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還真跟家宴差不多,只姬羽是個外人,其他人都是親戚關係,廠長趙國平坐主位,他親自指派座位,姬羽坐在趙國平右手第一位,姬羽右鄰是小姑娘藍晶,理由是姬羽和藍晶都是新職工,第一天是貴客,藍晶右邊是藍靈,副廠長趙國安在趙國平對面是副陪座位,趙國安右手是生產排程主任趙國祥,其實趙國祥擔負的是生產副廠長職責,他跟趙國平、趙國安是一個爺爺,也是至近的親戚,他的右手是趙勝,趙楠的位子是趙國平的左面第一座,那是宴席的副賓位置,說明趙楠跟姬羽一樣都是這個宴席的主要貴賓。

整個宴席其樂融融,由於中午兩位廠長跟鎮領導喝了不少,晚上就各人隨意,點到而止,姬羽鬆了一口氣,他的酒量和酒品都很不怎麼樣,高度白酒二兩準醉,一醉準吐,而且是突然爆發式,當年,曾有在老家宴席上,讓一整桌菜都成垃圾無法下筷的記錄,以後家裡人也就不讓他參加親戚家的宴席了。

以水帶酒,趙國平很能調節酒桌氣氛,讓任何人都覺得有被重視感,談到生產,姬羽不解的問:“廠長,咱們廠制磚機為什麼要用柴油機作動力呢?用電動機不好嗎?柴油機不僅燃料貴、維修費還高,從成本上就不佔優勢,柴油機噪音還大,工作環境惡劣,容易出故障,耽誤生產,電動機就不存在這些問題,用一臺55千瓦的電動機就能代替現在的75馬力的柴油機,每小時能降低十多塊錢成本,一年能省好幾萬,這還不包括柴油機故障停產造成的損失,再有電動機還便宜,買一臺75馬力柴油機的錢,少說能買四臺55千瓦的電動機。”

趙國平哈哈笑道:“小姬不錯,開始站在磚廠的角度發現問題了,我也知道電動機好用省錢,可惜咱躍進磚廠不能用啊,具體原因,他們幾個都知道,趙勝你來給你師父解說解說。”

“師父,咱這邊電不夠用。”趙勝話很簡練,但意思是表達清楚了。

大主任趙國祥解釋:“趙勝說的沒錯,不光是咱們鎮電不夠用,整個省城電都不夠用,電力局要重點保省城那些關鍵單位,醫院、機關、學校、重點企業,是優先供電單位,其次是城市居民用電要儘可能保證供給,再其次是商店和一般企業,農村用電只是在抗旱排澇特殊情況時才能優先供電,平常都是限制供電,給咱們磚廠的用電指標,是國平廠長找了好多關係,送了很多禮才爭取來的,只能保證窯上的幾臺風機運轉和廠區照明,供電量有限,超了就跳閘,有時候供電所不打招呼就拉閘限量,你有沒有注意,每個磚窯火門前都擺著一個大木箱,那是手工拉的風箱,要是突然停電,工人就遭死罪了,四個人拉一個風箱,累的吐血風力還上不去,一窯磚能瞎多一半。別說上55千瓦的電動機,你就是上千瓦的電動機也不行,人家電閘是自動的,超負荷就落閘,靈著呢。”

“原來是這樣啊,我們老家那兒沒電,不瞭解城市情況,是我想當然了。唉!國家加快經濟建設發展速度,電力作為第一能源跟不上怎麼能行?”

