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頭市西店鎮,地處運河長江交匯之地,自古以來百舸爭流,是遠近聞名的古渡口.

這年春暖花開的三月,向家夫婦得了一個男孩,取名向宇,和霸王項羽同音不同字,向氏夫婦希望兒子將來也能成長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向家跑船為業,常年在水上行走,沒空照看小向宇,從小就將兒子放到不同的鄰居家寄養,每次回來時夫婦倆都會支付一筆不菲的照看費.

因而向宇算是吃著百家飯長大的,村裡的嬸子阿姨們待他也都不錯,畢竟在那個年代,大多數人沒有正經職業,照看一下孩子就能額外有筆收入貼補家用,也是不錯的選擇.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不出意外的情況下,還是有意外發生了.

在向宇八歲時,跑船為業的父母在江面遭遇劫匪,船沉大江,自此與他陰陽兩隔.

而他很自然的成了孤兒,沒了父母的依靠,原來照顧他的那些嬸子們,再也沒了好臉色給他,百家飯自然也沒那麼香了.

時間不長,好事的村長媳婦不知道從哪裡學來的新鮮詞彙,說他是天煞星下凡,專克身邊人,假話傳了一千遍,就成了人人相信的事實,沒過多久,整個村裡人也都不再待見他.

村長家也藉機霸佔了他家的祖宅,小向宇連最後的容身之地都沒有了.

至此,小向宇成了居無定所的流浪兒童:飢一餐、飽一頓更是常態:菜市場門口撿過垃圾、只為找到食物果腹,飯店門口苦苦張望、只為了在客人走後衝進去吃兩口剩菜.

為了一口吃的沒少遭到周圍人的白眼和嫌棄,但是求生的本能讓他無視周圍的一切,拼盡了努力只為活著.

向宇告訴自已要好好的活著,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立誓長大要為他們報仇.

小傢伙住過橋洞,住過破舊廢棄的磚窯廠,大冬天的風雪夜,甚至偷偷跑進村裡人家的豬圈,與豬同眠,只是為了得到一絲簡單的溫暖.

睡過豬圈的事傳到了村長媳婦耳朵裡,她又開始說向宇是天生賤命,連豬都不如.

好巧不巧,,這一天向宇在村口遇到村長的胖兒子劉天志,帶著同村的幾個狗仔在馬路上瞎轉悠,都說壞人的基因會遺傳,這話用在劉天志身上一點不假.

仗著年長向宇幾歲,體格比別人大,平日裡就沒少欺負人.

幾個人把向宇圍在中間,決定好好戲弄他一番,開口就侮辱向宇是豬狗不如的災星,還逼迫人家自已承認,要他親口說出來,向宇不從,就將他打翻在地.

“還特麼叫向宇,我看你叫向豬才對,快承認你是豬都不如的煞星,劉爺我今天就放過你”一雙胖腳踩在小向宇的頭上,隨之的是他那肥豬一般的軀體,笑的橫肉亂顫.

“做夢”

聲嘶力竭的向宇堅強的吐出兩個字,在內心的潛意識裡,他的身體可以被打敗,但是對著一頭肥豬認輸,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媽的,人不大,還挺橫”

一遍又一遍的被打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劉胖子發出變態的狂笑聲,似乎折磨別人,成了他快感的來源.

很難想象,一群少年,會對著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下毒手.

向宇已經記不清是多少次爬起了,瘦弱的身軀上佈滿腳印,憤怒已經讓他的雙眼血紅,連站立都是顫抖著.

那一刻,向宇如果擁有超能力,不介意立馬活撕了眼前的這頭肥豬,哪怕猶豫一秒,都是對自已的殘忍.

劉天志折磨別人都累了,幾個人滿頭大汗、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瘦弱的向宇,彷彿他每一次的爬起,都是對他們無情的嘲諷.

這也是向宇練就的一項堅韌本領,被欺負的多了,便特別能抗揍.

“想不到這煞星這麼倔,乾脆哥幾個把他丟進河裡算了,看看閻王爺收不收他”

劉胖子的一個小跟班惡狠狠的說道,幾個人附和著,一句話就要決定向宇的生死.

中國儒家有關於人性本善和人性本惡的哲學之爭,如此看來,眼前的這幾個比向宇稍大的未成年人,就是自小為惡,他們的壞,是孃胎裡帶出來的,是天生的惡胚.

幾個少年露出邪惡猙獰的面容,繼續動起手來,幾人拉住向宇的四肢,輕而易舉的抬過頭頂,就像過年時殺年豬一樣,先舉起遊個街,然後送上祭臺.

