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物理實驗樓,姬羽去了機械系教學樓,跟楊指導員和班長高健打了招呼,就騎車要去躍進磚廠,走到學院大樓附近的公示欄,看到上面貼出了院裡對他的處分公示大榜,大榜前圍了很多學生在議論紛紛,姬羽臉上發燒,心裡懊惱這下可是臭名遠揚了,低著頭緊蹬腳踏車出了院門。

讓他意料不到的是,剛到磚廠辦公區就碰上了趙勝,趙勝沒像以往那樣叫師父打招呼,而是驚喜的高聲喊了起來:“姬技術員來了,姬技術員來了。”

隨後三步並作兩步跑到近前拉著姬羽的手眼圈都紅了,有些哽咽的說:“師父,你沒事兒吧?這可太好了。”

姬羽弄了個莫名其妙:“我好好的沒事啊,倒是你怎麼了?發燒了糊塗了,抽什麼風呢?”

沒等趙勝說話,幾個辦公室的門都開啟了,藍靈、週會計、趙國祥等人率先跑了出來,藍靈拉著姬羽的手,眼裡含淚說不出話,讓姬羽驚詫不已,隨後廠長室出來的人更是讓姬羽吃了一驚:除了趙國平、趙國安兄弟倆,釘子廠張廠長,糧食加工廠邱廠長也在,最後出來的竟是鎮政府魏鎮長和鎮委楚書記。”

這些人把姬羽圍成一圈,姬羽驚詫道:“楚書記、魏鎮長您們來了,趙廠長,大家這是怎麼了?”

趙國安先踹了趙勝一腳罵道:“姬技術員這不是好好的,你個兔崽子打聽的是什麼情況,要把你老子嚇死不成。”

趙廠長苦笑道:“小姬啊,你可真把我們嚇到了,今天剛吃完中午飯,劉玉珍就急匆匆來廠裡報信,說她姐夫陳凱夥同谷開倉那個混蛋,昨天上午到你們學院把你給告了,陳凱還信誓旦旦的說,你這次即使不坐牢,也要被學院開除,可把急壞了,就叫趙勝去你們學校打聽訊息,又給楚書記打電話彙報了情況,楚書記、魏鎮長和樂生、老邱都急匆匆過來等訊息,萬沒想到趙勝一進你們學院大門,就在宣傳欄上看見了你們學院黨委對你的處分通知,還聽好些人說你受不了處分跳樓自盡了。趙勝嚇壞了,連忙趕回來給我們報信,我們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膽子差點被嚇破,商議半天也拿不出個正經主意,沒想到你小子卻活蹦亂跳好好的來了,趙勝,你個混蛋,這個月獎金全扣了啊。”

趙勝笑呵呵道:“只要我師父沒事兒,扣我一年的獎金我也樂意。”

楚書記道:“小姬同志,你沒事就好啊,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趙勝看到的處分通知是假的?你們學院有別的學生自殺了嗎?”

姬羽的臉沒了笑容:“處分通知是真的,而且還是今天上午新出爐的處分決定,要是按昨天下午院裡的決定,我已經被開除,現在應該在遣返回老家的火車上了,昨天下午學院一共開除了兩個學生,一個是我,一個是日化系的一個同學,開除我的原因是私自承攬了受災工廠的配電開關盤工程,用不正當手段獲取大額錢財,另一個同學是道德作風問題。我對開除學籍難過歸難過,但沒絕望,昨晚我還尋思著以後就賴上趙廠長,在磚廠幹長期工了。不過,昨晚日化系被開除的同學心縫沒我寬,跳樓自殺了,有了他這個事,加上我們學院的學生會和我們系的老師同學都幫我求情,今天上午,我們院領導又開會減輕了對我的處分,保留了我的學籍,只給了個記大過的處分,我又可以繼續在學院學習了。對不起,楚書記,魏鎮長、趙廠長、各位師傅們,讓你們擔心了。”