藍晶道:“村裡大喇叭裡說,咱們市已經在建大型火力發電廠了,建好後,不管城市還是農村用電都能敞開使用。”

趙楠說:“那也難說,發電廠新建了,可用電企業發展的更快,喇叭裡不是說新建的電廠要5年後能夠投入使用嗎,看著吧,5年後咱們市的用電企業能翻幾倍?到時候估計還得限電使用。”

“唉!”趙國安長嘆一聲,抿了一口酒皺著眉嚥到肚裡,苦笑道:“五年?哼哼!五年後就是電敞開用了,對咱磚廠也沒多大關係了,到那時咱們這躍進磚廠離倒閉也不遠了。”

幾個年輕人都是一驚,一齊把頭轉向主席座位,姬羽疑惑的問:“廠長,不會吧,以後國家建設發展只會加大不會減慢,楠姐也說各種企業會成倍增長,基礎建設離不開紅磚,可以預料紅磚價格一定會逐年提高,而制磚主要原料就是粘土,粘土是咱們自有資源,又不會漲價,能耗工資佔得比例不大,不存在維持不下去的情況吧?難道是承包合同再有5年就到期了?”

趙國平擺了下手說:“不存在承包合同到期的問題,咱們跟鎮上的合同期雖然是10年,但是續簽合同咱們有優先權。國安廠長說的是別的原因,本來這事兒只是我心裡有數,昨晚跟國安透了兩句,沒想他喝了點兒酒就存不住話,也罷,今天在座的也沒外人,都是咱自家可靠的親戚,我就跟你們透透底,我合計過,咱這磚廠往多說還能開個七八年,往少說或許只能開五六年,原因嗎?就是姬羽說的原因,粘土。制磚需要的原料粘土、水和煤,水、煤不是問題,有錢就能買到,但是粘土用沒了,買是買不起的,現在我們的粘土就靠採挖土崗,照咱們目前這麼個採挖法,最多8年土崗就挖沒了,土崗沒了咱們怎麼辦?挖農田嗎?那是犯罪,買外地粘土,有粘土的地方離我們這裡實在太遠,運一噸土上百塊錢運費,制磚成本太高,我們也不能把幾百萬的窯爐搬到有粘土的地方,去重建也得重新承包,重新投資,幾乎沒有可能,所以楠楠你去建築隊才是鐵飯碗金飯碗,磚廠只是個土飯碗,幾年後這個飯碗就沒了。”

藍晶一聽有些急:“姨夫,那磚廠沒了,咱們這些人可怎麼辦啊?”說著眼圈就紅了,小丫頭剛上班第一天就聽到這個訊息,不急才怪。

趙國平臉色沒有任何變化,波瀾不驚,坦然微笑道:“不用擔心,五年後姨夫不但還上了銀行貸款,多少還能有些本錢,不能制磚轉行就是,事在人為嘛,再說,這不還有姬羽嗎。”

姬羽忙道:“廠長說笑了,我能做什麼?我又會做什麼?你們至少還會制磚,我可連制磚工藝都不懂。”

趙國平道:“現在不懂,不等於以後不懂,四年大學你能學到太多我們不懂的技術知識,畢業後你可能分到工礦企業或行政領導崗位,那時你接觸的技術知識就更廣泛更實用,到時候你有技術,有人脈,有市場,我們趙家有資金、有人力、有地方,咱們相互聚力,不愁磚廠不能成功轉型,說不定到時候我們就不會受鎮集體的制約,能辦一個完全屬於自已的企業呢。”

這下趙家的親戚們都一掃萎靡,精神振奮起來,連喝悶酒的趙國安也睜大了雙眼,直愣愣的看向姬羽。

姬羽卻有些慌:“趙廠長,這,你這給我的壓力也太大了,我,我怎麼能擔當得起?四年以後,我還指不定被分配到什麼地方了呢。”

趙國安笑道:“這有什麼,我只是說有這麼個可能,又沒要跟你籤生死文書,一定要保證我這400號人的飯碗,放心,我也不會把希望就押在你一個人身上,從承包窯廠那天起,我就在考慮轉行的事兒了,要不我也不會在貸款還沒還上的時候,就投二百多萬支援我二弟承包建築隊了,到時候實在沒有好專案轉型,我們趙家這十幾號人轉到建築隊也餓不著,後路,我還是有的,呵呵呵!”

