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秋他們幾人將公孫曉蝶埋葬好以後,正準備去附近弄點吃的。

不知幾時,河面上起已起了一層濃霧,就是那回邊城的石板路和兩邊的蘆葦雜草,也是朦朦朧朧一片。

他們剛走了幾步,忽然聽見道路下游方向的濃霧中,似乎有很細碎的鐵鏈聲。仔細一聽,聲音越來越清晰,大家都覺得很奇怪。

凌雲秋和小五子對望了一望,想起那晚在碼頭值班時,見到鄢家壩官道上黑白無常拘魂的情景,都嚇了一大跳。

凌雲秋做了一個手勢,幾人慌慌張張的跑到旁邊的草叢後躲了起來。

這時,隨著鐵鏈拖動的聲音越來越近,濃霧中慢慢出現了兩個人來。一個很高,一個很矮。

凌雲秋和小五子早已有心理準備,知道濃霧出現的會是這兩個人,黑白無常,地獄勾魂使者。

上次因為隔著一條河,距離太遠,凌雲秋他們看不太真切。這次是躲在路邊的草叢中,看得一清二楚,和評書裡的一模一樣。

左邊是高個子的謝必安,頭戴一頂尖尖帽,帽子上繡有 “ 一見生財 ” 四個字。慘白削瘦的臉上,兩個眼球凸出眼眶外,甚至還能看清上面的紅血絲。

他嘴裡吊出一尺多長腥紅的舌頭,隨著他的走動而前後不停地晃動。左手提著一盞白色的燈籠,全身上下都是白色,身高至少在一丈左右。

他旁邊的黑無常範無救個子很矮,大概只有五尺高,頭上一頂黑色尖尖帽,帽子上繡有 “ 天下太平 ” 幾個字。

他臉上掛著笑容,但這笑容卻十分瘮人,再加上他手中那個晃來晃去的黑燈籠,更顯得陰森恐怖。

在他們後面,跟著十多個蓬頭垢面的人(或者說是鬼魂吧)。全是女的,但一個個面目都是醜陋不堪,手足上都戴著腳鏈,每走一步,都發出輕微的 “ 嘩啦 ” 聲響。

這些鬼魂走路的姿式都很怪異,全身上下,除了身上那破舊的衣服在擺動外,身體顯得僵硬呆板無比。

在這些鬼魂的兩邊,有幾個小鬼,都是禿頂。在腦袋兩邊的耳朵上方,各長有一撮赤紅色的毛髮,一根根如鋼針般在立著。

他們都是赤裸著上身,手裡拿著鋼叉,腰間圍著一塊虎皮裙,腳上穿著草鞋,前後不停地跑動,用大家聽不懂的語言在指揮著那些鬼魂。

所有的一切,在這朦朦朧朧的黃昏暮色中,更顯得詭異無比。

當這些鬼魂在經過凌雲秋他們藏身的草叢旁邊時,大家嚇得大氣都不弱喘一口。

凌雲秋感覺到趴在旁邊的若瑤,緊張得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著。於是,他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若瑤心中頓時有了安全感,也不再那麼害怕了。

黑白無常帶著的隊伍漸漸遠去,“ 叮叮噹噹 ” 的聲音也越來越遠,後來,終於消失在了遠處。

凌雲秋他們幾人剛鬆了一口氣,正準備站起身來。哪知道他們幾人都感覺脖子上一涼,背後有聲音在低聲說道 : “ 把武器放下。”

凌雲秋小五子他們幾人,都知道脖子上架著刀,哪敢反抗,趕快把手中的刀放在了地上。

當他們幾人緩緩地轉過頭時,只聽對方一人說道 : “ 凌雲秋,小五子,原來是你們呀!”

凌雲秋扭頭一看,“ 咦!” 這不是常帶著許多彝族壯漢來他們碼頭賣山貨的曲別阿龍嗎?