“唉吆我那個天爺,原來兩件事都是真的,只是不是一個人,臭小子,你就不會問清楚些?”趙國安又給了兒子一腳,不過這次下腳卻輕很多。

張樂生很著急:“姬技術員好心好意幫了我們,給我們省了好幾萬塊錢,沒得到什麼好,反倒落了這麼大處分,還差點被開除,這話兒可怎麼說的?不行,我得去你們燕州輕工業學院,找你們領導說道說道,不能光聽他谷開倉、陳凱的一面之詞,就給你這麼大處分,谷開倉是什麼人?打砸搶的造反派,而今要被掃地出門了還反咬人一口,這種人告的狀,你們學院領導也信?你們院領導還是不是黨的一級組織了?還有沒有一點兒判斷力了?這個官司我跟他們打到中央,姬技術員的這個處分也必須撤銷。”

邱林華也說:“張廠長說的對,我也跟你一起去,跟姬技術員的學院領導把事情說清楚,做人不能昧良心,總不能不講道理亂處分人。”

楚書記點頭:“嗯!就這麼辦,我代表鎮黨委跟你們去,看看是谷開倉能代表地方黨委、政府,還是我楚再書能代表地方黨委、政府,以莫須有的罪名處分人,現在的中國可不是南宋。”

姬羽大急:“哎呀,楚書記、張廠長、邱廠長,你們可別去找我們院領導評理,真要是講道理,我被開除那是一點兒都不冤,這也不是我們院領導只聽了谷開倉的一面之詞,昨天上午院領導派政治處的幹部到你們兩個廠實地調查了,我確實做了配電開關盤,也確實收了你們的錢,我兩個錯誤都犯了,都夠上報公安拘留了,學院如今能網開一面,保留我的學籍已經十分難得,要是你們去找院領導理論,院領導再按法律辦事,公事公辦我就麻煩大了。”

“什麼?怎麼會這樣?”趙國平掃了一眼附近,見圍上來的雜人很多,特別是看到週會計也在一邊,忙說:“其他人該忙啥忙啥去,咱們幾個去我辦公室慢慢說,趙勝,你再搬幾張椅子到我屋,小靈你給我們準備茶水去。”

到了廠長室,大家落座,趙國平問:“樂生、老邱,剛才小姬說昨天上午,他們學校政工幹部去了你們兩個廠調查情況,怎麼沒聽你倆說?”

張樂生遲疑道:“我沒見到啊,昨天上午省領導檢查完車間就讓我們停產,省領導走後,我就去了鎮上找楚書、記魏鎮長彙報去了,興許是我走後,學院的幹部去的廠裡吧,可是我回廠裡辦公室的人也沒跟我說啊。”

邱林華也說沒見過學院的人。

楚書記突然有所明悟:“見鬼了,是不是那個省領導就是學院幹部假冒的啊,樂生同志,你檢視過那個省領導的工作證或證明信了嗎?”

張樂生苦著臉說:“我哪兒敢啊,人家大首長是坐著紅旗轎車來的,我吃了豹子膽也不敢查人家的證件啊,還不是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姬羽愣了下:“紅旗轎車?車牌號是不是燕A0015?”

邱林華連忙說:“對,對,就是A0015,我看的真真的。”

姬羽苦笑道:“那就是了,我們學院黨委牛書記的坐車,就是紅旗轎車,車牌號是A0015,牛書記是老紅軍老幹部,從部隊轉業時就是正師級幹部,現在這麼多年確實能卡上省部級,說是省領導也不過分。”

“啊?不對吧?來的兩個人歲數最大的頂多也不超過50歲,胖胖的,方頭大面,大肚腩,怎麼也和老紅軍沾不上邊。”張樂生質疑。

姬羽道:“肯定是政治處的王相喬處長,借用了牛書記的坐車。不過調查的事情事實確鑿,我也不能抵賴,只能老老實實認錯接受處分。”

魏鎮長皺著眉頭說:“你做錯什麼了?我就納悶了,你幫了橋西鎮這麼大的忙,救了磚廠十幾條人命,幫助受災的工廠節約了幾萬塊錢的救災款,學院真要是調查清楚了,就應該給你頒獎大力表彰宣傳,怎麼還給你處分?我看咱們明天就趕製兩面大錦旗,寫上一沓感謝信,去感謝燕州輕工業學院,感謝姬羽同志對橋西鎮的巨大貢獻,感激學院培養了這麼優秀的學生,看看你們學院領導怎麼處理這件事?”