姬羽這才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趙廠長,謝謝您對我的支援和多方面的照顧,從今後,我就是咱們磚廠的一分子了,躍進磚廠就是我的家,趙廠長你們都是我的親人,不論我以後會到哪裡,會走到哪一步,都會把你們,把磚廠放在心上,只要有對磚廠有用的資訊,一定第一時間向您彙報,盡最大能力回報您和磚廠的兄弟姐妹們。”

趙國平就是想得到姬羽的這個承諾,達到了目的心裡分外高興:“我相信你,不過眼下我們的首要任務還是要把磚廠好好經營下去,你的首要任務就是好好的完成學業,五年或者八年時間的事,我們只要留心就好,機會是給有準備的人,不是嗎?好了,時間也不早了,趙勝,你給大家把各自的酒盅都倒滿,這一盅酒不許摻水,真心實意的祝我們的事業前程似錦、蒸蒸日上,也祝你們年輕人早日成才、前途輝煌。大家一起幹個全家福,來!乾杯!”

眾人跟著趙國平站起來,小心端著要溢位盅口的酒盅,相互碰了一下,把酒倒進嘴裡,姬羽表現的比藍晶還不堪,62度衡水老白乾兒,濃烈的酒氣嗆得他臉紅脖子粗,咳嗽不止,趙國平親自給他夾菜,藍晶也伸出秀拳輕輕給他捶背,把他弄得甚是狼狽。

吃完晚飯,天已擦黑,趙國平幾位領導就要回家,姬羽忙從兜裡掏出鳳凰腳踏車鑰匙遞給趙國平:“廠長,您酒沒事吧?這是您的車鑰匙,您回去時一定要慢些騎啊,要不就讓趙勝帶您回去吧?”

趙國平卻不接鑰匙說道:“沒事兒,我晚上又沒怎麼喝酒,中午的酒已經解了,騎車跑個幾十裡也沒問題,不用人帶,這輛腳踏車以後就給你用了,學校離磚廠十好幾裡,沒個腳力太不方便,我還有腳踏車,喏,那不是嗎,也八成新,車況不錯,我騎那輛就行。”

姬羽看去,辦公室窗前確實停了一輛腳踏車,走近一看,卻是一輛大28加重型飛鴿腳踏車,車頭有不鏽鋼保險架,後座有四道加強支撐,腳踢支架也是梯子型雙撐支架,為防止擦碰面漆,大梁和支架還用綠色塑膠絕緣帶纏繞了,這也是腳踏車一族的慣用維護方法,從車架和輪子來看這輛車有八九成新,雖然不如廠長的鳳凰車漂亮,但飛鴿車也是相當不錯的一款品牌,在全國腳踏車著名品牌中老大應屬上海鳳凰,老二屬上海永久,老三就是天津產的這款飛鴿車。

姬羽看飛鴿車上插有鑰匙,上前握了車把,踢回腳撐,騎上去試了試笑著問:“這車不錯啊,廠長,這也是您家的啊?”

一旁藍靈道:“哪兒啊,這輛車原來是廠裡給谷財買的,方便他每天上下班,今天從谷財那兒收回來了。”

姬羽眼睛亮了:“那麼說這車子是維修間的財產了,廠長,您可不能擅自挪用我們的工具,您還是騎您的鳳凰車吧,那才是您廠長該有的坐騎呢,在中國,鳳凰是百鳥之王,歷來就有百鳥朝鳳之說,西方國家管鳳凰叫火鳥也叫不死鳥,認為鳳凰能浴火重生世世不滅,您是咱們磚廠的領頭人正是百鳥之王,磚廠又是靠火生存發展的企業,您就是磚廠的象徵,真要是有一天磚廠到了難以為繼的地步,您一定會像鳳凰一樣涅槃重生傲立於世。”

“哈哈哈哈!”趙國平被姬羽說的心花怒放,關鍵是這番話太吉利太貼切,正好撫慰趙國平長期以來隱藏於心內的憂慮:“哦?外國還有這麼一說?姬羽啊,你還是大學生呢,這鳳凰一說可不科學啊,是迷信呢。”

