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震感打斷了牧九的思緒。
墜機了？
他掀開眼罩，茫然地看向四周。飛機的頂燈快速閃爍了兩下，幾個乘務人員正在安撫乘客情緒，一名乘警正和禿頂大叔聊天。柳湘湘閉著眼睛，整個人都陷進了柔軟的靠背裡，看起來並不在乎飛機的顛簸。
牧九將遮光板拉開縫隙，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藍天白雲，能看見弧形的地平線。大地上高樓叢立，幾個工廠煙囪排放出灰色的煙塵。在這座他陌生的城市裡，人類的社會正在井然有序地執行著。
下一秒，視線中出現一隻巨大的眼睛！
那隻眼睛總體呈現紫色，嵌著白色的紋路，就像一顆有裂紋的瑰麗寶石。深邃的黑色瞳孔和牧九對視，眼睛的主人似乎也愣了一下，眸中有流光湧動。
“……”
牧九愣了一下。
巨瞳下一刻挪移開，不出數個呼吸，一隻屬於飛禽類的、褐色的巨大利爪驟然抓向了牧九面前的舷窗！
咣噹！
又是一下劇烈的搖晃。
“蟲獸？”他忍不住心下驚駭。
在這萬米高空中，一隻蟲獸竟然襲擊了飛機，還是以如此囂張、明目張膽的姿態！牧九壓下情緒，強制迴歸理性的思維，腦中開始不斷思考破局的方法——
飛機上的乘客，大概都是平民。不能將希望奢求在飛機的防禦力，以及守護者可能的支援上面。民用飛機的外殼並不算堅固，能抗住兩次衝擊已經是奇蹟。如果一直躲在這個龜殼裡，被打破也只是時間問題。
牧九不打算坐以待斃。
這可是萬米高空，如果這架飛機真的墜落，這一艙的乘客裡大概只有他能活下來。即便是守護者，從如此的高天直墜大地，沒有特殊才能或強大的實力，最後的結局也只會有一個，那就是摔成肉泥……
他站起身，敏捷地邁過柳湘湘。
“這位先生。”
一名乘務人員攔住了他，“飛機只是遭遇了一些小顛簸，請您相信我們的工作人員，我們會確保每一個乘客的安全。”
“我只是去上個廁所。”牧九面不改色地說。
乘務人員尷尬地笑了：“不好意思，您請。”
她讓過道路，任由牧九和她擦肩而過。旋即她走向另一位乘客的座位，開始用語言緩解對方的焦慮。
“乘客您好，飛機只是遭遇了……”
牧九走到應急艙門前，深深呼吸。
隨後，開啟了應急開關！
……
……
踏出機艙，牧九歉意地看了眼驚慌失措的乘警。
隨後一躍而下，在空中自由落體。
“牧九，不要！”
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柳湘湘的聲音。
咔、咔、咔。
某種固體破裂的清脆聲音。
牧九逐漸停止墜落。冰藍的顆粒圍繞著他，像聚散的星團，不斷攀附上他的身軀，形成一個巨大旋渦。他就像一個黑洞，將空氣中的水分子凝固，又悉數吸收過來，在他的身上編織出鎧甲，在他掌間匯聚成長劍。
王冠破碎，王權不滅！
符文神劍已灰飛煙滅，可牧九繼承了那份力量。
那份受到詛咒的符文之力。
“亡靈……”
牧九輕聲呢喃。伴隨著他的話語，深邃的陰影從雲卷裡站起身來。那是從夢之主手中奪來的幻夢境，它們曾被牧九所斬殺，死後成為了受他驅使的亡靈天災。
一隻蛟龍沖天而起！
