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節這天,姬羽一覺睡到上午10點,把過去一週的覺都補回來了,把髒衣服拿到水房洗乾淨,晾到樓下的鐵絲上,看看就要到11點,把兩條金魚煙放進書包,去學校商店花3塊錢買了兩瓶衡水白乾,又去教工食堂買了油炸花生米、豬頭肉和六個饅頭,顛顛兒的去了鍋爐房,早就想跟肖師傅和孟師傅一起坐坐拉拉呱,總沒機會,五一節沒事兒,正好了了這個心願,開學那天晚上,要不是兩位好心師父收留,他就得露宿大街凍出毛病來,這個情他不能忘。

肖師傅好喝酒孟師傅愛抽菸,兩樣姬羽都準備了,來到鍋爐房,巧了,正是肖師傅值班,姬羽笑著打招呼:“肖大叔,到飯點兒了,還忙著呢?”

老肖眨巴著烏黑的眼皮有些疑惑:“哎?你不是那個小誰嗎?嘿!看我這豬腦子,小誰來著?咋這面熟呢?”

“小姬,姬羽,三個月前,新生報到,我在浴室滅蝨子回不去宿舍,是您把我收留在你這值班室住了一宿,要不我就流落街頭了,早就想找您和孟師傅玩,可總倒不出時間,五一放假兩天,終於有空了,就過來看看您和孟師傅在不在,看來我運氣不錯,您還真在這兒,孟師傅呢,他是夜班嗎?”

“啊!哈哈哈!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可不就是小姬嗎,哎呀,一晃三個月了,你不先跟我說話,我還真不敢認你,小姬你這變化可真大,我還記得你披著毛毯,跟我到鍋爐房的樣子呢,現在的你比那時候的你可帥氣多了,老孟是明天的班,現在是熱天,取暖鍋爐不開,只開洗澡用的兩噸熱水鍋爐,下午3點開火,晚10點後就封爐,用不著三班倒,小夏調食堂燒火去了,這邊我和老孟一人值一天班,一歇歇24小時,輕鬆得很。”

“有您在也很好啊,肖大叔,老話說每逢佳節倍思親,今天五一節,同學們回家的回家,旅遊的旅遊,留我一個人在宿舍孤孤單單的,想家了,路遠又回不去,咱學校我又沒個親人,就跟您和孟師傅親,所以今兒個就買了點兒酒菜跟你一起過節來了,中午您不忙吧?要是沒影響的話,咱爺倆喝幾盅幫我解解悶,我酒量不行,一喝就醉,正好喝醉了回宿舍睡覺,明天覺醒了也就上課了。”

“喝酒?好啊!我中午沒事兒,啥事也沒有,不誤3點開鍋爐就中。你帶酒了?我這兒就有從家裡帶來的青菜,你等著,我去食堂整倆硬菜去。”一聽喝酒老肖興奮的臉都紅了。

“不用您買菜,我簡單對付了幾個,沒要煎炒烹炸的,不好帶,都是冷盤,不過下酒不錯。咱值班室桌上開整唄。”

“你說你這孩子,操持酒就成,咋還連菜都預備了,這事兒鬧得,合著我靜擎現成了,我這人直腸子,也不說客氣話了,進屋,開整!”

鍋爐房沒有酒盅,老肖拿了自已喝水的缸子,姬羽用牙咬開了老白乾酒瓶的鐵皮蓋,往缸子裡倒了一點兒酒,老肖笑著說:“既然用缸子,那就別費事總添酒啦,一次性分開,省得麻煩。倒,再倒,我老肖還是有點兒酒量的。”

姬羽看看瓶子裡的酒倒出來了有一成就停住不到了,把酒瓶子往老肖面前一放說道:“就倒這麼多了,我酒量有限就喝這缸子裡的,叔,您能者多勞,瓶子裡的酒全是您的,在喝酒的問題上不能搞平均主義,這下酒菜,得平均分配,我知道您是海量,一瓶子老白乾您也就是潤潤嗓子,但是您下午還得燒鍋爐,咱們就瓶中酒,喝完就吃飯,等哪天您不值班,叫上孟師傅咱一醉方休如何?”

老肖大笑:“好好好!就這麼著,等暑假,鍋爐停了,叫上老孟,我家裡有好酒,尖莊,咱們一醉方休,呵呵呵!”