“迷信也是一種信仰,科學不科學,討個吉利心裡也安穩不是?再說了這輛飛鴿是加重車,我們年輕人騎可以用來攜帶較重的零部件,鳳凰車用來載重物就不太合適,您又不載重物當腳力正合適。”說完姬羽放好飛鴿車,把鳳凰車鑰匙堅決塞進趙國平手中。

趙國平高興地說:“既然是為了工作方便,那行,我就還騎我的火鳥,國安,明天你上五金交電大樓再買輛加重飛鴿給姬羽,谷財這輛飛鴿就給趙勝騎吧,他們工作需要,廠裡得支援。”

兒子也有了專車,趙國安滿心歡喜:“得嘞大哥,您就擎好吧,明天準成讓姬技術員騎上新飛鴿。”

這個安排,姬羽沒法拒絕,拒絕的話,趙勝的福利就沒了,只好再三稱謝。

送走廠領導,藍靈姐妹後半夜要去值班,為了妹妹儘快熟悉工作,不至於出錯,也是擔心妹妹害怕,藍靈準備陪妹妹值幾天班,宿舍是四人宿舍,現在只有姐妹二人,洗漱完畢,姐倆上床關燈,藍晶輕聲說:“姐,我開始看姬羽大哥穿的那麼土氣破舊,覺得沒你說的那麼棒,時間長了發現他跟咱們這些人真不一樣呢,具體哪些不一樣,我也說不好,就覺得他很,很,哎呀,怎麼形容呢?很帥氣吧,不準確,我也找不到其他形容詞了,姬羽大哥懂得的真多,你看他形容鳳凰形容的多好,真有學問,名牌大學生就是這樣啊,今天真是開眼了。”

藍靈心裡暗歎:傻妹妹啊,你就不知道姨夫把你安排坐在姬羽身邊是為什麼?他是要用你換姬羽的回報呢,姬羽是個真君子,面對美色半點兒都不動心,看那許琳的照片遠不如妹妹漂亮,卻依然一心愛著許琳,這樣的男人打著燈籠難找,真要是能成妹夫該多好,姐夫小姨子擠眼弄鼻子,妹夫大姨子呢?姬羽大小晶兩歲,自已大姬羽兩歲,他對自已應該是有些意思的,那床單上的墨水洗去後留下的汙跡,不就是男人的那啥嗎?墨水瓶能撒到床單中間褥子上卻一點痕跡沒有,糊弄誰呢,一準是睡那床單聞了自已的氣味把持不住弄的,真要是……。”

藍靈臉紅心跳,好在黑暗中不用刻意掩飾,輕咳一聲:“咳!不早了,午夜就得起來,別胡思亂想了,快睡吧。”

姬羽推著飛鴿車同趙勝進了維修間。

見師父支好車子,趙勝道:“師父,今天下班,各班的司機把拖拉機、剷車、裝載機的鑰匙都交過來了,我放裡屋桌子抽屜裡了。”

“哦!那好,今晚咱倆正式上班,你先給我介紹一下全廠有多少大型機械裝置,我制定個維修保養計劃。”

趙勝告訴姬羽,廠子裡大型機器裝置,除了那臺制磚機和柴油機,還有兩臺拖拉機其中一臺是50東方紅,一臺是洛陽25馬,再就是一臺75馬剷車,兩臺50馬裝載機:一臺在土場,一臺在制磚區,還有一臺攪拌和泥機,是電動機做動力,5座窯爐有五臺電力鼓風機,其他它就是板車、推車之類。

