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或許是人到中年就開始懷念起了往事,胖子這些天總唸叨著雲彩,說他當初真沒用,要是救下了她你說這郎情妾意的,如今倆人肯定孩子都上學了云云。

就這樣唸叨了好些天,突然一個大包裹給郵到了雨村,我才知道胖子早聯絡了巴乃那邊,讓他們把雲彩先前用的東西都寄了來。

當天晚上胖子連澡也不泡了,回自已放滿了雲彩遺物的房裡睹物思人去了,剩我和悶油瓶倆人泡著溫泉,安安靜靜的。

我看著悶油瓶,不知不覺就發起了呆。

小哥這些年來還是一點都沒老。

雲彩的遺物裡有個大梳妝檯,被拆碎了寄過來。白天時候我幫著胖子把那大鏡子安好,調侃說他莫不是要天天對鏡貼花黃。

胖子突然就落下淚來,嘴裡唸叨著雲彩,哭的像個傻帽兒。

我往那梳妝鏡裡看了一眼,驚覺這麼多年沒照過鏡子,都不知道自已如今是什麼模樣。

我想從古到今的女人們都怕老,是不是擔心這自已在心上人眼中不復當初模樣。

人活久了,年歲水似的悄悄過去了。皺紋長在臉上,好像他們本就在那裡一樣。

不知道我和胖子在小哥眼裡,又是什麼樣子。

不管怎麼說我當初也算是英俊帥氣,如今老了也算個帥大叔。

有些好笑,人年輕時總想不到自已老了以後什麼樣,老來攬鏡一照,又覺得自已如今就長成這副模樣。

溫泉的霧氣騰騰地升,倒勾起了我自已都以為忘記了的往事細節。

想到沙海佈局的那十年,如今想起來也好像是做了場長夢一樣。

我到底是把小哥帶回來了,也不虧。

我突然笑道,小哥,你還記得我和胖子年輕時候什麼樣嗎?

小哥看我一眼,點頭道,記得。

我哼了一聲說,你肯定記得牢,當初好不容易再見面,你第一句話就是說的我老了。

悶油瓶不作聲,我猜他也在想以前的事兒。

只是小哥的生命太漫長,過去的事兒終究是過去了,再驚天動地,我想也總有一天會被淡忘。

挺好。

我盯著他好一會,心想著等我和胖子什麼時候一了百了了,小哥的日子會是什麼樣。

或許會替我倆守著墓,等哪一天又一次失去記憶,把我和胖子給忘了,就被張家人接回去,安安穩穩地當他的族長去。

我想到這又笑了一下,想著當張家的族長倒也不算安穩。

又或者小哥會遇到另一個吳邪和王胖子,再開啟一段傳奇冒險?

那也太辛苦小哥了。

遇見個一眼萬年的姑娘結婚生子?不太可能,就算真有姑娘一意孤行地吊死在這棵長白山神樹上,我也想不明白悶油瓶能看上什麼樣的姑娘。

想到這些我突然想抽根菸,莫名其妙的。

可能是白天幫胖子收拾東西太累了,我胡思亂想了一會就犯困,迷迷糊糊之中感覺到有人把我抱起來放在床上。

悶油瓶幫我蓋好被子,輕輕握住了我的手,如同之前的無數次一樣。

我知道,那是神明在對我說晚安。

(二)

吳邪走之前囑咐過張起靈,讓他把他的屍體火化,和胖子的骨灰一起埋在山裡。連碑也不用立,意思是讓他別守著死人,好好過他自已的日子去。

悶油瓶默不作聲,吳邪只當他答應了。吳邪走後,他把兩人的骨灰分開埋了,給他們都樹了一個小小的碑,在碑上親手刻下他們的姓名和生卒年。

張海客幫著他做完這些,看見那塊碑就知道只剩一把骨灰的吳邪也能贏了張家,於是又一次失望而歸。

悶油瓶一直守著吳邪的墓,張海客隔一段時間來勸一次,可不管他說什麼,悶油瓶都是一副神遊天外的樣子,一看就知道他一句也沒聽進去。

他在守著吳邪的第十年,在張海客又一次的例行嘮叨中昏了過去。

再睜開眼時,他看見了吳邪。

二十歲的吳邪。

他們初遇那天的吳邪。

吳邪也正看著他,滿臉的天真和好奇。

他向吳邪走去,摘下他的眼鏡,扣住後腦勺吻住了他。

當他第一次見他時就該吻他,他花了好久才想明白。

好在上天垂簾,讓他做了這樣一場好夢。

守著碑的十年間,他從沒做過夢。

吳邪試著想推開他,沒推動。

吳邪給了他一巴掌,有點疼。

吳邪看上去有點生氣:“我說這位小哥,我們認識嗎?”

悶油瓶摸了摸臉,這才發現這好像不是夢。

悶油瓶還有點不確定。

他捏了捏吳邪的臉,軟軟的,和被吳邪開啟手的觸感一樣真實。

吳邪瞪了他一眼,卻發現這個莫名其妙的人在笑。

他感覺很怪異,好像這個人不應該笑的這麼傻才對。

更怪的是他被一個男人按著後腦勺強吻,卻好像對這人一點生不起氣來。

這個變態摸他的臉時,他想著要重重拍開他,手卻在要打中時下意識放輕了,估計力道還沒他小時候給他媽捶背重。

他甚至覺得這個怪人笑的還挺好看。

小三爺被自已的想法激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吳三省沒看見剛剛發生了什麼,帶著人下了樓,罵吳邪怎麼來的這麼慢。

吳邪聽他這麼說就知道“龍脊背”已經被賣出去了,靠了一聲:“三叔你有好東西也不留著給我,誰知道賣得這麼快?”

悶油瓶取下背上的劍盒遞給吳邪,抬著頭一瞬不瞬地看著他。

他很想他。

吳邪下意識扭頭,正對上了他的眼睛。

那雙眼睛裡有著他讀不懂的情感,讓他想起長白山上的湖,在凍住一整個寒冬後在春風的吹拂下煥發新生。

他覺得這人看他的眼神活像個深閨怨婦,還是守了十年寡的那種。

今天真是活見鬼,怪事一樁接著一樁。

吳三省看見小哥的動作也很驚訝,來回打量著兩人:“你們先前認識?”

吳邪沒接那劍盒,搖搖頭道:“不認識。”

悶油瓶收起劍盒,沒說話。

吳三省也看出有點不對勁,就說樓上還有不少人在挑東西,讓吳邪跟他上樓幫忙收錢,把吳邪拉去了樓上。

悶油瓶任由兩人去了,吳邪莫名感覺到他有點不高興。

怪人。

(三)

三叔上了樓便問我:“你和他真不認識?”

我感覺莫名其妙的:“三叔,我也沒理由騙你吧?”

三叔“嘖”了一聲:“不認識他那把龍脊背能說給你就給你?你再好好想想,真沒見過?”

我好好想了想,告訴三叔說我真沒見過他,問三叔那怪人究竟什麼來歷。

三叔也不瞭解,說是管別人借來的人。

我摸摸嘴感覺還是有點不自在,這人看上去對我沒什麼惡意,親我又是幾個意思?

我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覺得都是男人,親一口誰也佔不了誰便宜,大不了就當被狗啃了一口,另一方面又覺得彆扭得不行,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該不會這又是什麼奇人異術?目的又是什麼呢?

三叔見我的確什麼也不知道就沒再問,帶著我處理事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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