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戰戰兢兢地起身，在他身旁坐下。
她纖細的腰肢突然被一隻寬厚的大手摟住，那人的臉也迅速向她靠近。
她本能地往後退，卻被對方的手緊緊禁錮住，一時間動彈不得。
他輕哂一聲，“這就害怕了?”
蘇甜大腦空白到不知道要作何反應，那雙充滿驚懼的桃花眼愣愣地盯著桌子。
“你不會不知道喝過酒的男人很可怕吧?”
男人發出一聲嗤笑，他溫熱的氣息盡數噴灑在蘇甜的耳畔，伴隨著的還有散不去的酒氣。
蘇甜耳畔裡雜亂的心臟跳動聲早就化為警惕聲，她害怕地閉上眼睛，心不受控制地往下墜，兩行溫熱的液體劃過臉頰。
就在她以為他會有進一步動作時，男人突然冷哼出聲，“我沒有那麼隨便。”
對方搭在她細腰上的重量也隨之消失，她頓了頓，忐忑地抬起眼皮。
只見他已經起身，很嫌棄似地撣了撣手臂的衣料，往桌上扔了一張銀行卡，頭也不回地往外走，留下一道冰冷的聲音。
“這五十萬算是逗我開心了，密碼是賬號的最後六位數。”
她愣愣地坐在沙發上，直到男人關上門後，她的眼淚才如洪水般傾洩而下，向生活低頭的屈辱、奶奶得以治病的希望和逃出生天的餘悸悉數湧上心頭，一時間百感交集。
緩了一會兒，她拿起桌上的銀行卡，跌跌撞撞地跑出酒吧。
跑出酒吧後，蘇甜立即打車趕往市醫院。
她來到醫院門口，恰逢一輛救護車駛進來，急促的聲響在安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一眾醫生護士急匆匆地推著擔架下車，又馬不停蹄地奔向手術樓，擔架上的人全身鮮血淋漓，意識全無。
看著眼前的一切，蘇甜的心不住地咯噔了幾下。
很多時候，人的生死就是在某個瞬間決定的，或飛來橫禍，或惡疾纏身，總之都讓人猝不及防……
她深吸一口氣，攥緊手中的銀行卡，加快步伐走進去，敲響醫生辦公室的門。
“請進。”
秦玉的主治醫生許晨，是一位出色的海歸，乍看年紀不大，卻在肝膽研究方面頗有建樹。
“許醫生，我目前攢夠手術費了，我奶奶大概什麼時候可以安排手術?”蘇甜問。
許晨打心底替她高興，他翻出秦玉的檢查報告，看了片刻，鄭重地對她說:“情況不容樂觀，宜早不宜遲，手術儘量會在這幾天可以安排。”
“好。”蘇甜點點頭。
他提了提鼻樑上的銀邊窄框眼鏡，又說道:“你先回去跟病人溝通，讓她做好心理準備。”
“謝謝許醫生。”
出去後，她回到秦玉的病房。
正準備開門進去，隔著透明玻璃，藉著病房裡的燈光向裡看去，只見秦玉已經睡下了，睡容還算安詳。
她不由地鬆了口氣，受病痛的折磨，老人家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睡得這麼安穩。
她擔心吵醒秦玉，便不打算進去，只在門外靜靜地看著她。
秦玉躺在床上，她緊閉著雙眼，斑白的髮絲稀稀疏疏地虛掩在爬滿皺紋的額頭上，唇色蒼白，氣息微弱得彷彿隨時都會消失。
蘇甜看著眼前弱不禁風的人，腦海裡突然閃現出曾經那個腰桿永遠挺得直直的願意為自已頂天立地的女人，她的心頭猛然一陣絞痛，淚水奪眶而出，整個人沿著門框重重地滑坐到地上。
不知過去多久，她聽見奶奶在裡面喊她，才回過神來。
她擦乾淚水，等眼睛不那麼澀了才敢推門進去。
她來到病床前，“您閉上眼睛再眯一會吧。”
秦玉搖頭道:“我不困了。”
她看著蘇甜微微發紅的眼眶，倏地嘆了口氣。
沉默片刻，像是做了某種決定，她鄭重地說著，但氣息還是很虛浮，“指不定是我太累了，休養一段時間就會好，聽我的話，咱明天就回家。”
她最近的腹痛越來越頻繁，雖然醫生和蘇甜都統一口徑說她做個小手術就會好起來，但她怎麼會不知道自已的身體狀況在變差，又怎麼會看不出自已的孫女這段時間有些魂不守舍，經常躲著她偷偷哭? 想必是她的病情已經不是小手術能解決得了的。
且不論術後的康復率，光論高額的手術費用，她們就難以承擔。像她們這種生活拮据的人家，尋常小錢能支付，但一旦和治病這種大消費打交道，分分鐘都能捉襟見肘。住院費也不低，待一天就要掏出大半個月工資，她在這裡不僅不能讓病情立馬好轉，還會平白無故燒掉好些錢。
她不忍心看自已的孫女為了借錢四處奔波、向人低頭，已經好幾次跟她提過回家保守治療的想法，但每次都被她紅著臉攔了下來。
她今天不想再讓她繼續反駁自已，語氣便強硬了許多。
沒承想蘇甜笑了笑，神色緩和地道:“沒事，奶奶，我已經攢夠錢了，醫生說這幾天就可以安排手術。”
秦玉微微愣住，神色先是驚訝，緊接著又嚴肅起來。
見她臉色微沉，蘇甜的笑容有些僵住，她的直覺告訴自已，情況不妙。
她從小在秦玉身邊長大，兩人雖是孫輩關係，但她能感覺得出，秦玉給予她的關愛不比尋常父母給予自已孩子的少，在很多時候，甚至可以用寵溺二字形容。
唯獨在蘇甜的教育上，秦玉一直抓得很嚴。蘇甜從小聽話，但不免有犯錯的時候，每當這時，秦玉總會一改往日的慈祥，沉著臉對她耳提面命，糾正和教育她。久而久之，她一看見自已的奶奶突然沉下臉，她的心裡就開始忐忑。
她印象最深刻的是自已六歲那年，樓下一個比她小一歲的小豆丁回他姥姥家過暑假，小孩子的友誼總是來得很快，兩個小孩子很快就打成一片，成了好朋友，又開始相互串門。
有次，小蘇甜去樓下婆婆家裡找他玩，兩人玩著玩著，突然翻箱倒櫃，找到一個小收納盒，開啟一看，哎，裡面有五毛錢。小蘇甜那天早上正對小賣部的星星糖垂涎不已呢，這會看到這突然出現的五毛錢，她突然念頭一動，慫恿小豆丁拿著錢去小賣部買糖，兩人樂滋滋地把糖分著吃了。
回到家時，秦玉問她誰給的糖果，她先是把手裡的最後一顆糖塞到奶奶嘴裡，才又喜滋滋把糖的來歷告訴她。
不料秦玉的臉色下一秒就沉下來，先是往她屁股上打了幾頓，又教育了她一番。她知錯後，秦玉又遞給她五毛錢，讓她下樓給王婆婆道歉，把錢還給人家王婆婆。最後還是王婆婆不忍心看她哭得眼淚鼻涕盡流，拿個小橘子把她哄好了……
而如今，私自去酒吧這件事算是一大忌，蘇甜不敢告訴秦玉，也只能瞞著她，不然以秦玉的性格，非但不會好好治療，還會被氣得病情加重。
秦玉果然問道:“咱們又沒有什麼人脈，哪裡來的這麼多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