜地問:“二少爺,您覺得呢?”

蕭雲修摸了摸額頭,斜著嘴角笑了笑,說:“好,好,好”,他一連三個好字像是牙根擠出來的,“好的很。”

他掌心似乎還殘留著陸晚卿的體溫和臉頰的觸感,他意味深長地說:“六姨娘,那我就先告辭了。”

陸晚卿也是客客氣氣:“二少爺慢走。”

蕭老爺子身體雖已癱瘓,然精神狀態尚算康健。這一日,陽光明媚,陸晚卿細心地為蕭老爺子整理著衣物,幾名僕人合力,將蕭老爺子安坐於輪椅之上,緩緩推出了寬敞的庭院。

蕭公館的景緻,在北平城中堪稱上乘。盛夏的陽光灑下,院內假山錯落有致,花木鬱鬱蔥蔥,湖面波光粼粼,彷彿一池溫柔的水波在輕輕搖曳。

蕭老爺子目視著眼前美景,輕輕嘆息:“當年買下這宅子,便是因這景緻所動。如今看來,雖美卻過於雕琢,倒是失了那份自然之美。與江南景緻相比,這裡略顯俗氣,江南之美,在於其天然去雕飾。”

陸晚卿站在蕭老爺子身後,靜靜地聽著。她低頭,目光落在蕭老爺子那隻蒼老的手上,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微笑道:“老爺子,江南的秀麗與北平的大氣,各有千秋,都是世間難得的景緻。您能在這裡安享晚年,也是一種福氣。”

蕭老爺子抬手,輕輕拍了拍陸晚卿推輪椅的手,道:“我們去那亭子裡歇歇吧。”

陸晚卿點頭應允:“好。”

兩人沿著小橋,步入八角亭中。亭下湖水清澈,游魚嬉戲,生機勃勃。

蕭老爺子今日心情甚好,與陸晚卿閒話家常。他輕嘆道:“卿卿,委屈你做了我的六姨太。”

陸晚卿低頭,目光落在蕭老爺子那隻蒼老的手上,微笑道:“老爺子言重了,能得您庇護,晚卿已感激不盡。”

蕭老爺子聞言,輕輕嘆息,感慨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

陸晚卿站在一旁,微風拂過,衣袂飄飄,她的腰肢不盈一握,好像隨時要隨風飄去似的。蕭老爺子看著他,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低聲呢喃:“若是我能再年輕幾十年,該有多好,當年……”

蕭老爺子情緒激動,手不自覺地摩挲著陸晚卿的手。陸晚卿見狀,俏皮地一笑,輕輕撓了撓蕭老爺子的手掌,笑道:“怎麼,老爺子還想多欺負晚卿幾十年嗎?”

蕭老爺子被陸晚卿的媚態所迷,緊緊握住他的手,低聲道:“幾十年怎麼夠,你是我的寶貝,我恨不得將你捧在手心,呵護你一生。”

他說得動情,陸晚卿卻突然別過臉去,冷笑一聲道:“寶貝?只怕哪日就要被人摔得粉碎,連血肉都要被人吃盡了。”

蕭老爺子眉頭一皺,正色道:“誰敢碰你!”

他急切地表明心意:“晚卿,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沒人敢傷你分毫。即便我死了,這蕭家也有你的一份,我會讓你無憂無慮地過一輩子。”

陸晚卿聽了,心中卻有些不悅,道:“好好的,說什麼死不死的。”

她口中雖在安慰蕭老爺子,但眼神卻不自主地飄向了遠處。湖對面的假山上,坐著一個男人,正是蕭雲修。

陸晚卿的視線彷彿穿透了波光粼粼的湖面,與蕭雲修的目光對上了。雖然距離遙遠,但蕭雲修的目光卻如實質一般銳利。

陸晚卿收回目光,心不在焉地繼續聽蕭老爺子說話。不一會兒,便聽見一陣懶洋洋的聲音傳來,說道:“呦,爹,您今兒怎麼出來了?”

蕭老爺子抬起頭,眉頭微皺,不滿地說道:“老二,你這是什麼意思?”

蕭雲修咧嘴一笑,調侃道:“沒什麼意思,就是向您問個好。看您今天氣色這麼好,兒子就放心了。”

蕭老爺子冷哼一聲,不滿地說道:“你這是什麼打扮?穿得像個洋鬼子一樣。”

蕭雲修今日穿著時髦的西裝,頭髮稍長,顯得有些不羈。他不在意地笑道:“這可是北平城裡最流行的款式,多摩登啊。”

蕭老爺子皺了皺眉,不滿地說道:“你就不能學學你大哥嗎?”

蕭雲修乾脆地反駁道:“學我大哥那張死人臉?那蕭家豈不是要辦喪事了。”

蕭老爺子被他氣得直哆嗦,怒道:“你!”

蕭雲修卻渾然不懼,繼續挑釁道:“爹,這位是誰呀?”

蕭老爺子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你六姨娘。”

蕭雲修放肆地打量著陸晚卿,前兩天他喝醉了酒,又是夜裡,看不太清楚,現在仔細一瞧,難怪府裡的人都傳這位六姨娘是個美人。

蕭老爺子被他氣得臉色鐵青,差點沒忍住抄起一旁的水杯砸過去,怒道:“滾!滾出去!”

蕭雲修卻嬉皮笑臉地說道:“好嘞,我這就滾。”

他突然俯身湊近蕭老爺子,調侃道:“爹,您這都癱了,還玩得動嗎?要不兒子給您弄點好東西,省得冷落了這位新六姨娘——”

蕭老爺子面色驟變,再也忍不住,一把將手中的水杯丟了出去,怒喝道:“孽障!給我滾遠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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