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九跟在眾人後面進入博物館。
入眼是一個大廳，牆壁上的壁畫和文字勾勒出一場場血淋淋的戰爭。那些圖畫中描摹有斷壁殘垣，也有殘肢斷臂，看起來有些駭人可怖。中央是一個十字刀雕塑，特製材料釋放熒光，像夜空的北航星。
翡翠博物館有兩個大區，實物區和文獻區。
其中，兩個大區按戲城迄今為止經歷過的戰亂時間軸細分為數個小區，擁有獨立的隔間，在裡面用遺物或文字來講述著一個又一個戰爭英雄的故事。
據龔穎所說，博物館內部有三隻以上的蟲獸，實力均為五階，軀體已經大部分異化。它們正在關野戰爭的遺留實物區聚集，也不知在謀劃著什麼。
“牧九，你們先去協助小穎疏散學生。”
仇萬雨的聲音很沉穩，“勇哥，小雨，和我一起去實物區勘測情況，我總覺得這群畜生別有目的。”
“我協助疏散嗎？沒搞錯吧，仇哥？”
“你是戲城軍部大學的學生，現在困在裡面的也有你的同學，不要總想著戰鬥，偶爾也要接觸生活。”
仇萬雨露出笑容，解釋道。
牧九一愣，轉頭看向王志勇和鄒小雨。王志勇對他露出一個溫和地笑容，豎起拇指。鄒小雨也笑著看向他，嘴裡說著“不要總是想著打架啦”之類的話。
“謝謝，以及，注意安全。”
他無言片刻，便點點頭，也跟著笑起來。
仇萬雨三人相繼拍拍他的肩膀，朝著左側的實物區通道走去，轉過一個彎角，消失不見了。
牧九深吸一口氣，沿著右邊的通道走過去。
……
……
“穎姐姐，我們還需要等多久啊？”女學生躡手躡腳走到龔穎的旁邊，壓低聲音詢問道。
龔穎優雅地坐在一個展臺上，溫柔地說：“我的隊友們已經進場了，會有個協助疏散的同伴過來，到時候我們和老師一起掩護你們撤退。”
“謝謝穎姐姐，”女學生鬆了口氣，“翡翠博物館才是我們來的第二站，沒想到會遇到這麼倒黴的事。”
“你們都是未來的精英，總是要碰到這些事的，就算你們畢業以後沒有加入守護者，這個世界的黑暗面也會一直存在，人類的威脅就永遠不會被消除。”
龔穎嘆了口氣。
她加入特遣小隊的理由很普通。
在某個夜晚，忙碌一天的她關閉了蛋糕店。等走到街道上時，便遇到了個失意的男人。那個男人身形有些扭曲，目光呆滯，只是用仇怨的目光看著她。
接著，便是一場不值一提的戰鬥。
她從出生便攜帶著天賦，卻從未訓練過，彼時年過二十四也才四階。幸運的是，她的才能相當剋制這些變異不完全的醜陋怪物，周旋不久也算獲勝。
再之後便是被邀請加入特遣小隊。
人生從來不是一條波瀾不驚的直線，而是跌宕起伏的曲線，擁有無限的曲折，有時候還會倒轉，抵達一個從未預料的方向。
“穎姐，我到了。”
耳麥裡傳出牧九的聲音。
“在哪？我怎麼沒看到你？”
“……等一下。”
話音落下，一個身影闖入這片區域。
他穿著誇張的黃銅色鎧甲，戴著一個快餐店外賣的紙袋當頭罩，面前摳了兩個洞露出黑色的眼睛。他手裡拿著把冰藍色的長劍，身形高挑，目光如刀。
龔穎目瞪口呆：“你這是什麼造型？”
“走，”牧九冷漠地開口。
“……”
全體師生無言地看著他。
女學生拉了拉龔穎的衣角，悄悄說：“穎姐姐，你這個同伴……靠譜嗎？”
“……”龔穎無語凝噎，“我很想吐槽。”
“愣著幹什麼？”牧九皺起眉頭，無邊的形意從他身上釋放出來，宛如刀鋒銳利的「意」瀰漫在一整個空間裡，刺痛的感覺出現在每個人心中。
“牧九？”有人輕輕說。
牧九一怔。
“是我，柳湘湘啊，我們在飛機上見過的。”
柳湘湘從人群中擠出來，指著自已的臉說。
牧九記得她，那是他從京城到戲城的飛機上偶遇的少女，不知擁有著何種才能，但是很熱情。
“你認錯人了。”牧九冷著臉說。
“王老師，雖然很不願承認，但這是我的同伴，第二特遣小隊的執行官，霜中的極惡之鬼，牧九。”龔穎的聲音突然傳來，“可以組織學生有序撤離了。”
“……”牧九表情呆滯了一下。
她殺死了比賽！
柳湘湘露出得意的笑容:“我是不會認錯人的！”
“你認錯人了，”牧九嘴硬道，“我不認識你。”
學生開始陸續撤離。
柳湘湘還想說什麼，但被室友強行拖回隊伍。龔穎向她們描述過異星蟲獸的數量和等階，她們不過是一群平均二三階的學生，這種時候不該添亂。
牧九鬆了口氣，對龔穎說:“我去守門。”
也不等回應，他徑直走出觀覽室。黃銅鍊甲是很多年前留下的戰爭遺物，鏽跡斑斑，走路的時候甲冑不斷碰撞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肅殺中帶著滑稽。
全體師生有序撤退，不忘對他行注目禮。
“他好奇怪啊。”
“有可能是那種極端分子，小心一點。”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社恐？”
“可這不是社牛行為嗎？”
學生們低聲低語，議論紛紛。
龔穎露出“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對著耳麥無奈地說:“你知道你的同學們都在討論你嗎？你小子真的是給了我一個好大的驚喜。”
“……他們又不知道我是誰。”
“你開心就好。”
結束了對話，牧九走進一處蛛網狀的廊道。
實物區和文獻區並非完全切割，而是由無數細碎的脈絡連線著。這些廊道將兩個片區編織在一起，此時卻像催命的符咒，彷彿隨時都會有敵人冒出頭。
“「瞳」。”
牧九輕聲說。
博物館在他面前壓縮，變得扁平，又擴張成立體的形狀。他眸光跳動，在其中掃視，迅速鎖定了幾個敵人和隊友的位置。伴隨著意念的流動，地圖開始不斷放大，最後便定格在那幾只異星蟲獸身上。
“八隻。”
牧九皺起眉頭。
“這麼多？”鄒小雨的聲音傳過來。
“關野戰爭有四隻，中土戰爭三隻，萬國之戰的穹頂上藏了一隻，看外形分辨不出路數，小心點。”
“不是哥們兒？這麼多？”
王志勇第一次開口，“看來只能仰仗隊長了。”
“給我戴高帽？”仇萬雨哭笑不得。
牧九默默聽著耳麥裡的聲音，呼吸的頻率逐漸減緩下來。他就像藏在黑暗中的收割者，無聲無息，靜待著手中的鐮刀出刃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