“哎!這也是個好辦法,既不會讓姬羽在當中為難,也給學院一個臺階下,既能讓院領導撤銷給姬羽的處分,還不至於讓院領導難堪,魏鎮長你真厲害,這麼好的法子也能想到。”藍靈滿眼都是崇拜的星星,讓魏鎮長很受用。

姬羽連連給大家作揖:“各位領導,各位大叔,咱們別折騰了好不好,現在學院對我真的已經高抬貴手寬大處理了,別的不說,就說我欺騙學院請假逃了一個星期的課,僅這一條,開除我就夠條件了,更別說我一沒設計資質、二沒生產製作資質、三沒安裝除錯資質,就擅自承攬關乎人身生產安全的技術工程,已經觸犯了國家勞動法,另外我以超低價格給你們製作配電開關盤,還直接擾亂了物價局制定的物價,減少了國家收入,這又是一條違法行為,一個星期幹違法的活收入了1500元,這是非法獲取較大額度錢財,按法律條文最多能判三年有期徒刑,你們說我現在只落個記大過處分,是不是賺大了,你們再鬧是不是要把我推進火坑啊。”

“啊!怎麼會這個樣?安個開關盤真就違法嗎?”趙國安驚訝的瞪起了牛眼,其他人也愣住了。

姬羽苦笑著點點頭:“無知無畏啊,我就一法盲幹了蠢事還以此為榮,害得學院受我連累要損失30萬塊錢,那可是給我們圖書館、電化教室和儀器室裝空調的錢啊,3千多名同學1百多位老師,光唾沫星子就得把我淹死,我後悔死了。”姬羽痛苦的敲著自已的腦袋。

“哎?這事兒你是好心做了不該做的事,跟你們學校有什麼關係?學校拿出30萬塊錢幹什麼,替你交罰款嗎?這筆錢我們鎮上出。”楚書記很仗義。

姬羽搖頭:“不是交罰款,是給你們橋西鎮,買個安心。”

楚書記驚訝極了:“給我們橋西鎮?買安心,橋西鎮怎麼了?我們又沒訛你們學院,噢,是不是谷開倉那個驢操的,一定是他訛你們學院,他那是放屁,代表不了我們橋西鎮。”所有人都點頭。

姬羽搖頭解釋:“谷開倉倒是沒說要我們學院一定拿出30萬元來買安心,他就是質問我們院領導,如果以後我做的那些配電開關盤出了問題,發生了惡性安全事故,是我姬羽負責還是學院負責?這個軍將的厲害啊,我一個學生怎麼能負得起這個責任,真要是出了事,官司打到哪兒都是學院的責任,更何況橋西鎮電力事故引發的慘禍直達天庭,這個責任學院也難承擔,於是學院就抽調了30萬元要把我給你們兩個廠安裝的配電開關盤全拆掉報廢,請省電力局開關廠,再給你們設計、製造、安裝標準合格的配電開關盤,所有的費用都由我們學院出,學院還準備承擔兩個廠為此停產造成的一切損失。”

這下沒人說話了,趙勝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忍不住嚷了起來:“我師父製作的配電開關盤好得很,質量槓槓的,咱們磚廠的配電開關盤就是準,用得著再讓省電力局開關廠重新制造安裝嗎?他們生產的開關盤好使不好使還兩說著呢,別人信省電力局我不信,我就信我師父,省電力局造的東西好使,供電所也不會燒成那個熊樣了,你們兩個廠換不換開關盤我管不著,反正我們磚廠的開關盤不換,就用我師父做的。出了事跟我師父沒關係,我趙勝一人頂著。”

趙勝的話讓大家眼前一亮,張樂生立刻說道:“對啊,就是因為相信姬技術員,我們才找他製作的配電開關盤,省電力局檢測室都檢查驗收說合格了,我幹嘛還要更換呢,我們不換,堅決不換,不用你們學院花錢置辦新配電盤,更不用你們學院承擔我們的停產損失,明天我就恢復生產,你們學院政治處有什麼權利讓我們停產,這個我倒是要保留追究他們責任的權利。”

