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蔻抱怨道,“再沒見賀郎君那般沒眼色過,只將人佔住不放,拿了藥來也忘了,我在外頭熬著藥,加了好幾次水都等不到他走,再不走,鍋底都要熬幹了。”

元夕心虛的清了清嗓子,她那時只覺得賀望蘭的手又暖又滑,格外好摸,兩人竟都忘了喝藥這一回事。

蓮衣服侍著她喝完了藥,又端了各色果子點心過來,說著,“你拿這個佔住嘴,我們給你上藥,免得痛將起來咬壞了嘴唇。”

兩人便用剪刀輕輕將衣服剪開,索性細藤條雖疼,倒沒到血肉模糊的程度,因此衣物並不粘連,只是揭開之後,仍是忍不住抽了一口氣。

原來這細藤條打起人來,皮肉倒打不破,卻會在底下形成一股股淤血來,輕易不能消散,一挨著便會生疼,此時少女雪白的後背到腿側,均是紫紅色的條條腫脹瘀痕,她生來嬌生慣養,竟不知她是怎麼忍下疼不說的。

蓮衣一見便落下淚來,也不敢用手碰,只拿絲巾蘸著熱水,溫溫的擦過一遍,然後塗了老太君送過來的化瘀消炎的藥膏,又哭道,“等稍微好上一兩日,恐怕還得將淤血揉開不可,到時不知還要怎麼疼呢。”

元夕見他哭得眼睛紅紅,反而笑道,“打都捱了,還怕這個不成,你們若心疼我,且讓我吃一口胭脂就是了。”

綠蔻在旁邊要哭不哭的,此時沒好氣道,“都這樣了,還要搗鬼,你只看我理不理你就完了。”

元夕便長長嘆一口氣,忽又道,“不知皎然焦心成怎麼樣呢,別又病了。”

舒其光確實病了一場,大家都瞞著元夕,索性他這次好的也快,等他好起來,元夕除了不能挨碰,倒能勉強動一動,不必鎮日趴在床上了。

她白天上藥喝藥,到晚上,兩個貼身的輪流給她推背揉腿,將手掌用艾草烘熱了,貼在鞭痕上將淤血揉開,那滋味真是無以言表。她每每哼哼,綠蔻都要急得伸手給她捂住,面紅耳赤道,“我的好三娘,你這聲再傳出去,又該捱打了。”

門也關著,帳子也緊緊拉著,蓮衣坐在後頭,細心的用指腹按著,按下去,再用力揉,一點點揉開,從後背慢慢的揉下去,直揉得後面一片紅,再換綠蔻,綠蔻是從沒見過的,沒按兩次就要跑,被元夕拉住,笑著又胡鬧了兩回。

這通辦法下來,沒過多久,元夕就好全了,背後一點痕跡沒落下,笑嘻嘻去給老祖宗請安。

老祖宗摟著她,心肝肉的叫了一通,又道,“我知道你孩兒家家的,沒那些心思,只是玩鬧無妨,做起事來,不為自已想,也要為這些兄弟的名聲想一想,不要只圖一時痛快。”

見元夕受了教,她這才笑道,“翻過年去你就十三了,是個半大姑娘了,房裡很該添幾個人,我看你身邊的兩個還不錯。等明年再挑兩個好的服侍你,我也放心。”

元夕一好起來,又張羅著大家一處玩了。這時已經是十月底,楓葉紅成一片,銀杏金黃,她也不敢辦宴,只把大家請到自已院子裡,置了個流觴曲水,笑道,“這幾個月還不曾作詩,今兒我好了,便要督促各位了,這流觴曲水,酒杯流到誰那裡,誰便起來聯詩。若不能的,便飲一杯。”

她好了,眾人沒有不開心的,因此能來的都來了,連一貫在前頭忙的雲和月也帶著薛昭遙過來,季無羨和蕭遙遊更是早就接了帖子等著的。此時都笑道,“好,誰來起頭呢。”

元夕笑道,“來猜拳,誰輸了誰起頭。”

最後是薛昭遙,他踱了兩步,忽而立定,笑道“今日復明日,新年換舊年。”

酒杯開始沿水漂流,到了雲和月這裡,她繼而道,“翩翩堂前燕,冬藏夏來見。”

緊接著一笑,“哎喲,平仄不順了”

“此刻也不必論平仄了,再論平仄,我也不能了。”