倆人一人把個酒瓶吹,一個端著缸子舔,大半個小時,酒瓶吹乾了,老肖面不改色談笑風生,茶缸還沒露底,姬羽臉如雞冠眼睛迷離,說話都不利索了:“哎,哎呀,不行了,我是真不行了,真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該吐了,這麼好的豬頭肉,吐了,就糟蹋了,老肖!你是大好人,好人必有好報,你,這哥們我交定了,你是我老大哥,對不對,你認不認我這個小老弟?”

老肖哈哈哈大笑,這酒喝的,喝酒前還大叔長大叔短的,沒想到一瓶酒下去,輩分硬是降了一級:“得嘞,今後我就有個正牌子大學生老弟了,我說小老弟,比學問你甩老哥我兩裡地,可要比喝酒老哥我真能甩你一條街,我看今天就到這兒吧,你吃口饅頭墊墊肚子,要不胃受不了,吃完你就回宿舍躺著醒酒去,這事鬧的,要是外人現在過來,准以為你喝了一瓶我耍奸了。呵呵呵!”

姬羽吃了一個饅頭,肚子裡翻江倒海的勁基本壓下去了,他拿了書包,把另一瓶老白乾和兩條金魚煙拿出來說:“這瓶酒,是兄弟送老大哥的,你老哥拿回家慢慢喝去吧,兄弟我陪不了你了,這兩條低擋煙是給孟師傅的,我看他抽的就是這樣的,老哥,你跟他說,小姬謝謝他,他也是好人,好人長壽,就這樣吧,我回去了啊,老大哥。”

看著姬羽邁著有些發飄的腳步離開鍋爐房的背影,老肖感慨地說:“知恩圖報,有情有義,是個好孩子,給我老肖做兄弟,是抬舉我了。”

姬羽對酒精過敏,沾酒就倒,也有個好處,那就是喝得少醒酒快,等走回宿舍樓,用涼水洗了臉,酒勁就消了八分,躺在床上反而沒了睡意,上午睡足覺了,睡意解除的就快,既然睡不著,索性不睡了,三個月來每天都要在磚廠待幾個小時,從昨天到現在將近兩天一夜沒去磚廠,還真有些不習慣,從床上爬起來,穿上衣服鞋出了宿舍下了樓。

就在此時,橋西鎮飯店,一場朋友宴會剛剛結束,主家送朋友們走出飯店大門,跟道別的朋友握手再見,一個身穿工作服、頭戴鴨舌帽的大塊頭拍著主家的肩膀,含混不清的說:“老七,你 —— 不錯!夠——意思,下——一次,三哥,我——做東,再大——戰一百合。”

主家笑著說:“一定,一定,三哥,你喝了酒開車,得慢一點兒啊。”

鴨舌帽擺了擺手,就向道邊的大卡車走去,大卡車上裝滿了袋裝水泥,他開啟車門上了車,插上鑰匙打著火,手腳利索,搖下車門玻璃,跟送他的朋友揮手致意道再見,掛一檔松離合車輛起步,卡車在大家的注視下穩穩開動起來,由於車門窗戶還沒搖上來,小風一吹酒勁上湧,忙把車窗往上搖,這時檔位已經撥到五檔,汽車以70邁速度在柏油路面飛馳,鴨舌帽左手搖玻璃,玻璃有點卡,左手搖不動了,扭過頭檢視車門出了什麼狀況,待抬頭再看路時發現前面是個丁字路口,眼瞅著路就到頭了,鴨舌帽急忙踩剎車,卻誤踩了油門踏板,卡車衝過橫道,飛出路基,向路基近前一座高壓線鋼架狠狠撞去。

“轟!”的一聲巨響,東風重型卡車的頭碎成了一堆零件,鴨舌帽腦袋成了血葫蘆,高壓電線鋼架強度很好,沒有折斷,只是鋼架跟地面傾斜了45°,一根3萬伏高壓線剛好搭在下面橫穿高壓線的低壓線上。

一場車禍引起的惡性連環慘禍就此發生。

姬羽騎著飛鴿車在柏油公路上輕鬆行駛,即將下公路駛入磚廠的土路時,身後響起了淒厲的消防車聲音,扭頭看去,消防車不是一輛而是一大溜,他往東面消防車奔去的方向望去,只見橋西鎮方向,升起了一股黑色煙柱在天空搖擺瀰漫,東方的天空已被繚繞的黑幕所籠罩。