邱林華也積極附和。

魏鎮長對楚再書說:“楚書記,我的意見是兩個廠再停產一天,明天一早我去趟省技術監督局,請技監局的專家再來做一次檢查驗收,省技監局做出的結論有絕對權威性,要是他們對現在的配電盤做出合格的結論,那我們就不用換成省電力局開關廠的,浪費也是犯罪是吧,要是省技監局檢測現在這些配電盤不合格,那我們就把這些配電盤拆下來,但是不用燕州輕工學院方面承擔費用,是我們主動要求姬羽同志給我們做的配電盤,那這個損失我們就自已承擔,讓學院方面承擔沒任何道理。你的意思呢?”

楚再書點頭:“老魏,你說的對極了,就這麼辦,這次的事對不起小姬同志我們已經夠愧疚的了,怎麼能再牽扯他們學院呢?那我們成啥了?小姬,你放心,你們學院的圖書館啥的空調跑不了,我們絕不會讓人說你的不是。”

趙國平說道:“我再給姬羽他們學院加個寬心鎖,一會兒我們磚廠跟你們釘子廠和糧食加工廠一家起一個合同,釘子廠和加工廠是甲方,磚廠是乙方,甲方的配電開關盤是我們乙方承包製作的,有價格,有質量責任條款,責任只牽扯我們甲乙雙方,跟姬羽和他們的學校沒牽扯,甲乙雙方簽字,鎮政府蓋章公正,到時候學院方面跟你們聯絡換開關盤的事情,你們就把合同拿給他們看,送給他們一份兒也可以,這樣就可以徹底讓學院領導安心了。”

大家聽了齊聲叫好,把個姬羽感動的不行的,含著淚說了無數個謝謝。

大家是在磚廠吃的晚飯,由於姬羽捱了處分,大家也沒怎麼鬧酒,象徵性的喝了三杯就吃飯了。

飯後,送走了鎮領導等客人,姬羽跟趙廠長去了廠長室,解釋以後不能在磚廠繼續上班的事,因為有校規限制,趙廠長雖然可惜也是無奈,向姬羽表示無論以後怎樣,1%的磚廠股份始終是他的,明天就讓藍靈到銀行給他辦個個人賬戶,以後每月25日前把500塊錢打到這個賬戶上,讓姬羽從此再不為生活發愁,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學習中去,姬羽只能再三感謝趙廠長的恩情,並表示永遠不忘趙廠長對他的好。

之後姬羽跟趙勝辦理了交接,把趙勝能用到的專業書籍都留給了趙勝,把自已個人的東西歸攏起來,準備帶走。跟藍靈道別時,藍靈情不自禁的緊緊擁抱了姬羽,含著淚笑道:“原本還想著能跟咱們的大學生技術員發生點什麼呢,現在好了,竹籃打水一場空,白瞎了我的感情。”

姬羽知道這是藍靈在寬他的心,也就開起玩笑:“別放棄,機會總會有的,輕院離磚廠這麼近,抬腿就到,說不定就能摩擦出火花來。”

聞訊過來相送的藍晶一把把姐姐拉開道:“哎呀,姐,你們這麼黏糊,小心我姐夫打翻醋缸。”說完上前抱住姬羽說:“姬羽哥,你走了,以後趙勝欺負我,我沒人告狀了,他連他爸都不怕,就服你一人兒。”

姬羽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小晶,你可得把我這個徒弟看緊,他以後可了不得,是磚廠掌門接班人,好姑娘可都卯足勁兒要把他拿下呢,就看誰能先得手,我在這兒能給你看著他,我走了就得靠你自已抓住他的心了,希望我大學畢業之前能吃到你和他喜糖,也想聽你管我叫一聲師父。”

藍晶羞得俏臉發紅,扭捏笑道:“我才不稀罕他呢,誰愛搶誰搶,不過你想讓我叫你師父,這個簡單,我現在就可以叫,師父!以後我也是你徒弟了,你可要經常來看我們啊。”

