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山敬開始講永恆綠洲專案工程的災後重建規劃方案,說道:“如果我們要回到地面,首先要解決的問題是環境充斥著的有毒放射物。根據以往的案例:切爾諾貝利事故、福島核洩漏均使用了向日葵等植物進行吸收清理,效果十分出色……”他顯得很虛弱,聲音越來越細微,月川只能靠的越來越近才能聽清。

“留下的有毒放射物……”淺山敬話還沒說完倒在地,月川想去扶,突如其來的一槍射穿了他的腦袋,緊接著又是兩槍,巖谷聽到槍聲後連忙回頭檢視情況。

淺山敬拿著手槍側躺在地,大口喘著氣,槍聲正出自他手,槍口冒著黑煙。

“槍哪來的?”巖谷問。

“他把手槍放在大腿外側。”淺山敬一隻手撐著坐起來,雖然他面色蒼白,嘴唇乾燥發紫,但眼神兇狠的像一頭獅子,他將手槍別到後褲腰帶上,然後解釋道:“他如果在上面聽從我的安排,說不定還能救幾十條性命,當然這不是主要原因。”淺山敬停頓了下,深呼吸後繼續說道:“他狂妄自大且漠視生命,這樣的人還有著十八個訓練有素且攜帶槍械的擁蹙,如果他要去觸碰權力,這裡就會成為他玩弄權能的遊樂場。我決不能讓這種情況發生。”

巖谷看著面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死黨,沉默了片刻,說出了四個字,“我相信你。”

淺山敬聽到後點頭。巖谷看著淺山敬的傷口因為剛才活動又有大量血液滲出,他又撕下了部分內襯,多綁了一圈。

巖谷邊包紮邊說道:“你對環境適應的太快了,讓我有些手足無措。”

淺山敬說道:“你換上他的裝備,去十二樓蔬菜種植室掩埋屍體,我一個人下去就可以了。”

巖谷說道:“嗯。”

淺山敬獨自到了十六層,候診廳的嚮導人員聽到了他的呼救後攙扶著前往搶救室。

搶救室前的等候座位坐著兩個小孩,妹妹靠在哥哥肩膀上掉著眼淚,哥哥摸著妹妹的頭說著安慰的話。

淺山敬有種不好的預感,他讓嚮導人員回去,開啟了搶救室的門。

室內寬敞且整潔,數個燈具互相輝映下環境愈加明亮,讓人感覺不到黑暗。房間中央則擺著手術床,環繞著各種醫療裝置,如呼吸機、心電圖機、輸液泵等。

面前的一名醫生兩名護士都已經穿上了綠色的長袍,帶著網帽、口罩及手套,熱火朝天地進行著手術,不過拯救的卻是另一個人。

正是門外焦急等候著的兩個小孩的媽媽。

“你怎麼進來的!苑田你怎麼門都沒關。”正在手術的醫生看著一個渾身血跡的陌生人進來,責怪了其中一位護士,但還是抽出了十幾秒時間簡單看了下他的傷勢,“抱歉,現在騰不出人手,你可能還得等候這次手術完成。”

這裡正進行著氣管切開術,醫生讓他先去隔壁房間的病床上躺著等,不過千萬不要睡著。淺山敬覺得躺在無人照顧的病床還不如就地等候,於是他靠著牆邊坐在地上。

時間慢慢流逝,淺山敬除了疼痛外還感覺到了彈孔處漸漸冰冷,不知道是血液又開始滲出還是傷口處因為止血帶開始壞死。他似乎聽到了血液從身體汩汩流出的可怕聲音,這讓他口唇乾燥,他伸出舌頭舔,卻發現張開口都已經需要很大力氣。

面前的醫生和護士看上去還是很忙。

“我還可以撐多久?”淺山敬腦子裡開始浮現出這個想法來。

想到門外兩個孩子對媽媽的關心,淺山敬有些羨慕,讓他想起了自已的過去。父親喜歡相撲且好勝心強,小時候相撲對決時常常不留餘力將他扳倒在地,引得他嗷嗷大哭,母親聽到了就會連忙抄起掃帚一邊罵一邊追著父親打,自已則帶著眼淚嬉笑著給母親加油助威。現在想起真是溫馨。

之後的回憶如被風吹動的書般翻過。

父母死後淺山敬被兒童福利院收留,時不時能收到原社群地址寄出的零食和一些合身的舊衣褲,淺山敬很感動,平時課餘時間就參與到社群工作裡,社群裡的叔叔阿姨都待他很好,總邀請他進屋做客。

淺山敬的聰慧機敏在社群人盡皆知,在高考後淺山敬的頭銜又增加了“社群第一個申請成功東京大學的學生”,值得一提的是淺山敬的學費是由社群和福利院組織的捐贈拼湊而成。

淺山敬在大學課餘打了很多份零工,加上獎學金勉強湊夠了社群和福利院的捐贈,但沒有人願意收回這筆錢,於是淺山敬購買了教育器材,花了很多時間進行備課,在社群被廢棄的籃球場開設了免費補習班,收到了社群的感謝。

在這些經歷影響下,淺山敬畢業就業意向偏環保、公益類的職位,他一直堅信著如果沒有社群的溫柔以待,他現在肯定是孤僻、冷漠且自暴自棄的,所以他一直懷抱著一顆回報社會的心。

“永恆綠洲”的總工程師在專案開展的致辭說道,“如果那一天真的來臨,那我們將會以‘救世主’的身份來拯救本國的文明。”現在這一天真的到來了,淺山敬覺得“救世主”的身份似乎並沒有什麼用,月川眼裡他是一個任人擺佈的科學家,醫生眼裡他則是一個危重的病人,似乎又回到了剛開始時沒人聽他聲音,沒有存在感的過去之中。

這種感覺真的很討厭,與一個生與死掀不起絲毫波瀾的普通人爭奪生存的權力,但現在淺山敬卻不得不做,如果“永恆綠洲”的人都死去的話,那對於這個國家的文明來說應該是海嘯了。

“砰。”淺山敬一槍打碎天花板邊緣的照明燈,他今天被人忽視太多次了,現在想讓其他人老老實實聽他的聲音。“先救我,否則我先一槍崩了她。”淺山敬移動槍口對準了躺在病床上的女人。

“怎……怎麼回事?”兩名護士嚇得捂住耳朵蹲著,醫生則一屁股直接坐到了地上。

聽到槍聲後小男孩開啟了搶救室的門,他看見眼前的景象,衝上來奪淺山敬的槍,被淺山敬一腳踢出很遠。淺山敬也沒意料到自已還有這麼大力氣,可能是臨死前的腎上腺素開始供給了。

“快,別磨磨蹭蹭的了。”淺山敬又對著醫生旁邊的手術消毒盤開了一槍。

苑田護士把小男孩抱了出去然後鎖上了門。

醫生顫顫巍巍地說:“我和泉井護士已經夠醫治您了,能否讓苑田護士盡力去延緩那個病人的手術?”

淺山敬點頭同意。

門外不停傳來撞門聲,男孩嘶啞地喊著:“壞人,我要殺了你!壞人,我要殺了你!”

手術時淺山敬眼睛一直睜著,牢牢握著手上的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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