“糟糕,鎮子裡什麼地方失火了!”姬羽嘀咕著,看到消防部隊已經去救火,想來火情很快就會被撲滅,姬羽搖了搖頭蹬起腳踏車向磚廠騎去。

白天磚廠大門依然是大敞著自由通行,進了廠區姬羽感覺到有些不大對勁,嗯!廠區安靜了許多,碰到了一個面熟的工人,對方笑著跟他打招呼:“姬技術員來了,剛剛咱廠沒電了。”

怪不得覺著那裡不對,原來是停電了,姬羽笑著答應了一句,調轉方向騎著車子去了掛有動力配電箱的大門傳達室,傳達室裡沒人,但門敞著,看門大爺可能臨時出去了,姬羽進裡屋,用鑰匙開啟配電箱,抽出上衣口袋裡的電筆測了下輸入線連線點,電筆沒亮,應該是供電所那邊拉閘了,姬羽放下心來,如果輸入線有電,廠區停電,那就是空氣開關自動跳閘,這就有問題了,肯定是哪個用電裝置短路或過載,就需要立即排查維修。

姬羽伸手將配電箱上掛著的執行記錄拿下來,看到趙勝在五分鐘前記錄了停電一事,還註明空氣開關合不上閘。合不上閘?姬羽想了下,恐怕是電力不穩,超過了空氣開關的限定值了,廠裡裝置沒問題就好,就是不知道什麼時間恢復供電,要是時間長的話就要用25馬拖拉機代替攪拌機電機,得打電話問問供電所。姬羽鎖好配電箱,出了傳達室,騎上車子奔向辦公區。

辦公室有電話,姬羽支穩車子,推開辦公室的門,意外看到趙廠長、國安副廠長、國祥主任都在,國祥正在電話前撥號。看到姬羽來了,趙廠長笑道:“小姬來了,去天津見著你哥了?放假怎麼不多玩玩,明天來上班也不遲啊。”

“謝謝廠長關心,見著我哥了,挺好的,在學校交了女朋友,唧唧我我的,我在旁邊當電燈泡不自在就回來了,幾位領導怎麼都在這裡,是為停電的事嗎?”

“哈哈哈!你做得對,人家好不容易盼個五一節放假,你去攪合確實不怎麼地,哦,剛剛全廠停電了,我往供電所打電話打不通,以為我辦公室電話壞了,就到這屋試試,要是一兩個小時能恢復供電還沒啥大事,長時間停電,三座窯裡的磚就毀了,可這屋的電話也打不出去。”

姬羽說:“是這樣啊,不應該是電話壞了,估計還是斷電的關係,要不找人騎車子去供電所問問吧?哦,對了,橋西鎮不知啥地方失火了,七八輛消防車奔那邊開去了,在公路上看鎮子方向黑煙很大,看樣子挺嚴重的。”

“是嗎?”辦公室幾個人匆匆出屋向東面望去。

這時候廠區裡幾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看著東面恐怖的異象,“我靠!可不咋的?這傢伙,黑煙籠罩半砬天了,看煙柱位置好像是糧站,大哥,我去看看,再去供電所問清楚供電時間。”趙國安對廠長說。

“行,你快去快回,別逞能救火,救火有消防隊,你別給人添亂,我等你的信兒,三窯磚呢,不是小事兒。”趙廠長正說著,“叮鈴鈴——!”辦公室電話鈴突然響了,趙廠長三兩步衝進屋,一把抓起電話:“喂,我是趙國平。”

姬羽、國祥、藍靈、趙勝幾個人忙跟進辦公室,隱約聽見電話那頭的急切聲音:“國平,我是楚再書,磚廠損失有多大,死人了嗎?”

“死人?”趙廠長打了個激靈忙說:“我們廠沒死人啊?”