姬羽笑著解下自已的校徽放到藍晶手上:“趙勝也有我們學院的校徽,我們學院每週六晚,學生會都在學生一食堂舉辦友誼舞會,禮堂還放電影,你們倆以後週六晚可以冒充我們學院的學生,去跳舞看電影。讓趙勝開拖拉機帶你去。”

藍晶高興了:“好啊,好啊!師父,到時候你可得陪著我們。”

藍靈呵斥道:“陪你倆當電燈泡啊,想什麼呢?胸大無腦,也就趙勝拿你當個寶。”羞的藍晶往趙勝身後躲。大家都笑。

藍靈說道:“姬羽,你學校被褥全不全,不全的話就把這邊的帶過去,那邊要是不需要,我就拆洗乾淨,等你暑假過來再用。”

姬羽道:“我學校那邊啥都不缺,這邊的鋪蓋要是有別人需要給別人用也行。對了這是腳踏車鑰匙,腳踏車在車間屋裡呢。”

“趙勝,把你師父的腳踏車放拖拉機上,小姬,那輛腳踏車廠裡送你了,在學校用得著,以後來廠裡或是去市裡都方便,一、二百塊錢的東西不叫個事兒。”趙廠長說的堅決,姬羽也只好再次感謝了。

趙勝開著25碼拖拉機在前邊慢慢走,大家陪著姬羽走出磚廠大門,趙國平握著姬羽的手說:“小姬,在辦公室時我聽你說,接到被開除的處分通知時沒太難過,打算到磚廠跟我們幹,我心裡很欣慰,希望你以後也這麼想,以後不論遇到了什麼困難,遭受了多大委屈挫折,都不要失去信心和希望,躍進磚廠永遠是你的家,你在外面闖事業累了、受挫折了、站不住腳了,這都沒什麼,咱們磚廠是你的根據地,是你的大本營,是你重新站起來的資本。我、國安、趙勝、藍靈還有磚廠的職工都是你的親人,隨時歡迎你回來,隨時等著你回來。”

姬羽情不自禁的擁抱了趙國平,眼裡含著熱淚:“我就是這麼想的,趙叔,我早就把您、國安三叔、趙勝、藍靈姐和磚廠的職工,當成我至親至近的親人了,以後我不論走到哪一步,都不會忘記你們的,即使我以後被分配到天涯海角,每年也要回來看望你們。”

放開廠長,姬羽跟大家一一握手告別,然後坐進駕駛室,趙勝開起大燈提速,在一陣柴油機轟鳴聲中向城裡駛去。

兩天後的下午,燕州輕工業學院機械工程系主任紀臨風、機電教研室主任吳錚,敲響了院長陳怡然辦公室的門,聽到裡面說請進,倆人進去,見總務處處長呂遠方在向院長彙報對汪道峰家長的安撫情況,經過擺證據講道理一系列艱苦的斡旋談判後,學院終於跟汪道峰家長達成了妥協,院方除了承擔汪道峰的喪葬費外還一次性給了汪道峰家長兩萬塊錢的賠償金,這差不多已經是國家標準的3倍。為了寧事息人,這個苦澀果實再難嚥院方也只能咽。

按住了汪道峰這一頭,還得應付女生那一頭,發病的女生精神狀況好一陣壞一陣,女生家長也是又著急又氣憤,緊盯著校方不放鬆,直言如果女兒的病治不好,就要起訴學校,把陳院長搞的一個腦袋兩個大。

看到紀臨風、吳錚,陳院長心裡一緊,這些天讓汪家和女生父母鬧得都忘了姬羽這個茬,其實汪家和女生的問題最終都會用錢解決,而且最多三五萬塊錢就能解決,但是姬羽留下的後遺症太嚴重了,弄不好就會出大亂子,說不定30萬也解決不了問題。

陳院長心情很是忐忑,憂慮重重的問:“老紀,吳老師,你們去橋西鎮交涉的怎麼樣了,對方能接受我們的解決方案嗎?”