元夕雖是自已出的主意,到自已卻一時想不出什麼,沉吟好半天,接道,“風起青萍末,芙蓉落盡天。”

“看他急的什麼似的,”雲胡笑道,“不過這句雖不大通,卻有些意思。”

“怎麼不通了呢,古文觀止裡說,風起花落,暮春之色。”元夕解釋道。

“少賣弄些書袋罷,”舒其光笑道,“人歸北雁後,思發在花前。”

薛昭遙含笑讚歎,“到底是舒郎,這句由景及人切入得極好。”

雲和月點頭,“底調卻偏悲了,”

“看我的,”季無羨拍掌道,“勸君加餐飯,夜來高枕眠。”

眾人大笑,“這個人真是神來一筆。”

雲胡笑得止不住,拉了云何,“二哥哥快替我應個卯。”

云何來不及思索,笑道,“不見泰山高,不見洞庭遠。”

眾人都笑,“哪有這樣的道理,快喝快喝。”

“有了有了,”雲胡道,“但見風箏誤,直過玉門關。”

“這卻又算什麼呢?”元夕一攤手,“反倒說我的不通情理了。”

雲不思悄悄藏到薛昭遙身後,探出頭打趣道,“這叫——悔教夫婿、覓封侯。”

“雲兒可千萬別叫我抓住!”雲胡起身要抓她,眾人又是笑又是攔,一時熱鬧非凡

“哎,可見我是來晚了,”正巧賀家姐弟過來,賀望蘭一邊解斗篷一邊踏進門來,笑道,“方才外頭兩個人的風箏纏在一起,一時耽擱了會兒子,可曾錯過什麼絕妙好辭?”

眾人一時笑起來,“壞了壞了,竟有現成的典故。”

薛昭遙打趣道,“二位既然來遲了,便罰多聯一句。”

賀芳年笑道,“作詩實屬不能,我來替你們抄寫下來罷。”便接替了搖光的位置。

賀望蘭走到桌前,細細看過眾人的聯句,笑道,“寫得都好,我只能勉力一試罷。”

他思量半刻,徐徐道,“撥雲尋古道,倚石聽水聲。”

“不思蜀道險,登高望長安。”

“這句只有他能作出,”蕭遙遊笑道,復接,“山高霜風惡,松直傲歲寒。”

元夕見酒杯流過來,忙忙道,“相逢林壑靜,一別水雲寬。”

眾人又笑,季無羨推他,“不通不通!你快讓開!”

舒其光笑著一指他,“我來替這個人說。再貼切不過了。”他點著頭,“呆鳥呆處呆,閒人閒處閒。”

眾皆大笑不止。

元夕低頭踱了兩步,忽地笑道,“有了有了,愁來江色暮,獨自下寒煙。”

錄下這句,雲胡嘆了口氣,“話到這裡已經盡了,剩下都是穿鑿附會罷了。”

雲不思笑道,“咱們在家裡玩,又不拿出去登榜張貼,只看誰先江郎才盡,便罰他!”一邊說著,一邊拿眼睛看著元夕,急得元夕連聲道,“你怎麼知道一定是我,難道我方才那一句不好?又是哪裡比不上你們?”

“好是極好的,只是慢了些。”舒其光似笑非笑,“想是在哪裡分了心也未可知。”

眾人笑聲裡,薛昭遙道,“這句到誰了?”

雲胡拉一拉雲不思,雲不思笑道,“是我是我,果然接不上,只好另起爐灶了——有月樹壓影,無水不生蓮。”

雲和月笑道,“也好,”

云何躊躇半晌,“似曾相識夜,無可奈何天,”

賀望蘭笑道,“丁香冷初結,梧桐落方歇”

舒其光接道,“一閃燈花墮,明鏡辭朱顏。”

剩下的人都直笑道,“真是造孽,拿了這樣的才氣來續這樣狗屁不通的詩,”又去推元夕,“快想個別的。”

於是元夕站出來,打岔道,“咱們投壺去罷。”

眾人都笑,“你先自罰三杯,我們才答應。”

她便倒了酒要喝,卻被賀望蘭按了手,他溫煦道,“大傷初愈,不宜飲酒。我來替你。”

她還未說話,卻似有一陣涼風,不由得抬頭看去,舒其光坐在眾人中間笑著看她,此刻正微微點頭,似有明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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