“沒死人就好,沒死人就好,傷的多嗎?輕傷員趕緊送鎮醫院這邊,重傷員別動,等救護車送醫院搶救,現在省人民醫院、白求恩醫院,市人民醫院的救護車和急救專家都在往咱們這邊趕,很快就到。”

“啊!等等!等等!楚書記,我們廠沒死人也沒傷人,就是停電了,要是今晚不來電頂多損失三窯磚,那也沒啥大事,您怎麼說的這麼滲人啊?哦,對了,我們這邊看到鎮子方向黑煙滾滾,是不是糧站失火了?需要我們去支援嗎?需要的話,我們現在就組織人,立即出動200人沒問題。”

“什麼?你們廠沒死人、沒傷人,只是停電了?趙國平,這時候你可別跟我打馬虎眼,人命關天,任何隱瞞都是錯上加錯。”

“我真沒騙您,楚書記,就剛才,有十幾分鍾前吧,全廠停電了,廠維修工到配電箱那邊檢查,是自動開關自已落閘了,合了幾下合不上去,接著就沒電了,我想打電話問問供電所什麼時候供電,電話也打不進去,看到東邊的黑煙,我才知道出事了,我正安排國安去看看情況,您就來電話了,楚書記,到底出什麼事兒了?聽您的意思好像挺嚴重啊。”

“非常嚴重,極其嚴重,就是十幾分鍾前,一輛水泥廠的送貨車,在鎮子東邊撞斷了一座高壓線鋼架,司機當場死了不說,一根3萬伏高壓線落到橋西鎮低壓線上,造成全鎮供電線路電壓驟然上升100倍,鎮上絕大多數線路都燒燬了,供電所變壓器冒了煙,糧站兩個糧倉起火,更恐怖的是,釘子廠、糧食加工廠、糧站、農機站三百多名職工觸電,現在已經知道的死亡人數是5個,釘子廠3個,糧食加工場和農機站各1個,死亡人數肯定還要增加,觸電重傷幾十名,有些人傷的太慘了,半邊身子都燒焦了,你們躍進磚廠是橋西鎮第二大用電單位,我以為你們廠也在劫難逃呢,給你們打電話,可交換機沒電,電話打不出去,還是總機小馬用乾電池接通了你這邊的電話。你剛才說了句什麼?好像說自動落閘什麼的?自動落閘是什麼?詳細跟我說說。”

“哦,是這麼回事,我們不是聘了個機電專業的大學生當技術員嗎,這事兒楚書記您是知道的,小夥子技術很過硬,十來天前他跟我說磚廠電機的開關全是刀閘開關不安全,應該換成能保護裝置保護人的自動開關,我聽人家說的有道理就同意了,花了5000多塊錢把廠裡的刀閘開關全都換成了自動開關,有空氣型的,有繼電器型的,看來是這些自動開關讓我們廠逃過了一劫。”趙廠長心情複雜,深深地看了一邊的姬羽一眼。

“肯定是這樣,趙國平,磚廠換自動開關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不向鎮領導報告,啊!要是我們早一些知道有這麼好的自動開關,提前幾天把其它單位的開關全換了,這次的事故會少死多少人,少傷多少人?躍進磚廠雖然是你承包的企業,但還在鎮黨委鎮革委領導之下,超過1000元的開支都要鎮革委批准,5000多塊錢的工程你竟然不打報告,你想幹什麼?你這是間接犯罪。”聽得出電話那頭書記把桌子拍的啪啪響。

“楚書記,我當時就打申請報告了,可是廠長辦公會上,陳凱同志認為原有的刀閘開關一直工作正常,能保障安全生產,不該再亂花錢,行使了否決票,我只好自已花了5000塊錢買了自動開關換上了。”

“嗯!真是這樣嗎?陳凱呢,叫他接電話。”

“陳副廠長回保定老家過五一節去了,明天應該能上班,明天他一上班,我轉告他去鎮黨委親自跟您做彙報。”

“哼!明天,明天我還懶得見他了呢,他願意回老家不是,以後可以天天回老家了,我現在就免了他在磚廠的一切職務。他孃的自作聰明,死了這麼多人,他是要承擔責任的。國平啊,你知道嗎,你聘的那個大學生,哦,姓姬,姬鵬飛的姬,那個小姬技術員,這次的功勞有多大嗎?這次電力事故,全鎮幾乎所有用電單位都損失慘重,只有你們磚廠逃過了這一劫,現在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就是你們才換了10天的自動開關保護了你們,這個小姬是你們磚廠的大恩人,是橋西鎮的大恩人,也是我楚再書的大恩人,這幾天我沒空,過幾天忙完了這次事故的善後事情,我一定去你們廠看他去,代表鎮兩委感謝他,給他重獎,你可以把我的意思轉告他,既然你們沒事,那我就放心了,這邊事情很多,我馬上要去醫院那邊看看,哦,至於供電的問題,供電所的裝置也燒壞了不少,李所長估計半個月或許能夠恢復正常供電,我們正在聯絡市電力局給予援助,但一週內恢復供電還是困難的,磚廠要做好長時間停產的準備,損失幾窯磚沒什麼,沒有傷到人,比掙多少錢都強。就這樣,掛了。”