紀臨風和吳錚同時搖頭讓陳院長的心沉到了谷底,呂遠方皺眉道:“30萬都擺不平,橋西鎮胃口也太大了吧?”

紀臨風苦笑著擺手:“呂處長,咱們想差了,差大發了,姬羽這件事情根本就沒什麼問題,哦,要說有問題也是姬羽逃了幾節課違反了校規,根本就牽扯不到安全責任問題,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啊。”

陳院長有些懵:“什麼?姬羽同學承攬受災工廠的配電盤工程沒問題?怎麼可能沒問題?老紀、吳老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吳錚在紀臨風的示意下說:“三天前,學院政治處長王相喬同志,乘坐牛書記的紅旗轎車,冒充省領導到釘子廠和糧食加工廠檢查工作,指出兩個廠的配電安全盤質量不合格,有安全隱患,勒令兩個廠停產,橋西鎮委接到省市領導的指示卻是儘快讓企業恢復生產,進行生產自救,兩個指示有衝突,橋西鎮委一方面請示上級,一方面聯絡省技術監督局,派專家到兩個廠進行權威檢測評估,我和紀主任前天去釘子廠時,正好碰上了省技監局的專家,其中一個是我在華東電力學院的校友方佳明,方佳明得知我和紀主任的來意後,把我好一通笑話,問我家裡電燈開關要是用著不趁手,想換新的或挪個位置,是找生產廠家安裝還是自已安裝或是隨便找個電工安裝?工廠的配電開關如何安裝是工廠自已的事,只要按說明書安裝的安全可靠就行,廠裡自已工人安裝或是包給其他人安裝都沒問題,省電力局檢測室或是省、市技術監督局檢測單位的責任,就是檢查工廠使用的電氣裝置電器材料是否合格、安裝是否正確、能不能滿足安全生產,沒問題,就發驗收合格證,工廠就可以開工生產。陳院長,您明白了嗎?人家技監局檢測把關的是自動開關、繼電器這些元器件是不是正規廠家生產的,質量合格不合格,工廠以後因開關盤出了問題追究責任,也只是追究某一個元器件的質量問題,只要這些元器件接線沒問題,那把每一個元器件單獨安裝在電機附近,或是為了好看、為了好管理,集中裝在一塊木盤或是鐵盤上,根本就不是個問題。方佳明譏笑我說人家電力局都不強調各個工廠的配電開關盤必須由電力局開關廠安裝,你們一個學校瞎起什麼哄,人家省電力局檢測室檢測下的結論,在行業範圍比省技監局監測更有權威性,人家都簽發了檢測合格證,同意工廠開工了,你們學校還代表省領導讓人工廠停產,就不怕人工廠告你們學校?”

陳院長腦子亂了:“這,怎麼會這樣呢?配電盤這麼重要的裝置,怎麼可以誰都可以做呢?”

紀臨風點頭肯定:“吳老師說的沒錯,這就跟咱家咱辦公室換個燈管換個啟輝器一樣,燈管壞了,啟輝器壞了,我們就去五金交電公司買個燈管買個啟輝器換上就行,不管是咱們自已還是專業電工,只要安裝正確,燈亮了就沒問題了,要是安裝正確燈沒亮,是燈管問題就去找燈管生產廠家,啟輝器問題就去找啟輝器生產廠家,至於是誰安裝的並不重要,工廠買的電機也一樣,電工把電機安裝就位正確接線,結果電機不轉,要負責任的是電機生產廠,安裝工不用負責任。”

“噢!”這個比喻很直接很貼切,陳院長和呂處長都明悟過來。

“這就是說姬羽同學幫助工廠買的自動開關、熔斷器、繼電器只要是正規廠家生產的,接線沒問題,姬羽就沒任何責任,以後無論自動開關出問題、還是其它元器件出問題,都是這些元器件廠家承擔責任。是這個意思吧?那姬羽背這個處分豈不是太冤了?”呂遠方有些不忿。

“呂處長說的一點兒都沒錯,我也覺得姬羽背的處分太過了,開始甚至還要開除他,真要是開除了我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我這裡有一份合同,陳院長、呂處長你們看看,即使是國家不準私自組裝開關盤,姬羽也沒有任何責任,更不需要我們學院為姬羽承擔什麼責任。”紀主任把檔案袋裡的合同抽出來遞給院長。

“橋西鎮釘子廠配電開關盤工程承包合同?!”

