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顛簸，灰黑破敗的世界被甩在了身後。
東野朝陽坐在返程的車上，駕駛位是陌生的司機，兩人沒有話可說。
他沒有去刑場，對於善心做惡事的原山治，內心還是有些許憐憫。
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已不是受害者，所以無法為誰而去原諒誰。
原山治之前承諾的報酬已經預付給了東野，放在公文包裡。除此之外，原山治還給了東野一個與雨燕公司高層會見的信物。
東野拿出端詳著：這是一隻千紙鶴，不過原山治的手粗大且笨拙，折出來的品相有些糟糕，甚至最後一步的頭也沒有完成。
不過東野想起原山治當時摺紙的複雜神情，肯定是一段記憶深刻的過往吧。
“結果，還是避不開與你的相遇啊。”東野嘆氣道。
他思政課所學的是唯物辯證法，自然是不相信命運一說的。可冥冥之中有一隻大手將他與那人牽扯在一起。
拋開雜念，東野小憩了一會，上午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身心都早已疲憊不堪。
不知多久過去了，金光透過眼皮喚醒了他。睜開眼，熟悉的向日葵波濤湧來，泛起層層漣漪。這一望無際的花海與三天前並無兩樣，但東野從未覺得這項工程如此震撼與偉大。
手機應該有了訊號，不過長時間的待機耗盡了電量。
他的思緒已飛到城內，也不知道這段時間，笨手笨腳的妹妹有沒有照顧好媽媽。
車減速停穩，前方就是熟悉的溪谷，兩山之間修建了高大的壁壘，將人類隔絕為三六九等。
司機示意東野下車，臨走前說道：“東野桑，該你履行承諾了。還有，請記住這個世界沒有安全的地方，你絕不會想在半年後遭到我們的報復。”
“嗯。”東野平靜地回答道，威不威脅倒也無所謂，他許下的承諾自然會履行，而對方兇狠的態度他只當做提醒。
“下次相見，你們會感謝我的。”東野說道，然後走了。
他大腿的傷還沒痊癒，不過原山治給的柺杖也帶了過來，壁壘就在前方几十米處。
“站住！”前方執勤人員喊道。
東野不慌不忙停住腳步，柺杖放在地上，抬起雙手，示意沒攜帶武器。
執勤人員慢慢靠近，他看見東野穿著制服，略微放鬆了警惕，問道：“你的避難所人員編碼是多少？”
“141415。”東野回答道。
執勤人員查到了東野的資訊，與人臉對照。“沒錯，稍等下，還要進行輻射量檢測。”
執勤人員穿著防護服，笨拙地拿出蓋革計數器，液晶顯示屏不停閃爍，發出滴滴響聲，他神色嚴峻，說道：“哎呦，你這種情況，可不能放進去，需要左轉去旁邊的醫療站療養幾個月。”
幾個月？那媽媽的手術怎麼辦？手術費用可都在身上。
東野有些慌張，他想看上面的資料達到多少微西弗，但執勤人員把檢測器藏在了身後。
雖然預料過這種狀況，但只能寄希望於執勤人員的貪婪。
他把之前黑拳館收到的小費塞到了執勤人員手裡，“哥們工作辛苦了，買瓶酒喝，等進了城，另有重謝。”
“不用，夠了，夠了。”執勤人員看到錢後，舔著嘴唇，笑著接過了。“很上道嘛。”
此時一輛皮卡經過檢查站，執勤人員在身後偷換了檢測器，給別人測量了一次，這次的數值顯示在正常範圍。
這個小動作被東野看在眼裡，他覺得自已被耍了。
執勤人員登記著資訊，東野貼上前問道：“哎，我的名字是不是寫錯了？”
他趁機從執勤人員身上摸走了被換掉的那個檢測器，按下開機鍵，輻射量甚至沒有波動，直接定格在一個數值上，螢幕閃爍，發出滴滴的提示音。
“你在幹什麼？”執勤人員奪回檢測器，看到東野正冷笑著，他反而先發怒道：“你不服去重建工程部門告發我啊，這些小動作都是被默許的。我們冒著生命危險守護著這座城市，不搞點外快誰願意來這破崗位啊？”
“你就當買了個教訓，下次自已帶個蓋革計數器。”他還教育起著東野來。
“嗯，好吧。”東野抿嘴點頭，拍了下對方肩膀，豁達地說道：“學到了。”然後滿不在乎地拄著柺杖進城，執勤人員反而愣在原地。
東野心情很好，畢竟沒有什麼比健康更值得開心的。而且他剛才的所作所為也算不上光明磊落，權當做是對自已的教訓吧。
東野走著。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人群，安謐愜意、歲月靜好只封存在這座城市。
一輛車經過東野身旁，忽然停在他前面，車窗探出一副憨態可掬的面孔。
“你怎麼這幅模樣？你要去哪？我捎你一程。”
東野抬頭看去，發現說話的是國文課的先生。
他接受了好意，上了先生的車。
除了告知要去哪家醫院外，東野沒有多說話，緊抱著公文包。
這座城鎮實在小得很，沒過幾分鐘就到了素白的醫院前。
東野下了車，國文先生說道：“等你傷好了，到地面的新校區聚一聚吧，你應該沒去過，比之前可氣派多了！對了，數理先生老是惦記著你，總問那這個聰明娃去哪裡高就了？”
東野還記得數理先生曾數次強烈舉薦他進入教育行業，均拒絕了。如果被他們知道在農莊幹活，肯定會被登門拜訪吧。他心想。
“好嘞，下次我一定提禮物上門拜見。”東野告別道。
東野進了醫院，帶著忐忑的心情推開病房的門，裡面空無一人。
“醫生，麻煩問下6號病房矢谷織子去哪了？”
“我看下哈，昨天轉移到普通病房了，11號，你直行左轉就能看見了。”
東野跟尋指引推開11號病房的門，總算見到了那兩道熟悉的身影。淚腺控制不住，他杵在原地，流下了眼淚。
“哥。”妹妹上前抱住了他，清脆活潑的聲音顫抖著，問道：“你這幾天去哪了？到處找不到你，還有這渾身的傷到底是什麼情況。”
“放手，放手，哎呦呦，渾身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