姬羽心想:總的看來磚廠的機械裝置不算多,真正需要經常維護保養的只有七八臺,按一個月保養一次的程度,平均三天多才攤上一臺,只要不發生故障,倆人的任務非常輕鬆。

姬羽拿出信紙做了八張表,列了裝置序號、裝置名稱、型號規格、配套動力、生產廠家、生產日期、應用崗位、主操作班長主任姓名、每月保養日期等專案。

做完表格,姬羽對趙勝說:“咱倆去現場先摸摸底,對著裝置出廠銘牌把這表上的內容填上,不清楚的,你辛苦下明天問國祥主任,對了,咱們趕明個得準備幾個本夾子,一臺裝置上掛一個,叫裝置執行記錄,每天誰操作誰填寫,出什麼故障了,怎麼出的故障,什麼時間出的故障都要寫清楚,還要寫清楚裝置執行一天有什麼異常,進行過現場維修保養沒有,每天工人下班時,要操作工把當天的執行記錄交到你手上匯總,一個也不能少,一張也不能缺,如果有人不認真填寫或不上交,建議廠裡當日不給操作工記工,按曠工處理。維修車間這邊按我畫的表做一個大表,貼在牆上,多領幾個夾子,下面每天交上來的執行記錄,咱們倆都要每天看仔細,然後寫上處置方法,簽字掛牆上,機器出故障,我們也要做好記錄,時間、地點、故障原因、我們採取什麼辦法修好的,什麼時間修好的,這些都要寫清楚,累計下來後,可以成為裝置技術檔案,以後我不在磚廠了,遇到相同問題,你就可以獨立處理,以後我們每晚按計劃對裝置進行常規保養,裝置有了故障能晚上修的就晚上修,像制磚機、攪拌機、裝載機這些關鍵核心裝置,要是下午臨近下班出故障,就等晚上我上班咱們再修,要是上午出了故障,不能影響生產,你就給我打電話或乾脆開拖拉機去學校接我,這是我學校宿舍的地址和教室的地址,趕明兒個我給你搞一個我們學校的校徽,大門門衛就不會攔著你了,我白天很少在宿舍,一般會在教室,教室如果沒有就在圖書館閱覽室,哦,飯點兒時會在食堂。”姬羽把寫了地址的信紙遞給趙勝。

趙勝接過信紙,看後仔細疊好放進口袋裡,剛剛一番所見所聞讓他對師父佩服的五體投地,覺得這套管理辦法非常洋氣,也讓維修部門的地位權利一下提高了一大截,在以前,谷財牛氣是因為仗著鎮領導、廠領導重視,才眼高於頂牛逼哄哄,工人中很少有人把他當根蔥,機器壞了找他修是天經地義,他就是個幹這個的,不修的話,廠領導也繞不了他,他卻沒法整治工人,在機器上動手腳威脅不到工人,機器不動工人樂得歇著不幹活。可現在不一樣了,執行記錄就像金箍一樣套在操作工的腦袋上,維修部門掌握著咒語,說你執行記錄記得不合格,這一天你就白乾了,哪個工人會不打怵?這套管理方法大伯肯定會採納,現在大伯對師父言聽計從,他打心裡覺得師父是真厲害,連聲應道:“行,明天我去倉庫領幾個本夾子去,再領幾個筆記本,剛才您說的那些我都記下來,一一落實,師父,您懂得的真多,怪不得人家都說大學生是技術專家呢。”

姬羽笑著說:“我這也是被趕鴨子上架,剛才我說的都是偷懶的方法,算不得什麼,沒辦法,誰讓我白天沒時間呢,不能現場跟蹤觀察,就只好用這麼個笨辦法,希望那些操作工不要把我給罵死,憑白給他們添了許多麻煩,還可能被罰,我擔心有人氣不忿半夜砸我黑磚呢。”

“誰敢?姥姥,我趙勝的師父誰敢碰一個指頭我讓他胳膊腿分家,師父放心,廠裡的職工沒人敢為這些找您麻煩的,說您一句壞話我也饒不了他。”

“這我信,我說那些是開玩笑呢,你別當真,拿著手電和車輛鑰匙,你領路,咱們到現場搞調研去。”

把八臺大裝置的銘牌內容抄下來,除了制磚機,其它裝置都開動起來執行了幾分鐘,還好姬羽對這些裝置都不陌生,那些土鏟料斗等工作機雖然不熟悉,試著讓它們動起來還是沒問題,趙勝這個只會開拖拉機的徒弟又欽佩了一把,等要做的都做完了,成磚坨臺那邊的燈也亮了,有人影在那邊閃動,看到趙勝不住往那邊看,姬羽笑道:“看你這樣,對晶丫頭是真有意了,也罷,大裝置調研就到這兒吧,咱們去坨臺看看那些壞了的板車還能修不,走著!”

