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舌戰（二）
“原來是這樣啊！自已一文沒有，還巴巴地想要別人的東西！……真是‘考上秀才想當官，登上泰山想昇天——貪得無厭’啊！”
“可不是嘛！好不容易逮著一個冤大頭，那不得往死裡坑？！”
“哎喲喲！真是想象不出來，楚夫人當年嫁到楚家的時候，楚大人有多落魄！不會真的窮得連聘禮都拿不出來吧？”
“嘖嘖，都窮成這樣了，他們楚家竟然還有臉面去盤算人家的嫁妝？”
“呵呵，這真是我今年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
面對秋蟬嘴裡一連串連珠炮似的發問，又見現場所有人帶著鄙夷的目光向她和楚劍南看了過來，楚老太太頓時沒有了剛才的氣勢，嘴裡囁嚅著：
“我一個寡婦失業的，哪裡來的銀子……”
忽然，想起秋蟬只是個丫鬟，她立刻又抖起了主人的威風斥道：
“好你個死丫頭！你是什麼下賤身份，有什麼資格來質問我？難道在我們楚家，已經沒有王法了嗎？”
秋蟬也不肯示弱，回擊道：“憑我是什麼身份，天下總抬不過一個理字！就算你是主子，也要講理吧？”
“您老人家倒是說說，婢子剛才所說的話，可有半個字的虛假不實？可有哪一條不在理？”
楚老太太見秋蟬一字不讓，沒了法子，想要狡辯，又怕她將楚家更多的醜事抖出來，情急之下，便怒道：“好好好！你伶牙利齒，我老婆子老了，說不過你！可蒯師爺方才說的話，又怎麼說？”
說完，也不看秋蟬，斜著眼向花卿城看去。
那意思很明顯，就是等著聽花卿城如何應答蒯師爺對她的指控！
花卿城見楚老夫人咄咄逼人，目光一凜，正要回應，卻聽臺下又一個聲音傳來：
“楚老夫人既然提到了蒯師爺，那麼，方才他問楚夫人的問題，小生可以代她回答！”
花卿城訝然望去，只見發聲之人，正是趙逸旁邊的一位青衫男子，他是……東方青嵐？
蒯師爺是何等人物？他在官場上打滾了幾十年，早就是老泥鰍一類的人物，滑溜無比，最會審時度勢、察言觀色。
他見東方青嵐氣度超然，又在趙逸身側，來頭定然不小，於是，便收起輕視之心，向他躬身行禮，小心翼翼地問道：
“還未請教公子大名，敢問公子是？”
“我嘛！名字不足掛齒，只不過是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好事之人罷了！”
蒯師爺見他不肯報上名號，愈發地謹慎起來，拱手道：“如此，便請公子指教！”
“指教倒是不敢！”東方青嵐昂然道：“蒯師爺既是在縣衙中任職，對我大頌的律法應是倒背如流了吧？”
蒯師爺見東方青嵐上來對他便是一通吹捧，倒也不敢大意，只是連聲應道：“倒背如流不敢說，但蒯某人對我大頌的律法，爛熟於心倒是有的。”
東方青嵐點了點頭，接著繼續問道：“既是熟知我大頌律法，蒯師爺可知道，我大頌律法中，關於女子嫁妝的，都有哪些？”
東方青嵐的問題，不但將全場人的目光，從楚老太太身上成功轉移到了蒯師爺的身上，就連臺上的花卿城和楚劍南，也被他的問題勾起了興趣。
一時間，全場鴉雀無聲，所有人均豎起耳朵，等待蒯師爺的答案。
蒯師爺陡然發現自已成了全場的焦點，忽然就後悔起來，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該貿然替楚劍南出頭！
對方所提的問題，正如蒯師爺所說，他浸淫官場幾十年，閉著眼都能背出來，如何能不知？
但他心中卻是十分為難，不敢將答案說出來！
一則，一旦他將答案說出，便是等於替花卿城辯白，用自已的矛去攻自已的盾，自已打自已的嘴，那醜可就丟大了！
二則，只要他說出了答案，同時也就得罪了頂頭上司楚劍南。對這位新來的南和縣縣令的脾氣，他多少也是知道的；得罪了他，往後自已可沒有好果子吃！
最後一件，則是向他提問的少年，看他眉宇間氣度非凡，且言辭鋒利，又一直不肯暴露自已的真實身份，實在是令人琢磨不透。
萬一，他是哪路神仙下凡來體察民情，那可是萬萬招惹不起的！
趙逸見蒯師爺遲遲不答話，不耐煩地催促道：“蒯師爺，你方才不是說你對大頌的律法爛熟於心嗎？怎麼不說話了？”
眼見韓國公世孫都開口了，蒯師爺知道沒辦法再拖延下去，他從懷裡掏出一塊手帕，將額頭上的汗擦了擦，苦笑道：
“回稟世孫，敝人……敝人記不得了！”
“不記得了？”趙逸一聲輕笑，“連最起碼的律法也能忘，蒯師爺，我看你在衙門裡的這幾十年是白混了！”
說完，還不忘瞥了臺上的楚劍南一眼。
“老朽實在無用，還請世孫恕罪！請諸位大人們恕罪！”蒯師爺一張臉憋成了苦瓜狀，還不得不連連朝場中拱手，口中說道：“慚愧”、“慚愧”！
見挑事之人蒯師爺已經主動認慫，正當眾人以為事情要不了了之的時候，卻聽東方青嵐繼續說道：
“既然蒯師爺說他不記得了，那小生也就不為難他了。”
“只不過，碰巧小生有幸在翰林院學習過一段時日，知道那麼幾條我朝的律例。”
此言一出，換成男賓客這方震驚了！
“翰林院？他竟然能入得了翰林院！”
“那可不是一般學子能進得去的地方！”
“可不是嗎？我聽說啊，當年楚大人那般才華，都沒能入得了翰林院呢！”
“啊？那照你這麼說起來，眼前這個年輕人，來頭竟然比楚大人還要厲害？”
“這還用說？你也不睜眼看看，他身邊坐著的人是誰？！那可是國公府世孫趙逸！”
“也是也是！等閒人也站不到國公府的世孫旁邊去，對吧？哈哈！”
不但底下的一幫男賓客們嘴上議論不休，連身為主人的楚劍南，內心也著實震動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