趙廠長慢慢撂下電話,整個大腦還在震驚中,磚廠逃過一次生死大劫,自動開關投入使用只有5天時間,要是沒有小姬,還是谷財在廠裡負責維修,現在的磚廠是個什麼情景呢?會死多少人?想到攪拌車間那臺漏電的電機和15個操作工,15個工人能有幾個人倖免遇難?趙廠長臉色煞白,豆大的冷汗佈滿額頭,一陣眩暈,身體晃了好幾晃,差點兒摔倒。

姬羽一把扶住了廠長關切地說:“廠長,您怎麼了,不舒服嗎,要不要去宿舍躺一會兒。”

趙廠長搖了搖頭,對趙國祥說:“國祥,集合工人在辦公室前,除了燒窯工,其他人都放下手裡的活,集合,我有話說。”

“好的大哥,我這就下通知去,10分鐘人到齊。”趙國祥跑了出去。

藍靈倒了一杯水,遞給趙廠長:“姨夫,你臉色好難看,好嚇人,你坐下歇歇,喝點水平靜平靜。”

趙廠長坐下了,喝了口水,放下杯子,拉著藍靈的手,眼淚成串的流了下來,把藍靈嚇壞了:“姨夫,姨夫,您別這樣,您到底是怎麼了?您快說啊,您別嚇我,您這樣我害怕。”

趙廠長沒有鬆開侄女的手:“是啊,靈丫頭,害怕,你害怕,我比你還害怕,你害怕是看姨夫臉色不好,我害怕,是我看到外頭擺著十幾具屍體。”

“啊!屍體?!姨夫,您醒醒,咱們廠好好的沒有屍體,咱們磚廠沒死人,那是您的幻覺,您真得去上床睡一會兒了。”藍靈說著就要攙扶姨夫起來。

趙廠長起來了,用手拍了拍藍靈的手說:“現在還不能睡覺,走吧,我聽著外面工人們來不少了。”

外面院子工人確實不少,小三百號人,都在看著東面的濃煙議論著。

趙廠長讓趙勝和姬羽搬來三張椅子,他沒有坐到椅子上,而是站了上去,看見趙國祥在清點人數,就喊他:“國祥,人來的差不多了吧?讓大家往我這邊靠靠,省得我大聲嚷嚷。”

“除了窯爐工,其他人都來了。”趙國祥回答後接著跳上椅子大聲喊道:“大家往這邊靠靠,靠近些,廠長要給大家訓話。”

趙廠長看人都靠了過來,指著東面大聲說道:“躍進磚廠的同志們,看到東面那些黑煙了吧,大家都知道,肯定是鎮子裡出事了,沒錯,確實是鎮子裡出事了,出大事了,我剛剛接到鎮黨委楚書記的電話,他告訴了我實情,就在一個小時前,市水泥廠送水泥的卡車,撞倒了3萬伏高壓線鐵架,3萬伏高壓線連到鎮子的低壓線上了,讓低壓線電壓升高100倍,高壓電燒燬了全鎮幾乎所有的工廠、商店、家庭的用電裝置,引燃了糧站倉庫裡的糧食,那些黑煙就是糧倉起火冒的煙,比糧站起火更可怕的是造成了大批人員傷亡,現在已經肯定有5個人死於這次事故,另外有300多人觸電受傷,重傷幾十人,不知道重傷者有幾個人能活下來,傷亡巨大,損失慘重,全鎮企業單位幾乎無一倖免,我之所以說幾乎無一倖免,意思是有一家企業非常僥倖的躲過了這場災難,你們說是哪一家企業?”他低頭俯視著工人們,工人們有些茫然。

藍靈第一個大聲應道:“是我們躍進磚廠。”

