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高二的那個夏天,天氣尤為炎熱。
陽光炙烤著大地,彷彿要將一切吞噬。城市的街道瀰漫著熱浪,人們如同蒸籠中的包子,焦躁不安,都躲在陰涼處尋找一絲涼爽。
楠嶺市的一個小鎮上,幾個上小學的小屁孩在湖邊玩耍嬉鬧,捉蜻蜓。
店裡,秦萬里卷著褲腿,穿著白色老頭背心,正忙著招待客人。上菜,抹桌子,拿瓶起子開飲料蓋...豆大的汗珠從額頭落下也全然不顧。
“老秦!”
“老秦!”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兒了!”
遠處,張嬸一路喘著粗氣,面紅耳赤,不顧腳下泥濘,一深一淺地跑過來。
“老秦,我看湖邊有個娃掉水裡了啊!”
秦萬里只顧著給客戶上菜,哪裡就有耳朵去聽張嬸在喊叫什麼,腳上根本沒停下來。
張嬸跑到店鋪門口,來不及擦汗,一把抓住了秦萬里端著菜的雙手。
“我看那模樣,有點像小路,但沒瞧仔細,你趕緊去看看啊?”
“啊?看什麼?”
“哎呀,你可急死個人呢!我說你家小路好像掉水裡了!”
秦萬里一聽,手裡的碗差點掉在地上,睜大眼睛問:“人在哪?快帶我去!”
倆人拔腿就往河邊跑,張嬸一路說:“我瞧見的時候人已經被救上來了,躺在岸邊哪!穿著個黃色的小汗衫,旁邊的孩子都慌了神了,都嚷嚷著喊呢。”
“黃色汗衫?你親眼瞧見了?”
“可不是嗎?”
秦萬里聽了立馬加快腳步,把張嬸甩在了後頭。
到了岸邊,秦萬里一眼認出了自已的孩子,立馬撲了上去:“小路,我的兒啊,你咋樣啊?”
眼瞧著還有呼吸,肚子上下起伏著,迅速用手掌根部對準胸部進行按壓。
一下、兩三、三下。雙臂筆直,快速有力。
“小路,快醒醒啊!小路!小路!”
過了幾分鐘,小路的呼吸開始變得更加明顯,眼皮也微微顫動了一下,吐出了溺水喝進去的水,而後又躺下,甚是虛弱。
秦萬里抱起小路,看娃恢復過來了,終於忍不住大哭起來:“哎呀,謝謝老天爺啊,我的兒子醒過來了!謝謝你們好心人啊,救了我的兒啊!”
旁邊的孩子看著小路醒過來,也大哭大叫著,顯然被這場景嚇壞了。
老秦脫下自已的老頭背心給小路擦拭著身體,把身上的水擦去保持體溫,緊緊地包裹著小路,把他抱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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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鄧琴對此事全然不知,還在麻將館廝殺。
“琴啊,你趕緊回家看看啊,我聽你家鄰居剛剛說有人看見你家老二掉河裡了,差點淹死了。”
鄧琴此時正殺紅了眼,眼睛只盯著麻將桌,右手摩挲著剛剛抓過來的牌,眯眼思索牌型:“別叫!我馬上要胡了,看我摸個三條!\"
“誒嘿,自摸!”鄧琴一雙眼笑開了花,兩隻手抱著剛剛抓來的牌用力親了一口,而後反手用力拍在桌上,順勢推倒了自已的牌大方亮給其他人,攤起手朝著各家伸過去。
“來呀,自摸翻倍哈,都給錢!”
見對面的人神色異常,鄧琴拍了拍對面的手掌:“幹嘛,想抵賴啊,自摸贏三家,一人200”
【鄧琴!!!】
背後,傳來一聲怒吼。
鄧琴一驚,立馬回過頭,只瞧見秦萬里站在麻將館門口,臉色漲紅,緊握著拳頭,正四處張望,像是在尋找她的身影,模樣甚是嚇人。
兩人的眼神突然對上,秦萬里氣勢洶洶的衝了過來,一把掀翻了她的麻將桌,麻將噼裡啪啦滾了下來,一半摔在了鄧琴的身上,一半滾落在地。
鄧琴不明緣由,撒起潑來:“秦萬里!你發什麼瘋啊!”
“我發瘋?兒子差點淹死,你知道嗎?“
“什麼?“鄧琴眼底冒充一絲驚恐。
“你整天就知道打你的麻將!半點母親的義務都不盡了嗎?”
“你說小路怎麼了?”
“你還知道關心嗎?一天天的見不著個人影,一個人在這裡瀟灑,從來不見你給店裡幫忙,你是不是不要這個家了。”
“我問你小路到底出什麼事了?”
“別舔個臉假裝關心!”
鄧琴一頭霧水,腦子裡滿是亂麻,分不清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一下子事情發生的太快。
“跟我走!”
老秦毫不留情地抓著鄧琴的胳膊,就往外拽。
“你弄疼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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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家中。
燈光下,秦萬里坐在餐桌邊。
鄧琴坐在地上,靠著沙發,沉著頭。
“我實在忍受不了了,我倆好聚好散吧。”
鄧琴不吭聲,似乎要把整個身子都埋進沙發。
“我也算是盡到一個好丈夫的責任了,我一直還以為我能改變你,現在看來是我太天真了。“
秦萬里點燃了一支菸,深吸一口,微弱的燈光照著他的臉龐,額頭之下滿是陰影。
而後兩人都不說話,陷入一片死寂。
兩人各佔據客廳和餐廳的一半,中間好像隔著一道冰冷的結界。
“爸!媽!弟弟怎樣了?”
秦詩雨急促的關切聲從門縫裡蹦出來,同時,她似乎是以子彈發射的速度從門外衝了進來。
下午一聽到老師跟她說了弟弟出事的情況,她就立馬從學校請假,急急忙忙跑了回來。
“剛醒,還有點沒恢復過來,你先進去陪陪他,廚房裡的安神湯給他服下。”
秦萬里陰沉的回道。
“好的。”
秦詩雨察覺到了兩個人的不對勁,從廚房裡倒出安神湯,立馬端著進了小路的房間。
而後,又是一片靜謐。
“女兒歸我,兒子歸你,你的債和你的店鋪你自已承擔。”
沙發處,傳來鄧琴冷倦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