趙勝嘿嘿笑了:“藍晶比她姐還漂亮,鎮上不知多少正式工小青年盯著她,靈姐願意幫我們撮合,這機會太難得了,我想試試。”

“大氣些,別膽怯,你不是學過武術嗎,拿出男子漢的樣子來,想成功只抱著試試的心態可不行,要勇往直前百折不撓,阿米爾!給我衝!”姬羽學著冰山上來客的臺詞給徒弟打氣。

倆人來到坨臺,看見已經有運磚工拉著滿車磚過來了,藍靈在幫著藍晶數磚數,教妹妹快速統計數的訣竅,看見姬羽兩人,藍靈微笑著向他們招手致意,藍晶卻緊張的盯著板車上的磚無心他顧。

姬羽也揮了揮手說道:“靈姐你和晶妹忙吧,我們去西邊看看那些損壞的車子。”說著向西邊走去,趙勝卻是一步一回頭不住往藍晶身上看,很可惜,郎有意妾無心,眼裡發出的電波沒有接收器,都散進茫茫夜空了。

西邊廢車堆報廢的板車真不老少,足有30多輛,大部分是斷軸、破了軸承和壓扁鋼圈的問題,運磚工的工資跟板車的負載量成正比,每個運磚工人都以板車最大承受重量裝磚,新板車沒問題,用了兩三年的板車就會不堪重負,斷軸毀圈是常見問題。修起來也簡單,斷軸的換軸,車圈報廢的換車圈,軸承碎了換軸承就是,以前谷財不是不能修是不願意修,修板車費時費力沒油水,實在提不起精力,這些車就一直堆在這裡。姬羽心實,覺得既然是廠裡的維修工,大型裝置和一般工具都歸維修車間負責,有壞了的板車不修就是失職。

姬羽讓趙勝把破損板車一一擺在空地上,他將需要更換的零部件記在信紙上,打算寫個報告明天讓趙勝交給廠長審批簽字派人購買。

登記完成,倆人又來到統計員桌子跟前,看見藍晶已經進入狀況,沒那麼緊張了,正巧金班長走了過來,見到姬羽很是高興:“小姬,你是真人不露相啊,名牌大學生,你怎麼就跟我們這些苦力混一起了?說起來,我們大家都沾了你的光,要不是你及時修好機器,我們這40多號人今晚明晚後晚就都得歇業,出門在外誰不是為了掙個養家餬口的錢,真要是歇三天就慘了,姓谷的可真不是人揍的,他掙昧心錢卻讓我們這些苦力們失業,以後他別見著我,見著我得啐他一臉再踹他三腳,你現在是咱廠的技術員,是從咱運磚班出去的,咱們的關係比別人還深一層,以後還得多照顧著點兒咱們這些苦哥哥啊。”

趙勝自豪的說:“金班長,你就擎好吧,你也看見了,我師父今天剛上任就到你們這兒,準備修好哪些壞板車了,以後你們的車輛工具壞了我隨喊隨到,用最好的配件,最短的時間給你們修好。”

“哈哈哈!那我就放心了,趙勝,恭喜你啊,能拜名牌大學生當師父,你這前程也是不可限量,不用幾年這磚廠就得你接手當廠長了,我這兒提前祝你前程似錦步步高昇哈。”

金班長走後鄭組長、柱子和三組的工友陸續運磚過來,都跟姬羽熱情的打招呼,藍靈笑著對姬羽說:“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的還那麼有人緣,不但廠長看重你,連最底層的臨時工也跟你關係這麼好,你沒一點兒大學生的架子。”

姬羽真誠地說:“我就當你是在誇我了哈,運磚班三組的工友對我一直很照顧,幹活時總把我分到人多的窯門,見我背背架吃力,誰看到都幫我扶一把,他們很善良,當時他們並不知道我是大學生,根本不圖我什麼,就是那麼自然而然的樂於助人,我現在成了技術員就看不起他們,那還是個人嗎?”