陳院長念出聲來:“甲方—工程發包方:橋西鎮釘子廠;乙方—工程承包方:橋西鎮躍進磚廠;丙方—公證方:橋西鎮政府,沒姬羽的名字,這麼說不是姬羽承攬了這個工程?”

紀主任苦笑道:“是躍進磚廠承包了配電開關盤工程,姬羽只是作為磚廠的臨時工參與了設計製作和安裝,是聽從磚廠領導的安排,真要是配電開關盤出了問題,主要責任人也是躍進磚廠,可我們卻搶著把屎盆子往咱們自已腦袋上扣,這都叫什麼事兒啊?難怪人方佳明笑話吳老師呢。”

吳錚接過話:“我和紀主任尋思著反正已經到了釘子廠,還是看看姬羽他們做的配電開關盤到底怎麼樣?質量是不是那麼不堪,結果我和紀主任還有方佳明他們開啟配電盤看了,配電盤安裝的非常標準、非常規範,甚至可以說是藝術作品,就連方佳明也讚歎說他檢測的開關盤數以千計,質量超過釘子廠配電開關盤的沒幾個,為了證明他的話,橋西鎮黨委書記領著我們去了鎮農機站,農機站也是五一災難受災單位,他們的配電開關盤是省電力局開關廠做的,佈線雜亂不勻不說,核心元件自動空氣開關還是返修品。”

“返修品?不是新的?”

“不是新的,方佳明他們用儀器檢測空氣自動開關工作正常,用是沒問題,但開關背部有不明顯的焦痕,鉛封也不是原裝廠的,而是電力局開關廠的。電力局收取的價格可是按新開關價格核算的,這就有些坑人了。”

陳所長擺了擺手說:“人家的事情我們沒權利管,還是說說我們自已的事情吧,既然有合同,姬羽接受調查時為什麼不說明?說明了,學院方面也不會給他那麼重的處分啊。”

紀主任為姬羽叫屈道:“姬羽倒是在調查時想解釋來著,可是咱們就沒給姬羽任何申述的機會啊,那天叫姬羽去小會議室接受調查時,院長你也在座,王相喬處長是怎麼提問的,一共提了兩個問題,一個是你是不是設計製作安裝了釘子廠和糧食加工廠的配電開關盤,姬羽回答是參加了這個工作,可還想做進一步解釋,卻讓王處長制止了,說沒時間聽他的解釋,王處長提出的第二個問題是,你是否接受了釘子廠和開關廠的工程報酬,接受了多少錢,姬羽回答是拿到了1500元,還想作解釋,卻讓王處長推出小會議室,姬羽一個18歲的應屆高中生剛上大學三個月,根本沒有合同責任意識,想解釋吧,領導還不讓他說話,稀裡糊塗就把全部錯誤背起來了,唉!這都叫什麼事兒啊!”

“那麼說,咱們學院就沒事了?一點責任也不用負,也不會有任何後遺症,30萬空調款保住了?”總務處長更關心學校的利益。

紀主任繼續苦笑:“要是咱們學院沒摻和這件事,那就啥事兒也沒有,一分錢也不用花,可是咱們的政治處王相喬處長,拉大旗作虎皮坐著牛書記的紅旗轎車,冒充省領導,硬是讓人家兩個廠停工了三天,還請了省技監局專家檢測裝置,這個損失人家廠方和鎮領導要求我們學院承擔,一共是1萬7千元,其中包括省技術監督局的檢測費,還要求學院對這件事給地方企業一個說法,否則就要向輕工部和教育部高教司進行申訴。”