任憑向宇徒勞的掙扎,他們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隨著嘭的一聲,水花四起,向宇被丟入湍急的河中,岸上還伴隨著少年的唿哨聲.

“向家自此絕後嘍”

“有什麼委屈去和魚蝦說吧”

“讓這個災星去閻王爺那報道去吧,哈哈

一陣鬨笑......

在向宇被丟入河中的那一剎,冰涼刺骨的寒意直衝腦海,整個人神經為之一顫,他撲騰幾下便不再掙扎,迷糊中好像看到了父母慈愛的笑臉,他們張開雙臂呼喚著他的小名......

不知過了多久,向宇在劇痛中醒來,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老舊的房間內有著刺鼻的中藥味,昏暗的白熾燈光中晃動著人影,夾雜著石臼摩擦的撞擊聲.

流浪時聽說書人講過,人死要被黑白無常枷鎖拿去見閻王爺的,眼前的光景肯定不是地府,自已還活著.

“爺爺他醒了”

向宇眼前一英氣少年面帶欣喜,回頭望向身旁一長衫老者.

老者鶴髮童顏,仙風道骨.

很明顯,是眼前的爺孫兩人救了他.

“把熱湯喂他喝下,再將身上的膏藥也一併換掉”

老者端過湯碗,吩咐著少年.

少年附身過來,將向宇半扶起,虛弱的他疼的難受,想及自已小小年紀多逢變故與不幸,悲從心來,眼淚不覺無聲落下.

在往後的兩個多月時間裡,爺孫二人在問明向宇的身世後,更加悉心照料他,讓他從一個弱不禁風的瘦娃娃慢慢恢復了人形,臉上都有了難得的光彩.

救向宇的爺孫二人是南翔鎮人,老人家少年從醫學武,走南闖北,遍訪名家,學的一身好國術,年近六十,步履穩健,行走如飛,常年雲遊四方,專治疑難雜症,是個走南闖北的遊醫,小鎮人送外號李一手.

少年則是他的親孫子,名字叫李興,年方十四,父親早逝,母親遠走,本來還有一個和向宇年紀相仿的親妹妹,在四歲被人拐去,說來也是命運多舛.

那日向宇從村口被幾個惡少年丟進河中,剛巧被水流衝到下游南翔鎮,這裡有座老橋,年久失修,枝丫亂生,橋邊的樹枝掛住了他的衣服,剛巧被路過的爺孫遇到救起.

“你我相遇,也算是緣分,我丟了孫女,你沒了父母,以後你就做我的孫子吧”李爺爺拈著鬍鬚對向宇說道.

兩年的流浪生活,孤苦無依,難得有人願意收養他,向宇立馬跪下認了這份親緣.

老人家見向宇還算伶俐,就送他上學讀書認字,閒了傳授武藝和醫術,寒暑假也帶著他行走江湖,增長見識.

李爺爺教導向宇:讀書讓人知禮識義,習武強身健體,學醫一技傍身,遠遊更能體驗社會,認識江湖,向宇都一一牢記.

在成長的日子裡,李興和向宇亦兄亦友,對他頗多照顧.

南翔鎮北有座石山,形似青牛,山上茂林修竹,遮天蔽日,爬到半山腰處卻是豁然開朗,別有洞天,這裡橫亙一塊平地,幾間草屋草亭分落其中,此處正是李爺爺帶向宇習武研習醫術之地.

站立山頭之上,向宇可以遠望到自已以前的生活過的小村子王莊,但他來到南翔後,就再也沒有回去過,那裡承載了太多痛苦的回憶,想到往日的種種,心中依然恨意難消.

李興告訴向宇,說他時常在睡夢中發出淒厲的夢囈聲,李爺爺讓向宇學業之餘練習打坐,說是可以靜心消戾.

向宇試了,似乎沒多大用.

四年後,李興十八歲選擇參軍,他告訴向宇好男兒志在四方,想建功立業,軍隊是個鍛鍊人的好地方.

李興走後,李爺爺又收了兩個和向宇年紀相仿的徒弟,是一對兄弟,大的叫孫玉堂,比他年長兩歲,小的叫孫玉章,和向宇同齡,他們都是南翔人.

在學校向宇也結交了一個要好的小夥伴文東,他們的出現填滿了向宇整個童年和少年時光.

六年的朝夕相處,讓他們彼此之間感情不是親兄弟勝似親兄弟,玉堂兩兄弟和向宇算是同門,文東和他要好.

向宇經常帶文東上山玩耍,爺爺本有意也收他為徒,奈何這東子對習武學醫都沒興趣,上山純粹只是圖個玩樂,勉強不得,也就隨了他的性子.