全體工人立時大悟:“對著呢!是我們磚廠。”

趙廠長點頭:“是啊,我們磚廠逃過了一劫,你們知道楚書記在電話裡跟我通話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嗎?他的原話是:趙國平,磚廠損失有多大?死了多少人?你們聽聽,在楚書記心裡,我們磚廠在這次事故中是非死人不可,只是死得多死的少的問題,因為鎮上的第一用電大戶鎮釘子廠,已經死了3個人,重傷上百人,用電量第三和第四的糧食加工廠和農機站各死了一個人重傷好幾十,我們躍進磚廠是第二用電大戶,怎麼可能不死人不傷人呢?所以楚書記不信,說我是隱瞞實情,直到我把原因告訴他,他才相信了,同志們,你們知道是什麼原因,讓我們磚廠逃過了今天這個大劫難嗎?”

攪拌車間班長吳澤激動地大喊:“是姬技術員,是姬技術員救了我們!同志們,姬技術員是老天爺派給我們的菩薩,就在前不久姬技術員發現我們車間攪拌電機漏電,他提出來要換成防塵防水的特種電機,我還攔著不讓換,是技術員堅持要換,還跟廠長說不換電機他就不幹了,他不能看著我們工人有危險而不顧,之後他不但幫我們更換了電機,還更換了全廠所有的開關,這才讓我們躲過了一劫,姬技術員,您是我們攪拌車間工人的大恩人,我們給您磕頭了。”

吳澤撲通一聲跪在地下咣咣咣就是三個響頭,接著攪拌車間的十幾個工人也都跪下磕起頭來,其他車間也有人跪了,就連生產排程主任趙國祥也跪在地下滿臉是淚的嚷著:“謝謝,謝謝姬技術員,要不是你,我這罪孽就太大了。”。

姬羽徹底慌了,連忙上前試圖把他們拉起來,嘴裡不住的說:“師傅們,使不得,使不得,我怎麼當得起啊,你們是要折我壽呢,快起來,快起來。”可一人兩隻手如何能拉得起幾十個人?

趙廠長跳下椅子,把姬羽推到椅子上站著,自已站在另一張椅子上,朝著工人們喊道:“同志們,吳澤說的沒錯,這次我們磚廠能夠躲過一劫,就是姬技術員把咱們廠以前用的那些老舊刀閘開關,換成了先進保險安全的自動開關,當上萬伏的高壓電進入這種新型自動開關時,開關自動落閘了。不瞞大家說,就在剛才,我在辦公室哭了,我那是被嚇的,那一陣兒我彷彿看見院子裡躺著十幾條燒焦的屍體,裡面有吳澤、有趙四海、有關大寶,你們攪拌車間15個弟兄一個沒落下,統統躺在那裡,國祥和其他人想去救你們,結果一個個也連了電倒下了,身上著起了火,藍靈說我那是幻覺,我知道那不是幻覺,因為那一個情景就差那麼一丁點就成現實了。就在五天前,攪拌車間還在用著刀閘開關,就在10天前,攪拌車間的電機還漏著電,車間地面已經有電了,吳澤用手摸地手都發麻,那時候車間的電壓是多少?380伏,姬技術員非常著急,他說電機絕緣墊快不行了,一旦被擊穿380伏電壓會電死人的,即使不觸碰電機也會電死人,因為人體致死的電流只有50毫安,而那時候地面漏的電已經超過10毫安了,380伏電壓地面就有10毫安電流,那3萬伏電壓呢?地面會有多大電流?你們但凡上過小學會乘法的不用掰扯手指也能算出來,那是放大了整整100倍啊,地面電流1000毫安,同志們,50毫安電就會要人命,1000毫安電流,攪拌車間15個工人有幾個能逃出來,去救人的人有幾個能不陷裡面?我看到的是幻覺嗎?要是沒有姬技術員,還是那該殺千刀的谷財管裝置,現在我們的磚廠是什麼情景?說是人間地獄也不過分,姬技術員,大家跪你,給你磕頭,你絕對當得起,我作為這個廠的一廠之長更應該給你磕頭,沒有你,我今天萬死難恕。”說罷就要下椅子。