陳院長氣的直哆嗦:“人家企業和地方黨委的要求不過分,我要是鎮委書記也得要個說法,王相喬,簡直是亂彈琴,作為政工幹部,思想工作和調查工作不能做到細緻嚴謹,還執法犯法冒充省領導對企業下命令,簡直是令利智昏。老紀,你到財務處去支取3萬7千塊錢,1萬7千塊錢作為兩個企業的補償金,2萬塊錢作為我院向橋西鎮受災群眾的捐款,你代表我和學院向橋西鎮黨委和兩個企業做深刻的檢討和誠摯的歉意,告訴橋西鎮和企業領導,學院一定對犯錯誤的幹部進行嚴肅處理,給鎮黨委和企業一個滿意的交代。”

紀主任點頭答應了。

呂遠方搖頭嘆息:“唉!3萬7千元,能做多少事啊,給貧困學生做助學金能解決1百多個貧困生的生活問題,就這麼沒了。也罷,花錢買心安,至少省下了26萬,空調工程還可以按原計劃進行。只是委屈姬羽這孩子了,院長,那處分還能不能再議議?”

陳院長白了他一眼:“院長辦公會和院黨委的決議能朝令夕改嗎?決議通知已經在公示欄公佈4天了,不到4天先是開除改成記大過,現在再改成什麼?取消處分還是通報批評?我這臉可以不要,牛書記和黨委的臉還要不要,黨組織的威信何在?學生會還不得炸窩?姬羽在這次事件中總歸還是有錯的,光逃課一週給個記大過也不過分,就是取消了他的助學金有些不合適,姬羽的家庭非常困難,有一等助學金都難維持學業,現在保留了學籍,可取消了助學金又不讓他外出打工,他也無法正常學習,得想個辦法幫他一把,老呂,你在總務處給姬羽找個工作吧,一個月二三十塊錢的工作,我們得讓姬羽完成學業。”

紀主任忙說:“院長,院領導公佈處分通知時,我就考慮這個問題了,我跟吳老師商量了,讓姬羽做機電實驗室的管理員,原來75級的兩個管理員要實習做畢業設計,就讓姬羽頂替他們,姬羽能把開關盤做的那麼完美,電工底子不錯,又是農村苦孩子出身,肯吃苦,髒活累活都能幹,幹實驗室管理員能勝任,而且也能提高他的機電技術水平,暑假前這一個來月屬試用期,一個月15元補助,暑假後開學一個月25元補助,姬羽同學很高興的接受了這份工作。”

陳院長滿意的點頭:“非常好,你們能把工作做在前邊,能關心學生們的生活,為學生排憂解難,這才是一個合格老師、合格領導的素質,不過姬羽的情況有些特殊,他幾乎沒有任何經濟來源,全靠打工維持生活和學習,我們不讓他在校外打工,一個月15塊錢的生活費絕對不夠,既然他已經有電工的底子,就按最低檔的熟練臨時工標準聘用他吧,一個月28元錢,取消試用期直接聘用,暑假期間也照發工資,你們看行不行?”

呂遠方立即響應:“這很好,應該這樣。”紀主任也表示可以。

吳錚有些遲疑:“其它實驗室管理員知道了會不會攀比?姬羽畢業之後,接替他的管理員補助標準也是問題。”

紀主任道:“應該沒問題,要知道姬羽可是一個人在幹之前兩個人的工作,即使一個月發28元的工資,還是給學院節省錢了,其他系實驗室管理員要是有意見,好啊,減下一個人就是了,不過決不能影響實驗課,還要保證實驗室的環境衛生和儀器裝置的養護不出任何問題。”

陳院長、方處長和吳錚都說好,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

屬下們離開後,陳院長總算心情好轉了,挽回了26萬的損失,還是能讓人心情舒暢一些的,不過一想到3萬7千元錢白白的就沒了,他還是像吞了個蒼蠅,膩歪的不行,對政治處長王相喬印象直線下落。

三年後,院黨委書記牛力魁到站離休,向部領導推薦王相喬接替黨委書記一職,陳怡然持反對意見,致使王相喬的好事落空。

而王相喬得知陳院長厭惡他的起始原因,是姬羽的開關盤事件後,憎恨陳院長的同時把姬羽也恨上了,在姬羽畢業留校的問題上,起了關鍵性破壞作用,讓姬羽受到無妄之災,這都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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