“姐就是在誇你啊,不但重情而且重義,真羨慕許琳妹妹命好,跟你一輩子有的福享了。”

“咕嚕嚕!”姬羽的肚子不爭氣的叫了起來,把他窘的夠嗆,晚飯酒後一人一碗麵條,吃完別人都撂筷子了,他就沒好意思說還想要,倒是廠長張羅藍晶再到食堂給姬羽盛一碗,可讓一桌人瞪眼看著他一人吃,也太過尷尬,就堅決推辭了,之前每天晚飯後他還從學校食堂打倆小窩頭帶著,午夜背磚餓了能打尖墊飢,今晚沒在學校吃飯,夜宵也就沒有了。

藍靈聽得是清清楚楚,關切問道:“晚飯沒吃飽吧?大小夥子一碗麵條哪裡能夠?趙勝估計也餓了,辦公室有食堂鑰匙,走,我給你倆下碗掛麵去。”

回頭對藍晶說:“小晶,你就這樣統計發牌就行,我和姬羽去趟辦公室,讓趙勝在這兒陪你吧。”

沒等藍晶說話,趙勝先搭話了:“師父、表姐你們忙去吧,我會在這兒一直著陪表妹的,沒事的,你們就放心吧。”

藍晶也說:“嗯吶,姐,你跟姬羽哥該幹啥幹啥吧,這兒的活我能行。”

姬羽有點遲疑低聲道:“這不太好吧,食堂的東西都有數,我沒在食堂搭夥,沒咱食堂的飯票。要是明早食堂師傅們見東西少了,對你對我都不好。”

藍靈笑他:“堂堂大男人心眼針鼻大,樹葉掉下來怕砸頭,放心,不會有事的,我明早跟他們說一下,算進昨天的招待費裡就是,咱吃口怎麼了?鎮領導每週五來吃肉包子,吃飽了還帶一大包走呢,沒誰付一分錢一兩糧票,廠裡有這項支出。吃不窮我姨夫。”

到辦公室拿了鑰匙,藍靈、姬羽進了食堂,藍靈讓姬羽坐在連椅上等著,她繫上白圍裙,捅開爐子上已經封了的火,拉開風機拉線開關,藍色火苗立刻升騰起來,放鍋倒油放蔥花打了四個雞蛋炒了炒加水,一番操作如行雲流水,邊忙活邊說:“我剛來上班就在食堂幹,幹了大半年才去做的統計員,其實我做菜手藝不比食堂的主廚張師傅差,我家裡來客人,我媽都把我叫回去掌勺,不信一會兒你就知道了。”她說了半天卻沒聽到姬羽答言,扭過身看去,啞然失笑,姬羽竟然歪在連椅上睡著了。

姬羽平時覺就不夠睡,之前,上半夜10點到磚廠後,總會在磚窯風道邊睡一到兩個小時,今天下午3點就來磚廠了,到現在午夜2點,在外面溫度低還有點精神,現在坐連椅上看著爐灶冒出的藍火,風機的嗡嗡聲如催眠曲一般,姬羽很快就支不住沉重的眼皮,歪在連椅上不知不覺進了夢鄉。

藍靈很快就把雞蛋麵做好了,見姬羽睡得香甜,實在不忍心叫醒他,可是就這麼讓他在連椅上睡,也不是事兒,不舒服不說,弄不好還容易感冒,只好硬著心喊他:“姬羽!姬羽!你醒醒,醒醒。”

姬羽總算被搖醒了,一下坐了起來:“到點了嗎?今天到哪個門兒運磚?”

