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判大人,若有差遣還請明言示下,我等草民自當聽命行事。”

搭話的是個商人,叫做徐進,是隆升糧行的東家。

這隆升糧行算是衍州府數一數二的糧行了,白雲縣至少一半的米糧生意,都是隆升在做。

眾人本不敢輕易表態,看徐進這麼說了,這才趕緊附和稱是。

魏玉龍這才說起正事:

“今日本是詩會,來的都是高朋雅士,尤其是徐公這樣的儒商。”

“歷年白雲縣水災之救撫,也多賴諸公之傾力。”

“只是,本官有一事,還需諸位相幫。”

徐進道:“魏大人但講無妨。”

“是啊是啊,但講無妨。”眾人齊道。

“諸位如此,本官便直言了罷。”

“如今聖主皇帝統御四方,諸夷降服,河清海晏,天下太平,唯有北地痴蠻可恨可惡,近年來屢有犯境之舉。故而,陛下調兵十萬以驅賊虜。”

“去年,朝廷下來調糧文書,徵我衍州府人馬糧草六百萬石,我衍州向來富庶,如今不負聖恩,糧草總算備齊。”

“只是官船有限,早已派盡,如今空有糧草在此,卻是無船運往北地。這,也是本官方才嘆氣之緣故啊。”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譁然。

在場中常走南北水運的多少知曉些情況,而其他的小商小賈或是布衣儒士,對於這即將發生的戰事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這也是訊息不靈通的時代所存在的通病,百姓對於國事多是不知情的。

許敬堯看向鍾雲深,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來,他顯然也知道這事。

也不奇怪,他爹是兵部左司馬,雖然他是庶出,但訊息按說還是很靈通的。

再看看眾人,顯然是很驚訝。他們完全把這裡當作詩會了,根本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聽到這樣的大事。

不過,這樣的安排也許有一定的深意。畢竟今天來到這裡的,大多是讀書人,除去有才幹有學識的,剩下的也都是有錢有勢的。

許敬堯已經大概猜到這位都判大人的想法了。

這什麼詩會八成是利用眾人附庸風雅的癖好,用來達成他的政治目的的。

許敬堯看這都判還在和眾人說話,心下一想,趕緊拉了拉鍾雲深,往後走去。

鍾雲深不知所以,被他拉了一踉蹌差點摔著。

這時候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來,攔住了兩人:

“二位公子將欲何往?”

來人正是香娘。

許敬堯道:“當然是回家去。”

鍾雲深小聲問他,許敬堯也不理會,而是正臉看著香娘。

這香娘似乎聽不進去人話,說道:

“何不往雅間一敘?”

許敬堯:“不敘。”

鍾君子詫異,香娘略同,似有所料道:

“都判大人有邀二位。”

許敬堯見她明說,也不好拒絕了,只得吩咐帶路。

香娘一稽首,讓開道路,許敬堯和鍾雲深齊肩而去。

還未到雅間之中,便已見魏玉龍攜商望儒尊六人,在雅間門口相迎。

許敬堯已知其意,直言道:“家父赴京任職之前已有囑託,不許我參與政事。”

“且我二人雖為宦門之子,卻無公職在身,若有公事,我二人可不敢過問。”

鍾雲深奇怪地看著許敬堯,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魏玉龍聽完沒說其他,只是道:“但請一敘。”

許敬堯和鍾雲深對視一眼,跟著眾人進了雅間。

鍾雲深此時已經猜到許敬堯的意思,也知道這位都判大人要幹什麼了。

他只當是個聚會,至於魏玉龍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他一點也不好奇。

眾人坐定,吩咐婢女上來香茶,衍州都判魏玉龍端杯呷上一口,把杯放下,拱手道:

“諸位為朝廷獻船,本官感激不盡,在此先行謝過。”

“現有兩位司馬公的公子在此,還勞煩二位公子作個見證。”說罷他朝鐘雲深許敬堯二人拱手。

“好說。”許敬堯二人也拱手道。

魏玉龍接著道:

“諸位既然答應借船,那本官自然也是會還的,我與諸位約定借下的大小船舸三十六艘,到今年秋末定當轉還,絕對一艘不少一艇不壞,諸位不必擔心。”

他這話也是說給鍾許二人聽的,意思就是我就借三十六艘,他們到時候少給那就怪不得我,我可就硬搶了。

“大人言重了。”眾人忙道。

“我等既然身為衍州治下的百姓,自然就有為朝廷分憂之責,況且些許船隻,不過是盡些綿薄之力罷了,魏公言重!”

“既然如此,那老夫也不客氣了,諸位,便請欣賞舞樂吧。”

沒有再說什麼,魏玉龍雙手一拍,香娘款款上前,與眾人施了一禮,而後樂姬奏曲,香娘伴著曲子跳起舞來。

這芳姿一舞,真是梨花似雪飄香砌,楊柳如絲繞畫橋。

眾人欣賞,多有讚歎。

香娘舞罷,又有其他鶯燕上前展示歌舞。

正當眾人沉迷之際,許敬堯向魏玉龍告退一聲,拉著鍾雲深就出了雅間,離開了這聽雨樓。

出了聽雨樓,已是夜深,二人往家中而走。

這時候路兩旁的民戶皆已休息,路面上昏暗暗的看不清楚。

走在路上,鍾雲深不知離去為何,還以為許敬堯看見了來抓自已的妻子“賽大蟲”,所以才拉著他走的。

這會兒反應過來,看周圍壓根也沒什麼人,就問他:

“阿堯,你拉我出來做什麼?”

許敬堯抬頭看了看月牙,“這你還沒想明白嗎?”

“我拉你出來,是不想你我兩家趟這個渾水!”

“這是何意?”鍾雲深愣住了,一想剛才在雅間之中,那魏玉龍所說的話,心裡已經有了部分答案。

許敬堯解釋道:

“那魏大人臨時接了我爹的擔子,但是權輕勢小,不能掌控衍州的商船。”

“然而朝廷聖旨在上,又有府尊之囑託,再加上新任府都即將上任,他魏玉龍定然是要做出一番政績來的。

“嗯,你這話一說,和我的猜測別無二致。”

“我二人今日來此,恐怕也是他借詩會引來的,目的嘛,就是要我二人作個見證。”

“作個見證而已,何至於此呢?”

“恐怕,還有別的事情是這個魏都判所隱瞞了的。”許敬堯拉著他往無人的地方走去。

“你是說?”

“官船!”許敬堯猜測道。

鍾雲深瞪大了眼睛:“你是說官船有問題!”

“何人在此!”突然,一聲暴喝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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