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的時候，江華才看到小扎西他們的身影。
看到扎布的慘狀，所有人都悲痛欲絕，拉姆和兩個孩子抱著扎布，哭出聲來。
一路上，扎布渾身滾燙，時而清醒，時而昏迷。
江華作為醫學世家，知道這是失血和傷口炎症引起的。
多吉情況好一些，已經睜開眼了，但是全身都已經癱瘓，應該是脊椎骨被打斷造成的。
江華一路都在思考，殺了頭人的四個人和五條狗，無論從哪個角度想，頭人都會派人追殺。
這個隊伍一共九個人，扎布一家四口、他弟弟巴沃三口，還有江華和那個奴隸少年，只有兩匹馬和一頭犛牛。
按照這個行進速度，最晚再有一天時間，對方就可以騎馬追上。
奴隸少年一個人正坐在一塊石頭上喝水，江華走過去遞給他一把牛肉乾，坐在少年身邊一塊吃了起來。
少年低著頭吃著，一句話不說。
“你叫什麼名字？”江華問。
“格列。”少年有問有答，不抬頭接著繼續吃。
格列大概十四五歲的樣子，身高一米六五左右，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但是眼睛堅定而有神。
江華透過格列了解到，頭人和周邊的幾十個部落都是一個聯盟，和其他的聯盟也是紛爭不斷。
一旦有了戰爭，每個部落都要派出戰士，組成部隊進行對抗。
頭人索朗的部落，也是聯盟裡最小的，但是手下一百多人，都是戰士，弓箭和長刀都是標配。
江華越聽越絕望，捂著臉想了半天。
冷兵器時代，幾個老弱病殘的牧民，和自已這樣一個未成年的瘸子逃命。
全部裝備只有兩匹馬一頭犛牛，武器就是兩把小刀和木棍，手機也只能發射一次鐳射了。
只有一天的時間，對方應該最少不能低於十幾二十個全副武裝的戰士。
怎麼玩？
江華一動不動，所有人也都靜靜看著他。
江華腦海裡不斷回憶，過去所有看過的電影電視劇的情節，可那都是假的，手撕鬼子，以一敵百的橋段，始終和現在的實際情況對不上。
良久，江華眼神突然亮了起來，拿出手機，又看了半個小時。
將近一個小時，江華目光堅定的站起來，走到格列身邊，問：“格列，你怕不怕死？”
格列毫不猶豫的說：“不怕。”
江華問：“那你願意跟我一起留下，和他們戰鬥嗎？”
格列咬著牙，看著江華說：
“我恨不得把他們全都殺光。”
江華點點頭，走到扎布身邊看了看，扎布又昏迷了，他接著說：“扎西，你過來。”
江華開啟手機地圖，對著小扎西說：“你要把大家，領到我家去。”小扎西用力點點頭。
因為這兩個月，沒事的時候，江華就給小扎西用手機看地圖，識別地圖上的地形和標識，所以他知道到江華家的路線，也知道他家裡是什麼樣。
江華又給小扎西在手機地圖上，詳細講了一下路線。
江華又給每個人拍照，在手機裡開啟了家裡防禦系統的進入許可權。
江華對著其他人說：
“嫂子，巴沃，你們所有人回我家，我和格列留下來引開追兵。
你們到家之後，馬上把大哥和小格桑，還有多吉，分別放在一張床上，脫掉衣服和鞋子，然後離遠點，千萬記住。
吃喝小扎西都知道怎麼找。”
交代完畢，江華和格列目送眾人離開。
走出幾十米，突然小格桑轉頭對著江華喊到：“江華叔叔，天神一定會保佑你們平安，你們快點回來找我們啊！”
江華笑著喊到：
“放心吧小格桑，敵人都是紙老虎，我們會很快回去。”
因為這個時代還沒有紙，所有人都沒聽懂，但是聽到江華把敵人說成老虎，禁不住都擔心起來。
目送他們走遠，江華喊過來格列，開始講解。
“首先，我給你說一下我們的打法，就是敵人來了，我們跑，敵人退，我們追，敵人吃飯睡覺，我們騷擾，他們累了或者落單，我們就打。”
格列聽完，愣了一下，江華等他消化。
過了一分多鐘，格列眼睛突然變得明亮，點點頭說：“你說的，我懂了。”
江華剛才苦苦思考的時候，想到了兩個人，
一個是他的爺爺，小時候經常給江華講解放前打仗的故事，說到毛主席的游擊戰術，江華最為印象深刻，每次聽都是熱血沸騰。
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敵疲我打，敵駐我擾這十六個字，完全符合現在的形勢。
第二個人想到的是蘭博，史泰龍在電影裡，教科書一般的單兵叢林戰，當時蘭博也只有一把匕首。
江華開啟手機地圖，和格列一步步分析具體方案。
格列是個鐵匠家庭，爺爺和父親都是欠著頭人家的高利貸，一輩子給頭人家打鐵。
格列從小就被頭人的兒子欺負，八歲時有一次還手，被管家綁到樹上打了三天。
從那以後，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逃跑。
格列一共逃跑了兩次，第一次九歲父親去世之後，很快被抓了回來，戴上了腳鐐。
第二次十三歲那年，帶著腳鐐跑到另一個部落的領地，被另外一個頭人的手下抓住，管家帶人領了回來。
如果不是昨晚跟著江華走，他已經計劃第三次逃跑了，腳鐐早就被他偷偷的磨開，只等著有機會再次出逃。
格列的父親在他九歲的時候就去世了，他雖然也耳濡目染，早早學會了打鐵手藝，但是年紀小舉不動錘，所以還沒有被逼著打鐵。
六歲的時候，格列的母親，因為一件衣服沒有洗乾淨，被頭人的三老婆指使管家用皮鞭打了一頓。
格列親眼看著半裸著身體的母親，被管家一鞭一鞭的打得血肉模糊。
之後沒幾天，格列母親就發燒死了。
格列眼裡，似乎有永不熄滅的火焰。
一個多小時的時間，江華髮現，格列似乎對於戰鬥這件事情，理解能力相當快，一些想法提出來，他很快就能理解，並且還可以指出不足的地方。
到最後的時候，甚至有些江華想不到的地方，格列都能提出來合理的補充。
第二天中午，江華和格列，在一個小山丘上，看著遠方疾馳而來的馬隊。
追兵來得很快，比江華預料的要早。
看著地圖上大大小小的紅點，連人帶狗不少於六十多個。
江華頓時想起來爺爺講故事提到一句話，戰略上蔑視敵人，戰術上重視敵人。
自已還是經驗不足，估算太少了。
帶隊追過來的，是頭人索朗的弟弟才旦。
因為一把刀，管家要弄死扎布，才旦很鄙視管家的做法。
但是當知道死了四個人五條狗，才旦頓時起了殺心。
這件事讓作為部落領袖的他們家，顏面盡失，如果不能徹底殺光這一家人，所有窮人都敢造反了。
他哥哥索朗通知他以後，才旦立刻帶著五十八個手下，就追過來。
三條狗都是經過訓練，能根據氣味追蹤。
突然三條狗，停了下來，顯得猶豫不定。
這裡正是昨天江華和扎布他們分開的地方。
馬隊在十幾秒之後趕到，看到西面遠處有兩個穿紅色衣服的人，騎著馬正往西行。
才旦馬上指揮所有人追過去。
江華衝鋒衣調成了紅色，在草木枯黃的草原上格外顯眼。
格列揹著江華的揹包，也調成了紅色，目的就是讓追兵跟著他們走。
相隔大概一千米，江華和格列回頭看了一眼，就像剛剛發現追兵，突然打馬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