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騎著馬奔至西山腳下,只見夕陽斜照,紅霞一抹。

鍾雲深引路,帶著許敬堯沿小徑上了一處山頭,二人在山頂勒馬眺望。

眼見得日照高低樹,雲遮遠近山。層層疊疊的山嶺下接著草地,河流彎彎曲曲劃破綠色。

連綿的青山就在腳下,花兒也正開著,紅白黃藍如碎星般散落在綠草間。

許敬堯感嘆:“真是好風景啊!”

鍾雲深道:“要不吟詩一首?”

“不吟不吟,淨吟詩去了,有什麼意思。”許敬堯拒絕。

鍾雲深又道:“看到山下那條小河沒有?”

許敬堯看去,山腳下是有條小河。

“看到了,怎麼了?”

“我們過去比一比,看誰能騎馬跳過去,怎麼樣?”

“好啊!不必猶豫,我們現在就去。”

二人騎馬來到河邊,小河不大,河面也不寬,馬匹訓練過的話跳過去不是難事。

鍾雲深一馬當先,“我先來!”

說著他扭轉馬頭,退後了數十步,而後揚鞭打馬。

“駕!駕!駕!”

那馬兒吃痛,四蹄翻飛,箭一般跑起來,在身後捲起一煙塵。

鍾雲深壓低身子,兩腿夾緊馬腹,到河邊時縱馬一跳。

那馬兒前蹄一探,後蹄奮力一蹬,猛地躍出老高,而後輕鬆地落在了對岸。

鍾雲深扭回馬來,左手牽著絲韁,右手拿著馬鞭,一指那小河:

“哈哈,還以為躍不過來,倒叫我輕易躍過去了!”

“好馬,好馬!”

許敬堯不甘示弱,也學著他的樣子回馬揚鞭。

座下的馬兒也是奮力一躍,輕鬆過了小河。

“我也過來了,如何?”許敬堯勒停了馬,對鍾雲深說道。

二人對視一眼,開心大笑。

而後又是同樣的方法,躍回到河那邊。

鍾雲深回頭看著遠處的風景,對許敬堯道:

“阿堯,胸中可有大志?”

“大志?且容我想來。”許敬堯聽他突然問這個,也是自已問起了自已。

許敬堯坐在馬上,摸了摸馬頭,而後看向遠處的崇山峻嶺,說道:

“大志不敢說,我倒是很想騎著馬去登一登更高的山,躍一躍更大的河。”

他不知道自已應該做什麼,他只想做自已希望做的。

鍾雲深看向許敬堯,笑道:

“阿堯之志,可真不小啊!”

”那鍾哥的志向呢?”許敬堯問道。

鍾雲深低頭無語,而後又看向遠方。

“我能有什麼志向?不過眠花宿柳、吟風弄月罷了……”

許敬堯看著他,覺得他只是不肯說,他肯定有他的大志向。

“那以後鍾哥便再來和我賽馬如何?”

”好!”鍾雲深道。

“也不必等以後,現在就可以,駕!”鍾雲深突然又道。

說著他馬鞭一甩,馬一吃痛,嗖地一下就竄出去了。

許敬堯無語,趕緊追上。

“駕!駕!”

兩道身影在大地上馳騁著,飛起的沙塵和陣陣的馬蹄聲伴著風的呼嘯,廣闊的四野籠蓋著低低的雲天。

遠處草地上有牧牛的老者,拿著牛鞭(趕牛的鞭子)正把牛群往回趕。

聽見他倆的馬蹄聲,也是忍不住駐足觀望。

“想俺三十年前從軍之時,也是這般的神采飛揚,只是歲月無情,不覺人已將老,真是令人懷念吶!”

老者騎上牛背,看著兩人遠去的方向,自言自語道:

“看此二人騎馬飛快,也不知十年後他二人稱不稱得英雄?”

那老者如何,二人不知。

許敬堯騎著馬飛奔,卻是不由得想起來一句:乘騏驥以逍遙兮,駕威風以遨遊。

天色昏沉,漸漸冥暗,於是二人信馬而回。

可自這一日之後,鍾雲深閉門不出,發奮苦讀,次年秋闈應試,中得乙榜頭名,又經皇恩聖準,官派寧居縣丞。

許敬堯不知道後來的事如何,倒是從這一天起,他的人生也迎來了轉折。

回到家的幾天之間,許敬堯再沒有聽見鍾雲深的訊息。

聽雨樓的客人們之間議論,就有人說他死了,有人也信了。

還有人說他還活著,因為前幾天還見過他。

別人卻說不是他,不來聽雨樓,鍾雲深肯定是死了。

許敬堯要不是有腦子,差點信以為真。

香娘也不習慣,還和許敬堯打聽鍾雲深。

許敬堯當然不知道怎麼回事,只是說他活著沒死。

他也邀請鍾雲深再去騎馬,鍾雲深沒有答應,許敬堯就自已去。

久而久之,許敬堯總會登上西山,看一看他早就看遍的風景。

偶爾想要吟詩,卻沒有聽眾。

詩又像屁一樣憋了回去。

他想起很多古人古事,什麼投鞭斷流,什麼躍馬檀溪,只覺得自已現在和那些古人沒有什麼不同。

事實上也沒錯,千百年後,我們每個人都是古人。

我們的事也將成為歷史。

固一世之雄主,而今安在哉?

不過,這些天騎馬騎多了,許敬堯發現自已的騎術,不知不覺精進了。

他甚至能在馬上做托馬斯迴旋,至於什麼蹬裡藏身、倒夾馬腹那是遊刃有餘。

也是玩得花了,不易滿足,他又拿了弓箭去野外練騎射。

好在大周律法禁弩不禁弓,許敬堯得以實現自已這個小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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