藍靈樂得咯咯笑:“哪個門也不到,姬大技術員,這裡是食堂,你藍靈姐在給你煮麵,現在面做好了,吃完麵你回宿舍舒舒服服睡去。”

姬羽終於清醒過來,吃著香噴噴的麵條,不好意思地說:“姐,讓你受累,我卻睡過去了,太不應該。”

藍靈說道:“你一天才睡幾個小時的覺啊,就是鐵人也受不了,我姨夫不是跟你說了,只要每天你在廠裡8個小時,就是全勤,從昨天下午到現在,都12個小時了,這樣下去可不行,以後你下午過來,在廠裡吃晚飯,吃完晚飯就上班,最多幹到夜裡12點,就必須回宿舍睡覺,有啥活安排給趙勝幹,哪還用親自去幹活啊?你是技術員不是維修工,待遇跟主任一樣,咱們廠三個主任,都是脫產幹部,每天上午下午到生產線逛兩趟就完事兒,誰親自幹活了?就是谷財也是動嘴皮子多動手少。現在你的主要任務是上大學學本領,要是為一個月掙幾十塊錢累壞了身體,完不成學業還不得虧死?我姨夫昨晚說那番話的意思,也是看好你大學以後的發展,現在安排你在廠裡工作,其實就是想給你減輕些經濟上的負擔,沒指著你一個剛進大學校門的學生,現在就給磚廠做多大的貢獻。你可想清楚了,別本末倒置弄壞了身體,聽到沒?”

藍靈的一番貼心暖肺的話把姬羽感動的不行,情不自禁的握住藍靈的手說:“姐,我姬羽何德何能,上輩子不知積了什麼福報,這輩子能認識你,得到你的關心照顧,你的話我一定記在心上,身體第一、學習第二、掙錢第三,此生此世我一定永不忘記你對我的好。”

藍靈也動情了,拉著姬羽的手,從馬紮上起來坐在連椅上,把姬羽的頭按在自已的胸前輕聲說:“好姬羽,好弟弟,從你來咱廠第一天我就看著你親,看著你年紀輕輕寫一手好字,卻跟那些莽漢一起幹那麼累那麼髒的活,我很心疼,就想盡量幫幫你,想把你攬在懷裡,可能這就是咱姐弟倆的緣分吧。”

姬羽沒再說話,雙手環抱藍靈的腰身,臉上感受著藍靈的柔軟溫暖,大腦卻拼命壓制下身的激動,眼看就要控住不住了,急忙鬆開雙手,脫離對方的香軀,真話假說道:“不行了,姐,咱們還是離開的遠些吧,再這樣我該把持不住了。我可不是柳下惠,真會犯錯誤的。”

藍靈也猛省過來,意識到深入下去肯定要出事,很感激也很敬佩姬羽的定力和機智,既避免了越線犯禁,也照顧了自已的感受,沒讓自已難為情,也將真意當玩笑說:“就你那膽子,把持不住能咋地,頂多今晚再碰倒一瓶藍墨水。”

姬羽大囧:“哎呀,靈姐,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你怎麼能這樣?”

藍靈得意大笑:“哈哈哈!讓我拿著短處了吧,以後在我跟前要乖乖的哦,要不我就說藍墨水這三個字,好了好了,快吃吧,吃完你也別去坨臺了,直接去你屋睡覺去,面還有不少,我去替小晶,讓趙勝他倆回來把面吃了,他們吃完麵,就把我替回來,我也得睡會兒,明天在財務科第一天不能打盹,不能讓週會計抓住我把柄,趙勝你甭管他,為了小晶他三天不睡也沒事兒,困了他有他爸屋裡的鑰匙,明天白天他也沒什麼事,想睡多久睡多久。你就安心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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攤牌了,我掉進了大佬窩

是幻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