姬羽使勁拉住趙廠長,大聲對工人們喊道:“大家聽我說,我是咱們廠招聘的機電裝置技術員,拿的工資比一般工人還多,為什麼拿這麼多工資,那就是要盡職盡責保證安全,保證生產,發現安全隱患、消除安全隱患是我的責任,做到這點是我的本分,沒有做到就是失職瀆職,就跟燒窯師父一樣,把一窯磚燒好了是他的責任,是他的本分,就可以心安理得拿那一份工資,由於不盡職把磚燒廢了,那就該受到處分扣獎金,燒窯師父燒好一窯磚天經地義沒啥好炫耀的,我這個維修車間技術員消除了裝置隱患,又有什麼資格接受你們的叩拜?這次磚廠能避免一次惡性事故,吳班長說我是菩薩,他說錯了,磚廠有沒有菩薩保佑,我認為有,確實有一位菩薩在一直保佑咱這磚廠,這個菩薩絕不是我,而是你們的廠長趙國平同志,趙國平廠長非常重視生產安全工作,為了保障安全生產,不惜出高工資高待遇,聘請有經驗的機修廠老師傅,當維修車間負責人,萬沒想到這個老師傅心長歪了,辜負了趙廠長對他的信任,當趙廠長發現這個人真面目後,沒有顧忌這個人的靠山,毫不猶豫的趕走了他,把磚廠維修養護機電裝置的事交給了我,同樣給了我高工資高待遇,並毫無保留的支援我在廠裡開展安全工作,如果沒有趙廠長的鼎力支援,我姬羽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避免不了磚廠今天的浩劫,各位師傅們,可能你們大部分人還不知道,當我提出要用新型自動化開關更換舊的刀閘開關時,趙廠長沒有任何猶豫就同意了,他將我寫的改造計劃和預算拿到廠長辦公會討論,很多幹部都不理解為什麼要把工作一直很正常沒出任何問題的刀閘開關換掉,這可是要花掉5千多塊錢,廠長辦公會上一位手握大權的領導行使了鎮兩委授予他的否決權,否掉了我的改造計劃,是趙廠長不顧一切頂住強大壓力從自已家裡拿出5千多塊錢,這才買來了我需要的自動開關和元件材料,換下了老式的刀閘開關。你們說,誰是咱們廠的菩薩?”

“是趙廠長。”“是趙國平!”“趙廠長是菩薩,姬技術員你是菩薩身邊的善財童子。”工人們紛紛喊道。

姬羽扶著趙國平的身子,神情莊重地說:“趙廠長,您知道嗎,我自從第一次見到您,就打心眼裡欽佩您,我覺得自已太幸運了,剛剛接觸社會就能遇到這麼好的領導,我非常羨慕躍進磚廠的工人師傅們,他們更幸運,能永遠在您這麼好的廠長領導下工作,在今天這場幾乎必然發生的災難面前,不是我姬羽挽救了工人、挽救了工廠,挽救工廠挽救工人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您自已。真的,以你的智慧和人格魅力,就是沒有我姬羽,您也會找到王羽、李羽,甚至會找到比我強百倍的人才,你是吉人天相,一定能避開今天這場災難的,我覺得,橋西鎮釘子廠、糧食加工廠、農機站今天遭難了,最主要的原因,是那些廠沒有一位像您這樣一位睿智、善良的廠長。”

姬羽的話贏得了在場工人雷鳴般的掌聲,這掌聲熱烈而長久,送給他們尊敬的廠長,也送給他們的姬技術員。

趙國平的眼眶再次湧出熱淚,他使勁握著姬羽的手搖晃:“小姬,你有一顆金子般的心,我趙國平能跟你相識此生無憾。”接著向工人們說道:“同志們,今天橋西鎮遭了大難,我們不少職工在橋西鎮都沾親帶故,在釘子廠和其他廠都有親戚朋友在那邊打工,你們心裡一定很牽掛他們的安危,我決定磚廠停工半天,工資照發,你們現在就去鎮上看看吧,要是有親戚朋友遭難了能幫就幫一把,要是手頭緊就跟廠裡說,藍靈你準備一筆錢,有工人師傅需要就讓他們打個欠條支給大家,100塊錢以內不用我簽字,打欠條你就給錢。”

藍靈抹去眼角的淚水哽咽的應道:“好的廠長,我這就去辦。”

