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肉疼
花卿城見楚老太太臉色變幻不定,不用聽她心思,便已知她心中定是氣極。
到了眼下這步境地,再往前,也沒什麼文章可做了,倒不如見好就收。
想到此處,花卿城故意裝出一副剛醒悟過來、且十分害怕的模樣 ,走上前去,向楚老太太認錯:
“婆母,方才都是兒媳一時糊塗;不過,經過婆母責備,兒媳已經明白過來了。”
“兒媳求婆母不要生氣,更不要令相公休了兒媳。”
楚老太太正愁沒有臺階可下,見花卿城服軟,心中當真是得意至極,方才還微微佝僂著的後背瞬間便挺直了起來。
【哼!我還以為你突然就骨頭硬起來了!沒想到還和從前一樣,是個沒氣性的軟骨頭!】
【小賤人到底是小賤人,永遠都只配給我們楚家當牛做馬!】
【不過,我看,還是要給她一個教訓,不能太容易讓她就這麼過關了!】
心中打定主意,非要給花卿城一點苦頭吃不可。
錢媽媽卻用手推了推楚老太太,輕輕地搖了搖手,又向花卿城努了努嘴。
楚老太太很快反應過來:【也對,先讓小賤人把銀錢拿出來再說。】
便清了清嗓子,向花卿城道:“你既已知錯,可知道要怎麼做?”
花卿城為了效果更逼真,費力擠出幾滴眼水來:“婆母,兒媳已經知道要怎麼做了。”
“我既已嫁入楚家,便生是楚家的人,死是楚家的鬼。”
“我不該惹婆母您生氣。”
“從今往後,兒媳定會把您當成生身父母一般侍奉。”
“縱使兒媳再艱難,也不會捨得讓婆母受苦。”
楚老太太聽她絮絮叨叨說了半天,早已不耐煩,語帶不悅地打斷道:
“其他的日後再講,那香油銀子怎麼說?”
花卿城狀似惶恐地偷瞄了楚老太太一眼,小聲道:
“方才兒媳說,這幾日手頭緊,兒媳不敢撒謊,確是實情。”
“不信,您可以問相公。昨夜裡相公說他要銀子急用,我今早才讓丫頭將手中的五百兩銀子送去了外書房。”
“眼下,實在是拿不出銀子來了……”
眼見楚老太太雙目一張,又要發作,急忙緊跟著又說道:
“不如這樣,請婆母容我幾日,我來想想辦法,看看從哪處能挪一筆銀子出來,好歹把婆母的長明燈先點上。”
楚老太太見她如此說,心知她不會做假。
況兒子楚劍南素來不喜燒香拜佛之事,此事不宜太過張揚。
倘若真將花卿城逼急了,將事情捅出去,自已也撈不到什麼好處。
不如,且寬限她幾日,諒她也不敢不把銀子拿出來。
想罷,便又重新將頭歪在了靠椅上,用手指輕捏自已的額角,嘴裡還配合地哼哼了幾聲。
“喲,老太太可是又頭疼了?不要怪老奴多嘴,您身子不舒服,就該多歇歇,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少夫人去辦吧!”
錢媽媽走上前去,又重新替楚老太太揉捏起來。
此刻,楚老太太的臉色比方才明顯緩和了許多。她轉頭對花卿城溫聲道:
“卿城,我知道你一向都是個好孩子,對我一向也是極孝順的。”
“方才,也不全是你的錯,我這幾日,也是頭疼得發昏,才對你說了那些個重話。你可千萬別往心裡去才好!”
花卿城連忙答道:“兒媳不敢。”
“我乏了,時候也不早了,你且先去吧!”楚老太太微閉雙眼,朝花卿城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
花卿城聞言,心頭一鬆:【終於把戲給演完了!】
嘴裡答應一聲:“婆母您好生歇息,兒媳告退。”
行了禮,便退出了福壽堂。
站在福壽堂門口,錢媽媽目送花卿城走遠,這才返身走回到楚老太太跟前。
楚老太太早已端坐起來,朝她笑罵道:“你個老東西!剛才為什麼沒有及時提醒我?害得我險些下不來臺!”
錢媽媽嘴角抽了抽,還是硬扯出一張笑臉迎了上去:
“老奴年紀大啦!不如老太太您英明!”
“再說,您心裡掌著分寸呢!哪裡用得著老奴多嘴?”
“就憑您素日的威嚴,少夫人又哪裡能翻得出您的五指山呢?”
這日晚間,楚老太太趁著楚劍南來請安的時候,將下人打發了出去,見四下無人,這才壓低聲音問道:
“南兒,聽花卿城說,你昨晚找她要銀子了?”
楚劍南皺眉道:“是的。”
“那……你昨晚宿在芙蓉樓?”楚老太太的眼神透著好奇。
“兒子沒有。”楚劍南的口氣明顯開始不悅起來。
“哦……”
“沒有啊……”
不過,小小的失望很快被楚老太太拋之腦後,她立刻又想起另一個問題:
“你找花卿城要銀子做什麼?”
“你以前不是從不找她要錢的嗎?”
楚劍南的臉一紅,十分不情願地答道:“我自有用處,母親你問這個做什麼?”
楚老太太臉上僵了僵,故作輕鬆道:“你少哄我!你瞞得了花卿城,卻瞞不了我!”
“我知道你今晚去了一趟杏花巷!”
“你實話對我說,你把銀子送去給媚兒了吧?”
楚劍南被母親一語猜中,只好默不作聲,既不否認,也不承認。
楚老太太見兒子不作聲,知道自已所料不差。
雖說花卿城的銀子用在楚家,自已用是用,兒子用也是用,但一想到日間自已沒向花卿城要來銀子,心中多少有些不痛快。
可偏偏又不能向兒子告狀,只能在心裡憋著。
憋了半日,終究還是嘆了口氣:“南兒,我知道你待媚兒情深意重,可、五百兩銀子,你全拿去給媚兒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心中真真是割肉般地疼。
“娘!”楚劍南何嘗不知道母親的意思,但他仍舊試著解釋道:
“我知道您心疼銀子。可是,當年若不是我違背了誓言另娶她人,媚兒又何必整日躲在杏花巷那間小院子裡,不能見人?”
“她受的委屈,別說五百兩銀子,便是五千兩、五萬兩,也補償不了她!”
楚劍南越說越激動,聲音也逐漸大了起來,彷彿受委屈的那個人是他自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