見雙立是熟人,曲別阿龍趕緊叫手下人拿開了架在凌雲秋他們脖子上的鋼刀。

只見曲別阿龍他們共有六七個人,都是大刀長矛。在曲別阿龍的身邊,還有一個十五六歲手拿雙刀,很是漂亮的彝族姑娘。

曲別阿龍好奇地問凌雲秋他們在這裡幹啥,凌雲秋簡要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但隱去了官鬥寺和鎮龍塔下太傅墓這一段歷程。

這時,曲別阿龍拉過他旁邊那位手使雙刀的少女,給凌雲秋他們做著介紹 : “ 這是我阿妹曲別阿香。”

凌雲秋和小五子也趕緊介紹若瑤和癩子頭倆人。

雙方相互認識後,就剛才看見黑白無常拘魂這件事,都不知道怎麼回事,覺得十分蹊蹺,甚至疑點重重。

曲別阿龍說 : “ 要不我們追上前看看,反正他們走得慢,我們隨便能追上他們。”

大家一都覺得有理,於是,他們從亂巖子這裡一直順著石板路往上游追去。

等到了上面一處空曠的地方後,除了遍地都是去年已枯萎而今年剛冒出點新綠的蘆葦叢,還有幾棵歪歪扭扭的枯樹外,哪裡還有半點那些黑白無常的影子。

這一下,大家都百思不得其解,因為按照那些鬼魂前進的速度看的話,應該早就被追上了呀!難道見他們追來後,這些鬼魂就立即隱身了不成?

曲別阿香將雙刀反手插在背後,左手抓住一根枝條一借力,一個鷂子翻身,“ 呼!” 的一聲,已縱到一個樹杈處,又是 “ 噌!噌!噌!” 幾步,已到了樹梢頭。

她手搭涼蓬在這暮色中四處觀望,凌雲秋他們在下面看傻了眼。只見曲別阿香輕盈的身體在樹梢隨著微風左右搖擺,人卻如同粘在上面一樣四平八穩。

凌雲秋不禁感慨道 : “ 哇!這輕身功夫不得了,太厲害了,這麼漂亮的人也有這麼厲害的功夫,真是難得!”

曲別阿龍警告道 : “ 喂!凌雲秋,你小子別打我妹妹的主意啊!”

凌雲秋自覺失態,正欲解釋,哪知胳膊已被若瑤掐住一擰。他不由得 “ 啊!” 的一下,叫出聲來。

地面上的人倒無所謂,都知道怎麼回事。但在樹梢上的曲別阿香嚇了一大跳,又是 “ 噌噌噌 ” 幾步,已跑了下來。

忙問大家怎麼回事,眾人都忍不住抿嘴笑著,倒把曲別阿香給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時,曲別阿龍上前問他妹妹在樹梢上有沒有什麼發現。

曲別阿香搖搖頭回答 : “ 按道理說,他們的速度應該沒那麼快呀!但為啥這麼大一塊空曠的地方,卻沒有半點他們的影子。況且,那白無常那麼高,目標還那麼明顯。”

“ 難道他們隱身了不成? ” 凌雲秋心想。

這時,小五子的肚子又開始咕咕叫了,他無可奈何地說道 : “ 還是昨天吃過東西了,現在肚子餓得不行了。”

曲別阿龍回答 : “ 要不,我們到這前邊不遠處的官帽舟鎮上吃點東西再說吧!” 眾人自然都表示贊同。

於是,他們十多人穿過黃桷溪來到了官帽舟鎮。

此地因對面的山形酷似宋朝的官帽而聞名,乃是一處風水寶地。此鎮與對面官帽形的山頂遙相呼應,中間相隔一條清澈見底的邊河水。

正所謂形似官帽貌似舟,不盡邊河滾滾流。鍾靈毓秀富庶地,五穀豐登頌千秋。

凌雲秋他們一行穿梭在官帽舟鎮的街道上,這裡雖然是個小地方,但夜市還是十分熱鬧的。

到處都是各種店鋪,有賣各類小吃的,有彈棉花的,打撲克的等等應有盡有。人群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凌雲秋他們找了一個清靜的飯館,叫了兩桌酒菜,便開始狼吞虎嚥起來。他們大口吃著肉,大碗喝著老白乾,不由得開啟了話匣子。