工人們一個個感動的不行,人群在一片感激頌揚聲中散去,他們的心跟他們的廠長凝聚得更緊了。從這天起,磚廠的400多名職工成了趙國平在以後事業發展的中堅力量,異常忠誠團結,沒有一個背離他跳槽的。

工人們剛走,趙國安就來了,姬羽原本想去查查廠子裡幾個電機的受損情況,畢竟上萬伏電壓威脅到廠裡的電氣裝置,他不知道空氣開關跳閘前是否有較大的電流透過,對廠裡的裝置是否造成了損傷,看到趙國安回來了,就跟著進了廠長室,他也想了解一下鎮裡的具體情況。

趙國安進門就激動地說:“大哥!實在是慘不忍睹啊,一場交通事故撞倒了高壓線塔,高壓線搭在低壓線上,全鎮子的用電裝置全遭了秧,原本斷了電的還好些,當時正在執行的電器,不但裝置燒燬,操作裝置的人非死即傷,當場就死了5個,還有3個重傷員送到鎮衛生院沒搶救過來,鎮衛生院根本盛不下,市裡各大醫院十幾輛救護車在轉運傷員,唉!你是沒看見傷員那個慘啊!咱二舅家的孫子叫金柱的那個你還記得吧,在咱磚廠幹了不到五天,嫌髒嫌累去了釘子廠看衝床,兩隻手讓電流燒的跟雞爪子似的,醫生說他那兩隻手多半是保不住了,得截肢,大表姐哭的都暈過去了,現在不定多後悔離開咱磚廠呢。”

趙國平長嘆一聲:“唉!這就是命!不服都不行。國安,你以為那金柱不離開磚廠就沒事兒了?那可未必,咱們廠本該比釘子廠的遭遇還慘,你說說為什麼咱磚廠一個人沒死,一個人未傷,連臺裝置都沒燒燬?停電時,咱廠所有的電機可都在轉著呢,你是不是以為咱磚廠運氣好。”

“是啊,一路上我就在琢磨,咱磚廠用的電跟那些廠家一樣都是從供電所送出來的,咋就咱磚廠沒事兒呢,這可不就運氣好嗎?”

趙國平斜瞪了三弟一眼:“你呀,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咱運氣好不是老天爺放過了咱們磚廠,是咱們有貴人相助,你忘了谷財犯事那晚我給你說的話了。”

“那晚上你說,啊!我知道了,是姬技術員,姬技術員十來天前把漏電的攪拌電機給換了,要不這次非出大事不可,姬技術員,謝謝你,實在太感激了,你可是咱們磚廠的大恩人啊,我們可怎麼報答你啊,這份恩德太大了。”趙國安握著姬羽的手使勁搖。

姬羽苦笑道:“國安廠長,這次磚廠避免了一次災禍,主要是後來更換的空氣自動開關起作用了,要不是趙廠長力排眾議,自已掏錢買自動開關,我再有能耐也是白瞎,所以真正的救世主是趙廠長不是我。”

趙國安看著趙國平難為情地說:“姬技術員這麼說倒也對,那天大哥拿著更換開關的計劃讓大家發表意見時,我嘴裡沒表示反對,但心裡也覺得陳凱說的有道理,後來大哥決定自已掏錢換開關時,我都覺得大哥糊塗了,私下還勸你別更換開關了。大哥,多虧你沒聽我的,要不咱磚廠這次想邁過今天這個坎,難!大哥你說咱們都是一個娘生的,腦瓜子差別咋就這麼大呢?”

趙國平嗤之以鼻:“不是咱倆腦瓜子差距大,是你懶,不學習不想事,小姬辦的專業技術培訓班你去過幾次?我還去過兩次呢,你一次也沒去過吧?少說腦子慢學不會那套藉口,你問胡站長了嗎,什麼時間能正常供電。”

“問了,老胡說至少也得十來天,配電站人手少,鎮上線路損失太嚴重,根本忙不過來,大哥,這下咱們損失可就大了,不算三窯磚報廢,停產十來天,窯廠純損失就是五萬多,可太倒黴了。”

“你就知足吧,真要是這次電死三五個工人,出幾個殘廢,再加十個5萬也不一定能擺平。”

姬羽見趙國安沒新聞了,就告辭出了廠長室,回維修車間拿了萬用表、搖表和工具袋,叫上趙勝,檢查電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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