它咆哮著、嘶吼著，帶著熊熊氣勢衝向高空。
緊隨其後的，是無數的亡靈巨獸！
牧九踩著一塊透明的浮冰，漠視著遠方的陰雲。
那是一隻飛鳥。長著老鷹般的頭顱，擁有人類的軀幹和肌肉，下肢是飛禽的足，雙臂是騰空的翅。它和此前被牧九斬殺的永久者眷屬一般，是一個五階左右的異星蟲獸。它比起蟲化更像獸化，翅膀一揮遮天蔽日。
看起來威風凜凜。
“同類的氣息……”
飛鳥迷茫地看著牧九，“屬於我族的特徵，為何一個都沒有體現，卻又有如此強烈的我族氣息？”
它開口時，一陣鳥語花香。
因為它說的真的是鳥語。
“吼！！！！”
來不及繼續思考，蛟龍的攻擊已經近在咫尺！
“骯髒的亡靈，你竟敢玷汙這澄澈的高天！”它怒罵一聲，振翅俯衝，身影像一道離弦之箭。
砰！
雙方的碰撞迸發出強烈的震波。飛鳥首當其衝倒飛出去，像塊被卡車撞飛的果凍。而蛟龍僅僅只是停滯片刻，便在原地旋了一圈，以更快的速度乘勝追擊。
它曾來自夢之主的幻夢境，沒有境界，沒有靈格。
可戰鬥力是……
七階！
雖然感知不到它的境界，但剛剛的碰撞帶來的感受比什麼都要直觀。飛鳥只覺得自已喙都被撞彎了，鼻子上腫了個紅色大包，它摸了摸紅鼻子，心說會贏的。
然後自信滿滿地又撞了上去。
與之前的野蠻衝撞不同。它撲騰翅膀時，四周颳起了颶風，風捲殘雲，好不壯觀。那些風圍繞在了它的四周，就像忠於天主的騎士，青光覆蓋在飛鳥的身上，瞬動的速度超越了肉眼，也切開了聲音。它的喙變得更加堅硬，無堅不摧，身形疾馳遠遠超越了音速！
那是來自天空，來自狂風的庇佑。
——！
二者瞬間撞擊在一起，青色的風爆炸開來！
轟隆隆！
天空似乎打雷了。
“……”
另一邊，牧九無語凝噎。
好鐵的頭。
他慢慢放下手中的劍，任由它懸停在半空。看著飛鳥以更快速度倒飛出去的身影，一時說不出話來。
該稱讚它一句耐撞王，還是高呼鐵頭娃？
但很快他就樂不出來了。
風暴一鬨而散，雷霆的使者降臨人間。
那是一隻穿著銀色鎧甲的鳥類。它毛髮呈紅色，喙長而尖銳，掌間握著一把修長的三叉戟，戟尖有無數電弧纏繞。它立在蛟龍身前，金色的雷電劈碎了風暴！
“凡人，休得僭越！”
伴隨著鳥語花香，一道道身影從高天落下。
清一色的鳥類，但種族似乎不同。它們各個釋放著不同元素的氣息，狂風、海潮、雷霆，以及烈火。在那雷霆使者的頭頂，懸停著一隻金光燦燦的飛鳥。
它身上散發著柔和的光輝，他縱身金色羽毛，卻又擁有著一張人類的臉，那張面孔上滿是慈悲和哀傷，看向牧九的眼神裡又充滿了憐憫。
“孩子，是人類的醜惡造就了你的苦難。”
它沉痛地嘆息，似乎在哀悼什麼。而在它身後，一副金色的光輪緩緩旋轉，“你本該在天國，並非這片苦難的大地，而造就你痛苦的，是真實之主的遺產。”
“說來說去，不就是想要永恆羅盤。”
牧九不屑地笑，“冠冕堂皇，故作姿態。”
“我們帶來的，是拯救。”
“你拯救不了任何人。有能耐的話，先下幽冥，把你們信仰的那個神救出來吧，可悲的天空使者。”
那大金鳥嘆了口氣，表情悲憫地說：“人類對天主的不敬，竟也汙穢了你的心靈嗎？太可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