凌雲秋好奇地詢問曲別阿龍兄妹因何事下山,到了那亂巖子洞附近。曲別阿龍喝了一口酒後,慢慢地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曲別阿龍的阿爸,是當地的黑骨頭(相當於土司)。他們山寨除了和凌雲秋他們風雷道有生意上的往來以外,還和王掌櫃(就是在高石頭指揮人打旱骨樁那人)做著買賣。

王掌櫃有一子一女,兒子名叫王宇辰,他本是紈絝子弟,曾留學日本,學業完成回到這邊城,因家庭條件優裕,成天無所事事,愛好玩樂。

但他卻和曲別阿龍兄妹一見如故,十分投緣。經常到曲別家的彎兒溝山寨找他們兄妹喝酒聊天,而曲別阿龍兄妹每次都殷勤待客。

他們拿出彝族最具代表的美食 : 加有木姜子的砣砣雞和砣砣豬以及彝家泡水酒,熱情款待王宇辰。

前幾天,王宇辰又到他們山寨玩了大半天,喝了許多彝家泡水酒。下午時分,王宇辰已酩酊大醉,卻非要鬧著要回家。

曲別阿龍他們考慮到山路很多地方又窄又陡,怕出意外,自然是不讓王宇辰走。便把安置在了一間客房休息後,後來,兩兄妹就去忙山寨裡的事去了。

一會兒之後,就聽看守寨門的嘍囉來報告說 : “ 王大少爺下山去了,他們攔都攔不住。”

曲別阿龍兄妹聽後,怕出意外,趕快下山去追王宇辰。他們沿途不停地一面呼喊一面尋找著蛛絲馬跡。

後來,在一處較窄的道路旁,見到有密密麻麻的血跡滴向遠處。他們趕緊往前追去,大聲呼喊著王宇辰。

最後,只見血跡在一處亂糟糟的草叢那裡消失了,而外面,就是那深不見底的懸崖。

曲別阿龍兩兄妹嚇得大驚失色,如果王宇辰真的是從那裡摔下去的話,那就麻煩啦!

他們不停地大聲呼喊著 : “ 王大少爺!王大少爺!” 可惜,任他們喊破喉嚨,卻沒有半點訊息。

於是,曲別阿龍他們趕緊從旁邊較平緩的地方繞到了山腳下。他們幾人分散後四處尋找,不停地大聲呼喊。最後,卻在一處藤蔓纏繞的地方找到了王宇辰。

只見他渾身都是刀傷,加上又從那麼高的地方墜落下來。雖然懸崖上的樹叢和藤蔓緩衝了他下墜的力量,沒有被立即摔死。

但是,當曲別阿龍他們幾人找到他時,已是身受重傷,加上身上的幾道刀傷,都在汩汩地往外冒著鮮血。

曲別阿龍慌忙將身上的外衣脫下來,幾把撕開後,把王宇辰身上的傷口包紮好,其他幾人已在附近砍了幾根竹子,用藤蔓捆成簡易的擔架。

他們立即抬著王宇辰趕回邊城,送到劉大夫醫館進行搶救醫治,又迅速通知了王掌櫃。

待王掌櫃見到王宇辰受傷的樣子後,心痛無比,急得差一點就暈過去。王宇辰見到自已的父親後,精神稍微好了一點點,勉強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原來,王宇辰從山寨出來後,在那羊腸小道上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邊城的方向走。一會兒之後,他感覺喉嚨處酒氣上湧,頓時天旋地轉,被山風一吹,便忍不住想要嘔吐。

他立即跑到路旁那密密麻麻的松樹林邊,手扶著一棵小松樹彎著腰準備開始吐。

這時,樹林裡傳來了低聲談話的聲音,但說的卻不是漢語或者彝語。王宇辰忍不住好奇,仔細一聽,都是倭國語言。

他大吃一驚,瞬間酒都醒了一大半,他從樹葉的縫隙處看去,昏暗的松樹林裡,三男一女,跪坐在那兒。

王宇辰曾在倭國留學,清晰地聽見他們提到了關塞防守,地形要道之類的詞語。立即明白過來,這幾人乃倭國奸細。他大吃一驚,馬上悄悄轉身,準備回城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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