十年的南翔時光,從幼童到少年,也讓向宇長成了個半大小子,再也不是當年手無縛雞之力的孱弱孩童。

常年習武鍛鍊了他的體格體魄,讓他的身體線條優美,絲毫不輸職業運動員,寒暑假的走醫生活,也開闊了少年的眼界,三教九流、販夫走卒、深牆大院,大千世界的種種,聽爺爺講過許多,也曾見識許多.

李興參軍六年只回來看過大家一次,他囑咐向宇好生學好本領,不管是醫術還是武術,都是實踐之學,走上社會後每個技能都可以立足,而他立志在行伍之中建功立業,如果大家願意,也可以跟隨他的步伐.

李爺爺時常教誨,作為他的徒兒,就是江湖兒女,向宇幾個雖小,也是半個江湖人,江湖人出則為俠,為國為民;入則為醫,懸壺濟世;讓向宇三人牢牢記住.

作為半個江湖人,他們各自都有了個半江湖的諢號.

玉堂一表人才,奈何放浪形骸,學武期間也是偷懶耍滑,得過且過,師兄弟三人就屬他武藝最差,醫術也是半吊子,李爺爺說他是習慣自由的野狗,他也就得到了浪狗的諢號.

玉章為人憨厚,虎頭虎腦,臉上滿是痘坑,人送外號麻虎.

爺爺說向宇前額飽滿,有龍骨姿容,叫向宇與楚霸王同音,索性就是他門下的小霸王.

百年前,北洋三傑龍虎狗,以新軍六鎮笑傲天下,今有李氏一門三徒龍虎狗,江湖又會續寫怎樣的傳奇呢,也許時間會給出答案.

十六歲的這一年夏天,向宇和麻虎、還有文東、同時參加了北頭市的高考,在等待成績出來的日子,爺爺難得讓師兄弟三人自由活動,不必每日按時上山練功,這可把幾認樂壞了.

愛玩是少年的天性,山間野林,追逐嬉鬧,河間溪水,捉魚摸蝦,好不快活.

“麻虎,你們要是考上高中,就得去北頭市裡讀書了”玉堂一邊翻烤著竹籤上的大蝦,一邊無意的問著.

“東子成績在全鎮都是數一數二的,肯定能考上”麻虎一邊啃著冒油的溪魚,一邊嘟囔.

“向宇,你呢”

“我還沒想好.....”

十年彈指一揮間,回顧往日種種,向宇內心五味雜陳:身世坎坷,父母早逝,幸得李爺爺相救,傳他醫術,授他武藝,讓他讀書,從一個孤兒成長為能在社會立足的少年,恩同再造,現在一朝分別,內心竟有千般不捨.

甘泉為酒,酣暢淋漓.

向宇縱身躍起,拿過長棍,自顧自舞動起來,一時間,棍隨人動,沙石並走,恰如蛟龍出水之勢;棍風陣陣,化影為一,似有開山劈地之力,其餘三人高聲叫好,麻虎兄弟二人也受其感染,躍入場中,施展平日所學,拳棍相交,實為助興......

不覺天色漸暗,蟬噪聲響徹山間林谷,霞光映照其間,疏影橫斜.

高考成績出來後,向宇和麻虎雙雙考上北頭中學,小夥伴文東則是整個北頭八萬多考生的第一名,也就是所謂的狀元郎.

要去北頭報道前,爺爺叫來幾個徒弟,吩咐他們三個可以出師了.

“玉堂,師兄弟三人屬你年級最大,武藝卻是不精,未得我之真傳,念你生性純良,頗得醫道,你就隨宇兒、玉章前往北頭開個正骨館,你日後要照顧好二人,三人同心勠力,不要辱沒了師門”.

浪狗得令,好生應承下來.

“玉章你生性憨厚,遇事多多請教他人為要,切記不可意氣用事”

麻虎也是滿口答應.

“宇兒,你也隨我多年,不管是求學還是闖蕩社會,也該自已去歷練一番了”

向宇跪下給爺爺鄭重磕了頭,久久不願起身.

爺爺摩挲著向宇的後背,語重心長的告訴他:“孩子,你也大了,去做你應該做的事”

他的事:父母之仇,欺辱之恨,這些都壓在他心底的石頭.

李爺爺告訴三個徒弟,他也將要去遠遊,有緣自會相見,他把向宇幾年的學費都交付給浪狗,算是將向宇託付了.

向宇拜別師父,他知道:以後的路就要自已去走,至於走到什麼哪裡,就要靠自已的機緣和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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